蘇鳳錦沒搭理他,細說起來,李均之先前待陸雨薇也是極好的,自打識了那湘兒之後,整個人便跟失了魂似的,一顆心撲在了那湘兒身上,甚至有時候還因着湘兒遷責陸雨薇,陸雨薇可不是那種會隱忍的小婦人,一怒之下便離家出走了,沒曾想,這件事越鬧越厲害,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一發不可收拾。
那大廳裡忽的傳來砸東西的聲音,蘇鳳錦心頭一跳,顧不得上藥上到一半的手,轉身便衝了過去,瞧見那大廳裡頭的一幕時傻了眼。
這湘兒連着椅子倒在地上,一隻手捂着腹部,痛苦的直皺秀眉,那血從她的裙襬下涌出來,鮮豔奪目,嘴裡還在喃喃着:“姐姐,你若不喜歡我,也求你不要傷害我和大人的孩子啊,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母子吧……你放過我們母子……”
李均之推開擋道的蘇鳳錦,朝着湘兒奔去,若非戰青城將她拽進懷裡,她又得磕地上了。
那大廳裡頭瀰漫着一股子血的味道,陸雨薇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她優雅的翹起二郎腿冷笑:“你這齣戲倒是捨得下血本。”
李均之一把將湘兒抱了起來,那冰冷的目光扎得陸雨薇胸口一窒,連着那最後一抹希冀也被扎得去離破碎,斷了個乾淨。
“你這惡婦!她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你竟連她腹中的孩子都不放過,你這樣的惡毒婦人我要留着作甚,今日我便休了你,從此我李均之與你陸雨薇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你愛找多少男人上你,就找多少男人上你吧,你這樣的惡婦,我不要了!”他輕抱着湘兒,空出一空手咬破了手指,在那桌上的那一封休收上頭利落的填上了自個的名字。
蘇鳳錦忙道:“雨薇纔不會推她!定是這人陷害……”
李均之怒火攻心:“你說湘兒用自己的孩子來害她?告辭!”
湘兒捂着肚子倚在李均之的懷裡痛苦的低喃:“大人,姐姐想來也不是有心的,你莫再怪她了,她陪了你那麼多年……”
李均之抱着湘兒,語氣溫柔得恨不能掐出水來:“湘兒,我帶你去瞧大夫,她這樣的惡毒婦人,我不稀罕。”
陸雨薇坐在椅子上,她曲起一條腿踩着椅子,一隻手搭在腿上,背後的腳步聲一點點的消失,最後隨着那砰的一聲關門聲,徹底的將兩人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蘇鳳錦倚在戰青城懷裡喃喃道:“那個……斷乾淨了也好,雨薇……”
陸雨薇仰着頭,眸色腥紅,面上卻透着苦笑:“他竟連信也不信我了。”
蘇鳳錦奔了過去,抱着她的上身,輕聲道:“我信的,那個湘兒纔是壞女人,原是她陷害你的,若不是我們出去了,想來她也沒有那個機會陷害你了。原是我不好,你別傷心了,我……我日後將我大師兄介紹給你好不好?我大師兄可厲害了,生得也好看,比那個李均之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不,好看一萬倍,武功也高,而且很有責任心的,山裡頭受傷的小動物都喜歡去找他讓他瞧病呢……”
陸雨薇靠在她懷裡,腦袋蹭了半響才道:“鳳錦,你莫不是個男人?男扮女裝?”
蘇鳳錦一時未反應過來:“什……什麼?”
戰青城咳了兩聲,朝陸雨薇輕笑道:“我家錦兒面皮薄,你且給她留三分薄面。”
陸雨薇抹了一把眼睛起了身:“難爲你了。”
戰青城掃了眼蘇鳳錦的胸,同陸雨薇會意一笑:“無妨,左右這幾年也習慣了,她還小,總歸還是會再長大些的。”
陸雨薇挺了挺胸,往蘇鳳錦的胸口撞了撞,那柔軟的觸感 ,蘇鳳錦茫然了半天才明白,她捂着胸口,瞪着陸雨薇面色微赫:“你,你什麼時候這般流氓了!”
陸雨薇伸了個懶腰,掃了眼桌上的休書,取了那休書細細疊好,笑盈盈道:“從今日起,姑奶奶可就是個自由身了,唉,也不知集才情與容貌於一身的我,會引起江湖多大的腥風血雨。”
蘇鳳錦瞧着朝偏廳走去的陸雨薇,有些傻眼,她這話題,也跳得忒快了。
戰青城揉了揉她的發:“你這藥還未上完。”
蘇鳳錦只得去了偏廳坐下,由着戰青城給她包手,那手雖瞧着還有許多傷痕,卻都在癒合了,倒也是一樁大好事。
陸雨薇坐在桌前飲酒,瞧着蘇鳳錦忽的問:“你爲什麼信我?”
