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蘇正清與肖氏自打回了蘇府便開始三天兩頭的鬧,那股子恨不能將對方撕了了事的氣焰持續高漲不下,這兩日來這樣的事兒蘇鳳錦也聽了不少,只是卻也沒有半點去求趙阮誠的意思,只這天的下午悄帶了挽珠一塊兒去尋了那個姑娘。
如今長安城裡頭亂得很,不少的難民聚作一處,作奸犯科之事不在少數,便是朝廷與富戶施粥派住處亦難解決此事,如今涼州城正逢大災難,好不容易得個朝堂幫襯的造化,又被那蘇明央給貪污了那麼多的銀錢,實令人氣得很,如今若是要救他,也怕激起那些暴民的反抗,只所這件事兒到時候連蘇府也是要牽連進去的。
挽珠同蘇鳳錦穿過難民擁擠的巷弄,因着這略顯溫熱的天氣,薰得這小巷弄裡頭異味兒格外的濃,正午的陽光早已經沉了下去,有大戶人家家裡頭的家丁正在趕人:“滾開滾開,知道這是誰的府坻嗎?膽敢在這兒呆着,快滾!”
衆人一時紛紛起身做鳥獸散,挽珠護着蘇鳳錦,瞧着這瞬間空蕩的巷弄嘆了嘆氣:“小姐,這些人原都是涼州城那邊過來的,那兒雖隔得不遠,可不知怎的,水源全給斷了個乾淨,連着井裡頭都沒有水了。”
蘇鳳錦捏着帕子,凝着那一個轉角處的垃圾堆,那兒有個衣衫襤褸的人正蹲在地上吃東西,手裡頭抱着一個已經餿了的雞腿在啃,旁邊幾個男人玩味兒似的瞧着她,那齷齪的模樣,想來打的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挽珠扯了扯蘇鳳錦的衣襬,低聲道:“小姐,那位就是我先前說的那位姑娘了,如今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的。”
那幾個男人一把將那可憐的姑娘拽了起來,拖到了一個死巷口,她也不掙扎,只目光灰寂的瞧着蘇鳳錦,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幾個男人伸手去扯她的衣服,那破布撕拉一聲便裂開來,露出青紫的皮膚。
蘇鳳錦拂開挽珠衝了過去:“都住手!”
挽珠一瞧這狀況不對勁兒,又想着這巷弄的另一邊是張府後院的路,轉身便跑了。
那幾個人瞧着蘇鳳錦,呵了一聲:“小娘子生得可真真是……清純,嘖,這小家碧玉的模樣,爺喜歡。”
“我瞧着她這一身的衣袍,倒像個富貴人家家裡頭的小姐,咱們還是……”其中一個心裡頭忐忑不安的打量着蘇鳳錦。
“怕個屁,這長安城裡頭如今這麼多難民,誰能猜出來是我們乾的!”
蘇鳳錦忽的有些後悔,沒將戰青城上次送她的袖箭帶上:“天子腳下,你們竟也如此目無王法!我的婢女已經報官了!”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大的伸了手去碰她的臉,面上掛着猥瑣的笑:“她左不過就是個被千萬人欺的賤貨罷了,你既要幫她,不妨將你自己來幫,嘖,這皮膚,當真是水嫩得緊……啊啊!!啊啊啊!”
一隻手猛的扣住那隻伸近蘇鳳錦面旁的手,咔嚓一聲那手便被生生折斷了,蘇鳳錦猛的回頭,就見戰青城站在她的身後,眸色裡充滿了戾氣,掃了眼那另外幾個人,朝身後的浣紗淡道:“殺。”
蘇鳳錦掃了眼他身上,見他衣飾淡雅,面容卻滿是肅殺,那雙深邃的眼正深情的凝着她,蘇鳳錦的心跳忽的漏了一拍:“你的……”
“你就這麼蠢!他要碰你便讓他碰了?我贈你的袖箭爲什麼不戴上?蘇鳳錦,你便這般無情,要同我斷個乾淨?”他扣着蘇鳳錦的手,滿眼陰鬱暗沉。
蘇鳳錦望向那幾個跪地求饒的人,低聲道:“多謝戰二爺出手相助。”
戰青城恨不能捏死她:“趙阮誠呢?你是不是也由着他這麼碰你?”
“戰二爺自重。”蘇鳳錦拂開他的手,退了兩步。
戰青城欺身而上,扯了薄脣冷笑:“自重?你我睡了沒有上千次也有幾百次了,你讓我自重?蘇鳳錦,你這假正經的性子,當真應該好好改一改。”
蘇鳳錦瞪着他,面色漲得通紅:“你!我要回府了。”
戰青城退了兩步,冷笑:“請便。”
蘇鳳錦轉身同身後護着的人平視,語氣格外的溫和:“姑娘莫怕,我是來保護你的。”
她怔了怔,縮在角落裡並不說話,蘇鳳錦扯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朝她伸出手:“姑娘,你可願跟我走?”
