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風掃了眼她那水映出來的深色白衣,眸色幽冷:“對付懷安王那種人,不可太軟氣,他雖是懷安王,王位到底還是你外公那兒隨襲過去的,若是沒有顧府這個財力撐着,風一吹也就倒了。”
蘇鳳錦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他要同我拼個你死我活了。”
顧東風掃了眼地上碎掉的杯盞,彎腰拾起一片來:“未必不會,若是你歿了,顧府裡頭能名正言順成爲族長的長輩,就只有他一個了,他的性子原就是個不擇手段的,又哪裡會顧及蘇鳳錦是不是顧府的族長。
蘇鳳錦欲哭無淚:“我這個族長當的,還不如什麼都不當呢!”
顧東風悠悠的將瓷片擱在桌案上:“這瓷器十兩銀子,見生,一會兒記在懷安王府的帳上。”
蘇鳳錦愁得很,柳客舍打外頭竄了過來,四處張望了一番,抹了一把汗:“浣紗呢?我好容易才從太子表兄那裡逃出來,怎不見她?”
蘇鳳錦如今正愁着,見柳客舍來了,眨了眨眼:“你是北晉六皇子。”
柳客舍退了兩步:“那什麼,沒事我就走了。”
蘇鳳錦擱了茶盞,悠悠開口:“回來。”
柳客舍只得折了回來,老老實實道:“我什麼也沒有做,原來都是大哥的主意……”
“你大哥?他怎麼了?”
“沒,沒怎麼。”柳客舍好了低着頭,恨不能將頭埋進地裡頭去。
“行了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讓你懷安王府裡頭住上幾日。”
柳客舍忙擺手:“不成不成,我……我這性子,只怕那懷安王府要雞飛狗跳了。”、
蘇鳳錦眸色微眯:“偏要他雞飛狗跳!”
她已經想過了,要讓顧府明白人才與禮義廉恥的重要性,必要從她這個族長的威望開始建起,她收拾不了懷安王府,這性子扭曲的柳客舍未必就收拾不了。
柳客舍坐下喝了兩盞茶,擦了擦嘴直嘆氣:“我剛打東晉逃回來,你就又要讓我往虎口裡頭送,除非你讓我見見浣紗,否則,我不去。”
浣紗的任務是保護蘇鳳錦,蘇鳳錦若是沒有危險,就要看那浣紗的心情了,她若是心情不好,一一整日誰也別想找着他。
蘇鳳錦瞧了瞧這天色,悠悠道:“想來這個時候若是傳個書給東晉太子殿下,他也能差些人來將你尋回去。”
柳客舍愁着一張臉咬牙切齒:“你這性子,同我大哥真是越發相像了!”
蘇鳳錦笑得眉不見眼:“過獎過獎,那懷安王府之事,還勞你多加費心了,若是能教他們悟出世家團結互助,倒也是立了一件大功。”
顧東風斜眼掃了眼柳客舍,眸色微晃,轉身一言不發退了下去。
柳客舍一臉納悶:“這人怎的這樣悶騷 ,喜歡穿豔麗的衣裳也就算了,瞧人也是愛搭理不搭理的,你是怎麼同他講上話的。”
蘇鳳錦若說是他自個兒搭上來的,這話似乎也不大妥當,只得吩咐了人替柳客舍安排了一處客房讓他住下。
待這府裡頭的人都各有了去處,見生這才同蘇鳳錦一道去了裡屋:“爺,您這族長當的,也忒憋屈了些,那繼王妃算是個什麼東西?左不過是仗着自個兒年輕漂亮勾搭了她懷安王罷了,若是再來個年輕更漂亮的,你看那懷安王還會不會將她放眼裡去。”
蘇鳳錦換了外頭的袍子,洗了一把臉,待整個人精神了些,這才問:“那少年如何?”
“九爺已經說過了。”這人到底是沒救回來了。
蘇鳳錦一拳憤憤砸在書桌上,氣得面色發青:“那也是一條人命啊,豈能如此欺辱! ”
見生啐了一口,厭道:“死在他手裡的人可不在少數,證據我都一併呈上去了,便是有懷安王護着,不死也得扒一層皮!”
