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滇南候去那長安城門口一問方知,戰青城已經出了城了,以戰青城的本事,要出城亦是輕而易舉的。
滇南候一時有些無奈,尋不得人回去也不好交差,便吩咐了城門守衛去傳話,自個兒也跟着出了長安城。
戰青城一路朝着終南山跑,算一算時辰,打這兒到終南山有兩三日的路程,算上浣紗回來的時辰以及戰青青城過去的時辰,估摸着要折騰好幾天了。
只是跑到了一半,戰青城又覺得,依着蘇鳳錦的性子,應當不會走遠,於是順着心意去了北楓林,北楓林那頭的亂葬崗上埋着她娘,想來蘇鳳錦也極有可能在那兒纔是。
可這滇南候就慘了,順着大路一直往前跑,別說是戰青城的影子了,馬蹄印都沒瞧見了。
戰青城就着月色去的北楓林,遠遠的便聽見了北楓林那頭有狼嚎,這聲音戰青城是極熟悉的,那是黑虎的叫聲!
待戰青城去的時候便見蘇鳳錦靠在她孃親的墓碑前,身上穿着淺素色的道袍,手裡頭還半挽着一柄拂塵,整個人半昏半醒的,黑虎站在蘇鳳錦的身旁急得直打轉,見戰青城策馬來了,忙奔了過去。
戰青城奔到蘇鳳錦的身旁,探了探她的額頭,心口一跳:“怎麼發燒了!”
蘇鳳錦朦朧的睜開眼,見了戰青城,還以爲是在做夢:“我不走了,你也……你也不要走,好不好?”
戰青城將她抱上了馬,緊緊的將人護在懷裡,低聲道:“不要說話,我帶你回去。”
長安城的守了見戰青城又回來了,還抱了個人,一時有些不解。
戰青城直接將蘇鳳錦帶去了張府,張紀全三更半夜的被拖了起來,見是蘇鳳錦,氣哼哼道:“你小子又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了?”
戰青城面色陰沉沉的:“我哪敢。”
“那魏小姐的身孕頗有些古怪,脈像時隱時現,嘶,瞧着,也不像兩個月的,倒像是被人以藥篡改了脈像。若是要細細查探,還須她來張府一趟纔好。”張紀全摸了摸蘇鳳錦的額頭,嚇了一跳:“怎的燙 成這個樣子。”
戰青城搖了搖頭:“想是這幾日夜裡涼,她打終南山一路回長安城受了些寒。”
張紀全扔了他一罈酒:“沾了酒給她搓身子,多搓幾個時辰燒定會退一些,我差田七去熬藥了,一會兒醒過來餵給她,另外,她這手恢復了近七成了,也虧得終南山的那位師兄了。”
終南山的知觀是張紀全的師兄,醫術一流卻從來不顯於世,對於那位知觀來說,比起救人,卻更喜歡見大道輪迴,因此,自譽超脫凡塵的知觀便不會去理會那些俗事,道是若他插了手,便壞了這些凡人的輪迴,一時被傳得神乎其神,只是因着他這見死不救的態度,時日也久也就不再理會他了,只當他是個空有其言的庸醫。
戰青城解了蘇鳳錦的紗布,取了些酒倒在手心裡,替蘇鳳錦搓着,張紀全轉身出了裡屋,伸了個懶腰,眸色幽暗的飄回了屋子裡,繼續補覺。
蘇鳳錦燒得厲害,頭也昏昏沉沉的,戰青城守了她一夜,直到天色初明,她身上的燒才堪堪退去。
戰青城見她醒了,挑了挑眉,掐着她的臉冷斥:“你膽子倒是不小,一句話也不說轉身便跑,一跑便跑了七八日還帶着一身的病回來!”
蘇鳳錦垂眸,瞧着手上的紗布,琢磨着如何同戰青城開口。
戰青城卻將人翻了過來,扯開褲子叭叭就是兩巴掌:“還敢離家出走了,誰給你的膽子!”
蘇鳳錦長這麼大,頭一次被打屁股,還是被一個男人打,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你同我說的話原都是假的,我作什麼還要呆在那裡?你如今既然去了魏府了,還來尋我幹嘛。”
戰青城朝着她屁股又是兩巴掌:“你就這麼不信我?”
蘇鳳錦扒在戰青城的腿上,掙扎着要起身:“你混帳,你孩子都有了,你還要騙我!”
戰青城啪啪又是兩下:“我說了會解釋,你跑什麼跑?這七日若非我差了黑虎與浣紗跟着你,你知不知道你……”
蘇鳳錦扒在戰青城的腿上,委屈得很:“我又沒跑遠,終南山離這兒也不過兩三日的功夫。”
戰青城這手抖了抖,突然就下不去手了:“那你又折回來了做什麼?”