她咬着脣,詫異的瞧着蘇鳳錦,視線又從蘇鳳錦身上移開,凝向戰青城:“你……你可是戰將軍。”
戰青城冷哼了哼。
她忽的笑了:“世人只道將軍夫人不好,卻沒有人知道,其實將軍與將軍夫人最是相襯的。”
戰青城掃了眼蘇鳳錦,朝浣紗淡道:“動手。”
蘇鳳錦猛的起身,掃了眼那幾個跪在地上直哆嗦的人。
那幾個人一看錶現的機會來了,忙磕頭求饒:“我知錯了知錯了,仙子饒命啊,饒命啊,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啊……”
“您大人大量,饒了小的吧。”
戰青城冷笑:“碰了我的東西,只有一條路可走。”他掐着這人的肚子,咯的一聲,這人便歿了氣息。
蘇鳳錦一把將戰青城推開,瞪着這歿了氣息的人,沉聲道:“你做什麼!這是一條人命,欺的又不是你,你有什麼可恨的,他既犯了事,送去衙門就是了,你何苦要自己動手殺了他。”
戰青城暴戾的凝着她,一把將蘇鳳錦拽進懷裡,默了好一會兒,忽的將她扛了起來,朝着那長長的巷弄走去。
浣紗同挽珠面面相覷,挽珠打了個呵欠,笑盈盈道:“這些人就交給浣紗姐姐了,我有些困,回去睡一覺。”
蘇鳳錦只要跟戰青城在一起,旁的也就沒她什麼事了,挽珠自是一百個放心的。
蘇鳳錦被戰青城扛着,錘着戰青城的後背,氣得面色發白:“你混帳,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肚子疼!!”
戰青城又將人稍扶了扶,抱孩子似的抱着她往前走。
他的步子很快,穿過那七彎八轉的巷弄選了條近道回了小舊屋。
他一腳將舊屋的門踹開,裡頭同蘇鳳錦走的時候一般無二,她忘了掙扎,瞪着這小舊屋傻眼了:“這……這不是一把火給燒了嗎?怎麼……怎麼……”
戰青城將她拽進屋子裡,一個轉身便關了門將人低在門上,獨屬於戰青城的氣息迎面撲了過來,戰青城忽的笑了:“我聽說你在朝上抗旨,不願嫁給那小白臉。”
蘇鳳錦推了推他,又怕傷着他,沒敢太用力:“這是我與他的事,與你何干。”
戰青城嘆了嘆氣,忽的將她攬在懷裡,用低沉感性的嗓音撩撥着她的耳朵:“錦兒,我原想着,你若心裡有我,總歸會回來,可時日一久,我就發現我很想你,我這樣想你你也不回來,我便只能自己親自動手了,你逃不掉的,你的心便是囚籠。”
我愛你,願從此爲你畫地爲牢,將自由與旁的情愛都圈禁起來,只在原地等你,只允許你入這心牢。眼前的這個人,便是這一世僅有的執着,他原是想要同她白頭偕老的,她若是不願意,那就將子打暈,再將子拖走,與子偕老!
這纔是戰青城的土匪作風。
蘇鳳錦眼眶泛紅,別過頭去瞧着地面,心裡頭疼得厲害:“我要回去了。”
戰青城挑了挑眉,笑意深邃:“嘖,我一直以爲錦兒是個溫婉之人,不曾想,錦兒竟還喜歡我用強的。”
蘇鳳錦猛的拉開門,卻不知手上何時多了一道細細的結繩,這結繩格外的柔韌,蘇鳳錦原是見過的,只是不曾想如今竟被戰青城這麼用!
“你,你給我解開。”
戰青城晃了晃他手上的繩子,笑得眉不見眼:“這原是柳色新下的九連環結繩,我可不會解,你若是拔亂了,連柳色新也不會解了,只怕咱們就真的要這麼綁着一輩子了。”
蘇鳳錦氣極,掏出那陸雨薇贈她的刀往那結繩上劃了兩刀,繩子當卻即一分爲二,蘇鳳錦收了匕首,凝着戰青城無端多了幾分傲氣:“戰二爺既喜歡玩,那就慢慢玩吧,我回去了。”
戰青城倚着門框,凝着蘇鳳錦笑盈盈道:“錦兒,你種的菜你經可以吃了,既然已經來了,不妨用了膳食再走,到時候我送你回府就是。”
那狼狗難得打亭子裡頭掀了掀眼皮看蘇鳳錦兩眼。
蘇鳳錦心肝兒顫了顫,竟這般同意了。
身後的戰青城當即開火,領了蘇鳳錦在那巴掌大點的小菜園子裡摘菜,蘇鳳錦手裡頭捧着個菜籃子,瞧着戰青城,狐疑道:“我當初分明記得這院子着了火了,怎麼如今瞧着……”
戰青城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得花容天下:“你以爲我要同這屋一塊兒自盡了,所以撲進火裡頭來尋我是不是,傻丫頭,你要記着,你都還沒死,我怎麼可能死,便是要死,也要等你走了之後我再去。”
蘇鳳錦笑容有些恍然,隱隱約約裡想起一句話,傻愛妃,便是要死,我也要死在你的後頭,一個人的日子,總歸是煎熬的,這樣的苦,由着我來承受就是了。
那是模糊的影象裡觸景生情而想起來的往事,蘇鳳錦也只依稀里偶爾能夠想起一點點細枝末節出來,她曾經覺得,那個被喚作愛妃的人,必然很是不好過,可如今才明白,一個人的日子太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