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指尖發顫,路過七皇子的身旁,發現七皇子雙目赤紅,瞧着竟是在哭一般,臉色很是難看,反觀二皇子,那是春風滿面,好似剛打牢裡頭回來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七皇子一般。
兩人站定在大廳裡,姜太紅着大喜婚服被送了來,也站在了蘇鳳錦的身旁,蘇鳳錦心裡直嘆氣,這都叫什麼事兒。
正要三拜,七皇子忽的竄了出來,扣着蘇鳳錦身旁這位‘新娘子’的手臂,沉聲道:“憶秋,若是我……”
戰青城將手臂收了回去,七皇子心下一駭眸色與希冀迅速暗淡了下去:“原是我失禮了。”
七皇子轉身匆匆離開了顧府,二皇子眸色微幽,掃了眼身形格外高大的新娘子,脣角輕扯。如此偷龍轉鳳之舉,竟無人指認麼?
顧老爺敲了敲桌面,咳了兩聲:“開始吧。”
因着是二嫁,姜太紅沒有上蓋頭,她的事兒也沒有及時的向姜家商議,此事就這麼草草的定了下來,她望向那坐在角落喝酒的人,心裡頭空蕩得厲害。
就在那禮官宣佈一拜天地的時候,那顧秦淮忽的砸了杯盞,衝到姜太紅跟前,咬牙切齒:“你就這麼想要嫁給他?你嫁給我不好嗎?我哪裡對你不好嗎!”
姜太紅退了一步,表情哀傷:“顧大人,你醉了。”
顧秦淮死死的扣着姜太紅的手腕,一個大男人卻痛哭流涕:“你別嫁給別人,我會對你好,我什麼都給你,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要,你別嫁……”
顧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把他給我拉下去。”
顧秦淮死死的抱着姜太紅,他喝了很多酒,想了很多話,可最後其實都敵不過姜太紅遠遠望過來的,夾帶着哀傷的那一眼,如同一把刀,紮在他的心口,似要將他整顆心都挖出來一般疼。
蘇鳳錦朝顧老爺搖了搖頭,示意這事兒讓這二人自己去折騰。
姜太紅抱着肚子,低聲道:“你不是說這孩子不是你的嗎?你不是要去秦淮河裡花天酒地嗎?你不是給了我休書嗎?如今還要在這兒攔着我做什麼?顧秦淮,我姜太紅自從嫁給你,你大可去問問府裡的人,我何曾有過半分不當之舉?這孩子既不是你的,你還要認做什麼,你去尋你的鶯鶯燕燕去。”
蘇鳳錦悄悄握着戰青城的手,她有些慶幸,兜兜轉轉裡,她到底還是沒有錯過。
顧秦淮朝着自個兒便是兩巴掌:“我原是被那兩個人騙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原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罵我吧,你消消氣……”
蘇鳳錦笑得意味深長:“秦淮兄,太紅是個好姑娘,你如此負她,確是該打,見生,將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讓他好生反省反省。”
姜太紅忙擋在顧秦淮跟前,乞求道:“原是我一時意氣用事,少族長,你莫怪罪他。”
兩個人跪作一團,顧老爺原是想着,蘇鳳錦是個女兒身總不能生,這兒可不就有個現成的,過幾日他就可以抱上外孫了,還能親自培養出一個繼承人出來,結果這一轉眼的功夫,美夢就被戳破了!
“行了,有什麼就去後院掰扯,莫耽誤了吉時!”
姜太紅與顧秦淮如釋大獲,兩人相互攙扶着起了身去了後院,鬧了半天這些人才明白,合着顧家是爲了這兩人的家事平和演了方纔那麼一出要娶平妻的戲?唉,這顧府也真真是不容易。
那司儀扯開了嗓子嚎啕拜堂。
三拜之後便是奉茶,老爺子盯着那隻比尋常人大了一倍不止的手,有些傻眼,這瞧着,怎麼不像那小巧玲瓏的憶秋?
只是如今的時辰很是緊張,顧老爺也不好再說什麼就讓二人退下了。
蘇鳳錦女扮男裝,喝酒多了容易暴露,所以這酒,顧老爺子異常豪邁的陪了。
蘇鳳錦推開婚房大門,屋子裡頭佈置得紅豔豔的,到處張貼着喜字,整個顧府裡頭大紅燈盞成片成片的亮着,每到顧府辦喜事的時候,就會有人喜歡站在高處瞧着顧府裡頭燈火闌珊的熱鬧,然後坐在屋頂上獨自品嚐着孤寂的滋味,七皇子如今就坐在那屋頂上,手裡頭捏着一瓶酒在喝。
二皇子難得來到七皇子的身旁陪他飲酒:“桃花醉,你倒是會喝。”
顧燁悶了一口酒,盯着那燈火闌珊的院落,咳了兩聲:“他倒是好福氣。”
顧景華捏着酒盞,低聲輕笑:“當顧府的人,確都是好福氣。”
顧燁擦了把酒,醉眼朦朧的躺在屋頂,顧景華喚了他好幾聲也不見他有反應,只得吃力的將人扶了起來,一點點往屋子裡頭挪。
他盯着那終於弄到軟塌上的顧燁,溫聲道:“七弟,二哥已經老大不小了,可沒有年少時那麼多力氣來揹你了,往後你我兄弟的情誼,還是都斷了吧,我不能負了兄弟,可我到底最不能負的那個人,卻是我自己。”
顧燁哼哼唧唧了兩聲,翻了個身繼續睡,二皇子哭笑不得,往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笑意漸漸涼去,化作滿屋子的嘆息。
相較於這兒,顧府婚房的氣氛就微妙了。
蘇鳳錦提着一把稱,心裡五味陳雜,她……把戰青城給娶了?宋狀元知道嗎?憶秋又在哪裡?