蘇鳳錦的側顏原是也極好看的,那好看的眉眼與小巧的鼻子,嫣紅的嘴,鵝蛋臉襯得她的年紀顯得不真實,蘇鳳錦擡頭,一縷發從她耳後落開,劃過細長的頸,她那溫婉柔和的模樣,真真是讓人覺得舒服。
“因爲陸女俠是一代女俠啊,女俠不都是愛恨分明恩怨分明的嘛,定不會做那種傷害旁人的事,再說了,那李均之才配不上你呢,我大師兄才能配上你,我大師兄可好看了,武功也高,山裡頭的小動物……”
見蘇鳳錦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勢,戰青城忽的有些吃味。
陸雨薇一條腿曲在椅子上,懶洋洋的笑:“方纔就已經聽你說過了,你不必再介紹你家大師兄了。”
“那你要不要我家大師兄?要不然,我二師兄也是不錯的,三師兄也成啊就是歲數同我差不多,襯你,小了些。”蘇鳳錦將同她最有感情的幾位師兄搬了出來數了數,發現只有大師兄同陸雨薇最襯。
戰青城先前極少聽她提起過她師兄,一時有些狐疑,早先倒也聽聞她落入水中昏迷不醒時認了個道門師父,被那師父帶走一走便是好幾年,可是,那段山門往事,她似乎極少會提及。
陸雨薇挑了挑眉:“沒興趣,如今姑奶奶志在天下美男,可不僅僅你大師兄一個,吃飯吃飯。”
蘇鳳錦拿起勺子扒飯,挽珠端了菜出來,瞧見這屋子裡頭就這麼幾個人了,也不問,只道:“小姐,浣紗已經去憶秋姐姐那裡了,聽說憶秋姐姐今兒要去同人幹架呢,怕打不贏丟了場子,這才帶着浣紗一道去了,小姐,你說浣紗一個姑娘家,能打架嗎?”
戰青城捧着碗,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要告訴挽珠,浣紗乃戰府裡頭的死士副首領了,省得她見了浣紗再有旁的想法告訴錦兒。
陸雨薇捏着酒杯,她喝的這酒乃霜花醉,聞着香,喝着回味無窮,後勁卻極大,這會兒有些微醉了:“我觀她步伐輕巧,又擅於隱匿之術,想……想來是打的贏的。”
戰青城替蘇鳳錦夾了幾筷子菜,取了些魚在碟子裡頭給她挑刺,蘇鳳錦扒着飯,近來也不知是不是被戰青城盯着吃飯吃多了,總覺得哪裡開始長肉了。
用過飯之後戰青城便去給蘇鳳錦煮茶。偏廳裡頭便只剩下了陸雨薇與蘇鳳錦。
“你……可有什麼打算?”蘇鳳錦盯着水面被風盪開的漣漪,心裡暗自琢磨着,這房子,到底是賣,還是不賣。
陸雨薇頭靠着椅背,一雙腿搭在那長桌上,懶洋洋道:“江湖是個好地方,我打算去雲遊四海,你也不必記掛,我若是尋着有意思的東西,定託人給你帶回來瞧瞧,反正我在這紅袖坊裡頭,一不會做生意,二又不會刺繡的,呆着也是虛度,落下的東西,總歸是要親自去拾回來的。”
她曾經風華年少的那段時光,曾經足以在江湖站穩腳跟的本事,如今都已經荒了,陸雨薇是要去尋回來的。
“那……這雲繡坊我一直給你留着,你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蘇鳳錦咬了咬牙,覺得這房子還是不賣了,若是賣了,她有落腳之地,可是萬一狀元府再有個什麼事,憶秋她們呢?再者,芳姨同春芽還未尋着,若是她們能回來,也總歸是要有個住處的。
至於銀錢,她只能另外再想法子了。
陸雨薇把玩着手裡的劍,笑聲朗朗:“鳳錦,江湖兒女,不拘這些,便是沒有住處,便以爲天蓋以地爲爐也能入寢,你不必爲我擔心,倒是你,我瞧那戰青城吃的也不少……”
戰青城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以後可以少吃些。”
陸雨薇拍了拍蘇鳳錦的肩:“你有些東西落下了,我給你收拾了一下,你拿回去吧,對了,回家了再看。”
不一會兒陸雨薇便拎了一個包出來,遞給戰青城,打着呵欠走了。
戰青城手裡頭的東西微有些沉,只是一時也沒猜着是個什麼東西,趁着這天色還早,便撐了傘領着蘇鳳錦回了小舊屋裡。
小舊屋裡頭那隻‘憶如玉’竄了過來,歡快的搖着尾巴張嘴去咬蘇鳳錦的裙襬,戰青城將蘇鳳錦拉進屋裡,砰的一聲便將那‘憶如玉’給關在了外頭,任着那小狗兒怎麼撓門,戰青城都不爲所動。
他將蘇鳳錦抵在門板上,一隻手撐在蘇鳳錦的頭頂,挑了挑眉:“你大師兄比我好看?”
蘇鳳錦怔了怔:“大師兄很好看的……不不不,我是說,在我心裡,你最好看。”
戰青城捏了捏她的鼻子冷哼道:“我武功不如你大師兄?”
蘇鳳錦如實相告:“大師兄很少同人打架的,這個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