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低頭瞧着這吃了糖不作聲的蘇鳳錦,她的眸色乾淨以明亮,若非是他在戰府裡頭明裡暗裡的護着,只怕如今的蘇鳳錦便只剩下一捧黃土了,魏蘭馨做過的那些事,原也不在乎蘇鳳錦這一件,只可惜,蘇鳳錦是戰青城心裡頭的寶貝疙瘩,自然不會讓她被欺負了去。
“我與內子要去市集,魏小姐還請回去吧。”戰青城牽着蘇鳳錦的手腕出了門,轉身便將門鎖了。
魏蘭馨心裡泛着苦水,跟在戰青城的身旁,憂心道:“青城哥哥,你若是願意入我魏府,她依舊是正妻,原也不打緊的,我知她在你心裡的地位,可是當初,當初若非你要與我和離,我也不會一氣之下離開了,青城哥哥,你原先是如何馳騁戰場的,又是如何被長安城的百姓尊重敬仰的,難道這些你都不要了嗎?還是她一直拖着你?所以你纔會如此?”
蘇鳳錦跟着戰青城往前走,戰青城顧及着蘇鳳錦,所以步子走得慢些。
魏蘭馨跟在兩人後頭,扯着帕子低泣:“青城哥哥,你可是怨我,你我自幼便是相識的,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我的性子嗎?我……”
戰青城忽的牽着蘇鳳錦換了一條道,魏蘭馨同身旁的海棠一路跟着,戰青城去了西城區的市集,這兒可比不得繁華的東城區,處處都透着一股子家禽的臭味兒,魏蘭馨又香帕捂着鼻子,瞧着那一羣圍在竹欄裡頭的雞鴨鵝便直皺眉:“這作是個什麼地方,怎的這般臭!”
蘇鳳錦忽的回過頭去,眨了眨眼睛,眸子晶亮:“這兒就是賣家禽的地方呀,你吃的那些雞鴨魚的肉,都是打這兒移去東城賣的呢,這兒的原是要便宜許多的,嗯,入春啦,我同夫君要買些小雞仔仔去養。”
魏蘭馨嫉妒得發狂,凝着這又髒又亂又臭的地方,一臉厭惡:“如此髒臭之地,也唯有你這樣低等的人才受得住了,若不是你,青城哥哥如今也不會……”
戰青城一把將蘇鳳錦摟進懷裡,沉聲道:“我們去那邊瞧瞧,一會兒得買個竹欄將那些小雞仔都圍起來,省得滿屋亂轉。”
蘇鳳錦悄扯了扯戰青城:“可是你不會殺雞啊,咱們也沒有這麼多糧食來餵雞……”
戰青城咳了兩聲,俯身同她咬耳朵:“不過就是殺雞擺了,夫君可是十項全能,等着,回去再挖個池子,養些魚。”
就那麼一個小地方,那菜地便佔了一半,再添了那個精緻華美卻格格不入的亭子,如今再多魚池與雞欄,蘇鳳錦覺得,那些小雞仔仔長大了之後,會不會擠死?
最後戰青城拉着蘇鳳錦買了七隻小雞回去,魏蘭馨腳上踩了好幾腳雞屎,臉色都青了,恨不能將鞋子給扔了,以被那西城區的人調戲,怒火中燒,直接便吩咐了魏府的人過來將那人抓去了衙門裡頭,一頓好打。
蘇鳳錦可不會去求這個情,也就同這扛着她竹欄提着一籠子小雞的戰青城回了小舊院,小舊院的門口又擱了些新的吃食,那些盒子瞧着極是精緻,蘇鳳錦狐疑的四處望了望:“咱們屋子鄰邊不是沒有人住嗎,這些東西是打哪來的?”
戰青城掃了眼那一品閣獨有的標識,冷哼了哼,將竹欄放下,摸出鑰匙開了門,那小黃狗兒從屋子裡頭竄了出來,跟在蘇鳳錦的身旁搖着尾巴,那狗爪子印好幾個都巾上了蘇鳳錦的裙襬,蘇鳳錦歡快的往屋子裡跑,那小黃狗樂呵呵的跟着跑。
戰青城扶了扶額,將那竹欄圍在院子的角落裡,以將那七隻小雞仔給放了進去,那些菜還沒有長出來,買了之後才發現是他操之過急未曾掐算好時間。
戰青城往那竹欄裡頭搭了個小棚子,以抱了些稻草鋪在地上,供這些小傢伙遮風擋雨。
蘇鳳錦從屋子裡頭跑了出來,笑盈盈道:“對了,我記得咱們左邊雖沒人,可是右邊有人住來着,想來應當是送給右邊的,我把東西提過去。”
戰青城正在搭棚子,瞧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忙吼道:“慢着點走!”
蘇鳳錦抱着那些東西去了隔壁,透過這不算太高的院牆,蘇鳳錦還可又瞧見她院子裡頭的那個四角亭子的亭檐,她手不方便,只得用手肘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頭,那老頭見了蘇鳳錦,眸色微暗:“不知夫人所謂何事?”