“都下去。”蘇鳳錦捏着稱的手發着抖,原也不是頭一次了,可是這一次卻格外緊張,好似生死一瞬間的緊張一樣。
那些人都笑顧少爺嬌情,連個新娘子都不讓他們瞧,見生一把劍將人都嚇了出去,他守在門口,默默磨劍。
戰青城坐在牀上,端端正正,見她遲遲不動手,也不催她,直到那稱杆哆哆嗦嗦的往她的跟前,戰青城才道:“怕什麼?”
蘇鳳錦哆嗦着將蓋頭挑開,大紅的蓋頭下是戰青城那張剛毅英朗的臉,她一張臉漲得通紅,滴血一般:“怎麼,怎麼是你。”
戰青城將蓋頭蓋在蘇鳳錦的頭上, 低聲輕笑:“顧少爺娶妻的滋味如何?”
那蓋頭壓得蘇鳳錦什麼也瞧不交,大紅色的衣衫交織在一起,蘇鳳錦伸手摟着戰青城的脖子,溫溫軟軟的聲音打那蓋頭下滲了出來:“你娶了魏蘭馨,我娶了你,這麼算來,魏蘭馨是不是也算是我娶的了?”
戰青城挑開蓋頭:“這般時刻,提她做甚?”
蘇鳳錦轉身倒了兩杯交杯酒,笑意惑人:“憶秋呢?”
戰青城接了酒盞,笑盈盈道:“原是你說的,未成親便算不得大婚,如今你我也算是成了親了,日後你可要離那些混帳遠一些。”
蘇鳳錦側頭瞧着他,眸目如星:“哪些混帳?”
戰青城將她抱了起來,嗓音低啞:“如今這大好的日子,怎的三番兩次提別人。”
蘇鳳錦躺在大紅的錦被間,朦朧的燈盞帶來滿室旖旎,清風徐來,滿室燈火搖曳,正是兩情相濃時,那見生忽的竄了過來,瞪着牀上的戰青城傻了眼:“你你們!!!”
蘇鳳錦按住即將發火的戰青城,望向焦急的見生:“怎麼了?”
見生急道:“咱們屯在長安城的錦緞,全部都起火了,雲繡坊的那一批也全燒沒了,少爺,你快雲看看吧。”
戰青城躺在牀上,掀了掀眼皮,冷冷的目光落在見生的身上,淡道:“慌什麼?明兒天一亮去大使館取銀錢就是了。’
蘇鳳錦滿臉狐疑:“大使館?”
戰青城嘆了嘆氣,翻身坐了起來:“嗯,就說太子殿下喝醉了,路過雲繡坊時見着去繡坊外的荼蘼花好看進去摘了花兒,一時手誤,打了燈盞引了火災。”
見生一把將袖子擼了上去,氣乎乎道:“原是太子殿下燒的?我去找他要去。”
蘇鳳錦見這人風一般竄了出去,忙去拽,戰青城起身關了門,將人扛起來扔了回去:“他忙他的,咱們忙咱們的。”
“可是……”
“有你外公在,你還怕顧府吃了虧不成?”戰青城咬着她的衣帶子,渾身熾熱得如同一團火。
蘇鳳錦迷迷糊糊裡想,她這樣算不算三嫁了?應該……算吧?還是……不算?
長夜漫漫,幾個單身的湊在一塊兒喝悶酒,白敬之悶了兩斤,柳客舍不敢得罪他,也沒敢對他火燒了雲繡坊的事兒有任何意見,反正孽都是自己作的,哪一日他知道雲繡坊的主人就是那位顧錦年了,柳客舍覺得,自家表兄怕是要悔得腸子都青了,只是這會兒,他連安慰都懶得給一句。
段均亭默默陪着喝,模樣老實得很:“你說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瞧不上太子殿下,我要是個女人,我就看得上你。”
白敬之掃了他一眼,捏着酒盞又悶了一碗。
段均亭見沒什麼效果,只得輕聲道:“要不然,你告訴我到底是哪家姑娘,我給你打聽打聽,憑我的本事,還沒有做不了的媒。”
白敬之喝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誰同你說是姑娘?”
段均亭嚇得直哆嗦,一時覺得自個兒都危險了:“莫莫莫,莫不是男的……”
柳客舍替白敬之續了一壺酒遞了過去:“這世間除了女人和男人,難不成還有第三種人?”
段均亭哆哆嗦嗦道:“不是還有太監嘛…不是,怎麼你們這些有本事的都興斷袖了?那我還是喜歡美人,那我是不是不正常了?”
有時候同一羣不正常的在一塊兒久了,就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