蘇鳳錦委屈兮兮道:“我覺得那蘭馨不是個好人,你若是同她在一起纔是瞎了眼了,所以我要趁着你還沒瞎眼的時候把你再搶回來。但是我入城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我又沒有地方可以去,就去了我孃親那兒……”
戰青城嘆了嘆氣:“我確實沒有碰過她,張紀全先前也說了,那魏蘭馨的脈 像來得古怪,許是她吃了什麼東西,所以才造出了那麼個脈像。”
蘇鳳錦腦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我家世不比魏蘭馨……”
戰青城默了默,若是將蘇鳳錦的身份抖出來,再加以輔佐,莫說是魏蘭馨了,這世間怕是沒有幾個人見了蘇鳳錦不必行禮的,蘇鳳錦身份與輩份在這長安城裡頭也是極高的。
“如今我也沒有家世,咱們倒是絕配。”戰青城伸手將她的褲子提上,順手吃了一把豆腐。
蘇鳳錦哼哼道:“我回來的路上聽人說你都住進魏府裡了!”
戰青城拔弄着她的發,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權宜之計罷了。”
蘇鳳錦打他懷裡爬了起來,晃了晃雙手,眸色明亮:“知觀說我這傷好了七成了呢,再過幾個月就能繡花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銀錢回來了。”
戰青城揉了揉她的發:“以後可信我?”
蘇鳳錦縮了縮脖子,面色漲得通紅:“信。”
戰青城替她扯了扯被子:“下次若再敢亂跑,定打斷你的腿,將你檢在腰帶上。”
蘇鳳錦咳了幾聲,嗓音撕啞:“那,魏府那邊怎麼辦。”
戰青城摸了摸她的額頭:“請的是滇南候,又不是我戰青城,我去湊什麼熱鬧。”
蘇鳳錦窩在被子裡頭,瞧了眼四周,悄扯了扯戰青城的衣袍:“我想回小舊院裡睡。”
戰青城便將她又扶了起來,替她繫了披風,將她揹着出了張府。
蘇鳳錦扒在他寬闊的背後,她圈着戰青城的脖子,低聲道:“你想不想再當大將軍?”
戰青城腳步微頓,默了一會兒,淡道:“一個連家人都護不了的大將軍?不當也罷。”
蘇鳳錦雖醒着,頭還是暈乎乎的,她靠在戰青城的肩膀上,閉着眼睛昏昏欲睡。
戰青城揹着她打秦淮河一路走去了西城區的小舊院,黑虎見門被推開,起身迎了上去。蘇鳳錦睡得很熟,卻也到底被黑虎那兩聲給吵醒了。
這院子裡頭的雞欄裡推了些菜葉,小雞仔仔長大了不少,那院子裡頭的菜也不再冒個小芽兒出來了,如今長得亭亭玉立,蘿蔔是個蘿蔔樣兒,蔥花是個蔥花的樣兒了。
戰青城推開門發,將擱在裡屋的椅子上,換了一牀被子纔將蘇鳳錦塞進被子裡。
蘇鳳錦盯着屋頂上那個幾個新結出來的蜘蛛網眨了眨眼,戰青城捂了她的眼,溫聲道:“晚些挽珠與浣紗會過來,你在這兒好生呆着,過幾日我便回來。”
蘇鳳錦忙扯着他的衣袖子:“你要去哪裡?”
“去討債!你放心,趙府的帳,魏府的帳,我都會討回來。”戰青城眸底劃過一抹暗沉沉的殺氣。
蘇鳳錦忙扒着他的手,沉聲道:“要不然,算了吧,若是你再捲進去,許會平添許多麻煩的。”
戰青城坐回牀上,揉了揉她的發,忽的問她:“你覺得二皇子好些,還是七皇子好些?”
蘇鳳錦依稀里是見過二皇子的,那時候蘇鳳錦悄悄入宮見皇帝來着,草草看過一眼:“二皇子我見過一面,雖生得好看,但眉宇間總覺得藏着什麼。七皇子同憶秋的關係極好,也幫過我們許多次……你怎麼問這個?”
戰青城輕捉着她的手,同她的手慢慢十指相扣:“沒什麼。”
憶秋從外頭跑了過來,見了黑虎,嚇得一聲尖叫,黑虎繞着憶秋走了兩圈,聞着憶秋身上有蘇鳳錦的氣息,也就又走回了亭子裡頭扒着,盯着那扇門,這眼神狼似的,殺氣騰騰,真是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
“蘇姐姐,你在裡面嗎?我方纔見戰青城揹着個人過來,琢磨着也當是你,你家這狗太兇了,你在裡面嗎?”
柳客舍站在門口,賊兮兮道:“憶秋姑娘,你既然進去了,不妨帶我一道進去。”
憶秋站 在院子裡,一步也不敢走,掃了眼柳客舍,有些傻眼:“你……你不是……你怎麼敢在此。”
柳客舍笑嘻嘻道:“我如今可是南晉的老百姓了,你這般瞧着我做什麼。”
七皇子拎着一份大紅的喜帖喜滋滋的跑了來,結果撞見了憶秋,笑得越發熱烈:“憶秋,你在這兒正好,我同秋兒三日後大婚了,聽聞戰兄回來了,特來送一份喜貼,這兩份你收着,一份是你的,一份是你家狀元爺的。”
憶秋接了那滾燙的喜帖,嗯了一聲:“恭喜你這麼多年終於得償所願。”
七皇子打了雞血似的手舞足蹈:“是啊,如今好不容易纔終於要娶她了!我母后也說了,若是早知是她,當初直接爲我賜婚了,也不必等到現在了,如今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你呢?什麼時候輪到我喝你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