蘇鳳錦順勢掃了眼這屋子裡頭,這院落比起她這個小舊院來,要乾淨且精緻許多,裡頭也沒有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遠遠的瞧着,那屋子的格局亦是開闊式的,屋子的側面有一水池子,一個男子正在那兒釣魚。
蘇鳳錦晃了晃手裡頭的東西,眉開眼笑:“我是來送東西的,也不知是不是人家送錯了,竟送到我家門口來了,想來我們才住進來不久,這引動東西當是人家送給你們的吧。”
那老漢好瞧着這一品閣的標識,一時有些猶豫,回頭望向正在釣魚看書的公子,有些躊躇:“夫人誤會,我與公子在這長安城裡頭雖有些年月了,卻極少與人來往,亦不會有人送禮,況且,這裡頭乃是酸物,小院並無孕女……”
蘇鳳錦狐疑的瞧着這印着酸梅二字的盒子,一時有些茫然:“不是你們的?那會是誰送的?”
戰青城已經收拾完了,走了過來尋人,見蘇鳳錦傻乎乎的站在人家門口,伸手將她拽進懷裡,低嗔道:“怎麼出來了?教我好找。”
“我不是……”蘇鳳錦狐疑的瞧着戰青城。
戰青城卻凝着屋子裡頭釣魚的那個人,默了一會兒,忽的扯出一幽冷的笑:“眼看天要下雨了,回屋。”
老漢暗自抹了一把額前的汗,伸了關了門,轉身匆匆來到那位公子的身旁,低聲道:“公子!那人是戰將軍與那位戰夫人!咱們可要換個地方?”
那人懶洋洋的靠在軟塌上,曲着一條腿,晃了晃手裡頭的魚竿,見上頭一條魚也沒有,而魚食已經被吃了,又覺無趣得緊:“不必了,他如今早已不是什麼將軍,不必理會。”
“可……只要有戰青城在一日,咱們北晉復國……”老漢形如枯槁,背脊佝僂,北晉的那些陳年往事已經將他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垂眸輕笑:“北晉……北晉已經亡國近三年了,大哥他們見天的吵着要復國,卻也不見他們翻出個什麼花浪出來,咱們過咱們悠閒的日子就成了,嗯,你若是得空了,去尋一株果樹回來,眼下是春天,就種柿子樹好了,要今年便能結得滿樹果子的那種。”
這懶懶散散的人便是北晉的六皇子,也是那北晉裡原先最受寵的一個,生來以無拘無束的,因着滅國那日他還在別莊裡頭悠閒,所又便躲了一劫,那段時間南晉見天的尋什麼北晉餘孽,他也是被擾的煩了,所幸就尋了這麼一個小院子住了下來,別瞧着外頭普通得緊,這屋子裡頭可是錦繡華堂的,同戰青城那小舊屋,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老漢無奈的嘆了嘆氣:“公子,長此一往,若是那戰將軍官復原職,或者將咱們的所在報上去因此立個功,那咱們可就沒有退路了,那戰將軍的武功,就連大公子身旁的燕雲十六騎都只拼了個兩敗俱傷……”
“你怎麼越老越怕事了?戰將軍與我也算有過幾面之緣,若我不惹事,他也斷不會用我去求什麼榮華,哦對了,屋子裡頭那牀睡着硌得慌,回頭你也換一張,唔,我瞧着鄰家那亭子頂也是極好看的,也搬一個進來。”
老漢歷來是知道這位六皇子的性子,在六皇子府裡頭當了這麼多年的管家,所幸,六皇子喜歡雲遊,哪哪都存着銀錢,這一世,若是拮据着些,倒也是不愁吃穿,可是這三天兩頭不是換這就是換那的,除了那外頭那簡陋的土高牆,旁的怕是都換了個遍了,真真是紈絝習慣了的,不懂這柴米油鹽的可貴。
“是。老奴這就去辦。”老漢轉身匆匆出了門,按着那些吩咐出去辦事去了。
攤了這麼一個主子,雖說日子跟着悠閒起來,可是,一直這般下去,這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未娶妻生子,到底也是讓人着急的不是。
那北晉王朝一脈,總不能到了太子殿下與六皇子這兒便斷了,這老漢也是操碎了心。
臨了路過那鄰家小院,小院裡頭隱約傳來蘇觀錦咯的笑聲:“你瞧小狗兒逗着它們玩呢。”
戰青城坐在亭子裡,眼前是一堆木料,蘇鳳錦也不知他要做什麼,拿了些新買的稻米來餵它們,小黃狗鑽進雞圈裡頭鬧騰,七隻雞被它嚇得擠作一團瑟瑟發抖。
戰青城琢磨着,那隻小黃狗也差不多要送走了,於是便問:“憶秋什麼時候過來?”
蘇鳳錦拿了根稻草逗着小黃狗:“不知道,聽憶秋說城外的一個地下陵墓被盜了,好像說什麼東西從地裡頭滲出來的,那一片地都不能用了,憶秋同肖府正愁着呢,這會兒怕是忙着沒時間過來。”
戰青城削着手裡頭的東西,陽光暖暖的折在身上,蘇鳳錦指了指桌子上酸梅一類的東西:“那,桌子上的東西怎麼辦?咱們也不吃酸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