這兒正商量着呢,外頭進來個通傳的小丫鬟,說是顧秦淮求見。
蘇鳳錦還未表態,那人已經風風火火的進來了,這進就進了吧,臉上還帶着青青紫紫的傷,見蘇鳳錦盯着他的傷瞧,他尷尬的摸了摸臉:“那什麼,過來的時候走的急,不當心摔的。”
如今夜色已經深了,明燈盞的光朦朧的攏着,窗外頭的雨聲下得很急,傾盆一般,雷嗚聲在墨色的天空翻騰滾打。
顧秦淮摸了兩把臉,疼得齜牙咧嘴:“族長,你也別同我爹置氣,那混帳東西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他親姐姐還要了解些,你這麼做到也沒錯,我爹若是要拿你,我便同他拼個你死我活。”
蘇鳳錦捏着茶盞,心裡頭五味陳雜:“你如今也是太子少傅了,怎的說話還是這般口無遮攔。”蘇鳳錦覺得,今上將那少傅的位置交給顧秦淮又不立太子,左不過就是給顧家一個安撫罷了,畢竟這種悠閒還不用管教就有俸祿領的差事,那真真是一個天大的恩典。
顧秦淮嘿嘿一笑,坐到了蘇鳳錦對面,吹了吹茶盞,剛飲一口又疼得扭曲了一張俊臉:“今兒來,原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聽人說顧府私開了金礦卻又不曾上報,被人發現舉了出來,那摺子被我的人攔了下來,顧府行事,歷來乖張,又怎會不上報。”
蘇鳳錦掃了眼見生,見生低聲道:“原來是有這麼一個金礦,那時候恰逢喪事,也就耽擱了。明兒我就去報上。”
蘇鳳錦微點了點頭,整個人疲憊得很。
顧秦淮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那茶喝了一盞又一盞,最後見蘇鳳錦不聞不問,忍無可忍 :“族長,你同我說句實話,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蘇鳳錦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你說什麼?”
顧秦淮又覺那麼問似有不妥,急道:“那,那姜太紅自打上次回了府之後便越發囂張跋扈,整個一母老虎似的,你瞧我臉上這傷,就是她打的,偏我又不能拿她如何,只能生生受了!她是不是在怨我那日不該將她帶了回去,壞了她想當族長夫人的美夢了。”
蘇鳳錦心裡憋着笑,還要一本正經的安慰他:“我左不過就是個斷袖,便是瞧上你,也斷不會瞧上你家夫人。”
顧秦淮懵了好一會兒,喃喃道:“莫不是她看上的另有其人!是哪個混帳,爺要宰了他!”
這時辰也不早了,蘇鳳錦只得安慰道:“有事還是回家去問個清楚的好,依着她的性格,若是心裡頭真有人也不至於同你在一處呆得這樣久,早就去浪跡江湖去了,到時候便是誰也尋不着誰。”
顧秦淮原也是個生得俊朗的翩翩公子,當年參加殿試回來,三元遊街的時候,也不知迷了多少姑娘家,不曾想,如今竟以這樣一種姿態折進了姜太紅的手裡。
Wшw ▪ttκǎ n ▪c○
見生在一旁嘀咕道:“姜姑娘對你也忒好了些,你也莫要如此不知足,哪一日她若是真跟人跑了,你可就等着哭吧你。”
顧秦淮防賊似的瞪了眼見生:“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我告訴你,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把她讓給你@!”
見生一臉懵樣兒瞧着顧秦淮:“你當誰都是你太子少傅嗎?”
顧秦淮擼起衣袖子,那上頭露出青青紫紫的傷來:“她近來懷着孩子,甚是辛苦,我便一再忍讓,你瞧瞧這些傷,都是她掐出來的,動輒打罵的,誰受得了啊!不說了,我回去了,若是讓我抓着哪個混帳,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顧秦淮氣匆匆的走了,蘇鳳錦差見生暗地裡跟着他,險得他氣着了,跌下那秦淮河裡去。
人走了沒多久,外頭忽的竄起一團明天亮的火,那嘈雜聲鬧得很,整個顧府瞬間浸入了一片大火裡,火同雨混作一處,一時竟有火掩過了水的風向。
蘇鳳錦走出去便迎來的幾個黑衣人,偏那些護衛都趕着去救火去了,那些黑衣人訓練有素,手中的劍是極其普通的那種,劍光在雨幕裡寒意閃閃,蘇鳳錦被逼得連連後退,最終躲無可躲,跌進了暴雨裡。
浣紗提劍迎上,於暴雨之中蘇鳳錦果斷的轉身就跑。
那些人追在蘇鳳錦的身後,蘇鳳錦冒着雨衝進了顧府後頭那大山林裡,如今大雨滂沱的,是極好藏身,那些人提着劍追進了山林裡頭,蘇鳳錦沒有武功,好在穿着男裝,跑起來倒也不礙事兒,雨水從她的臉上不斷的沖刷而下,蘇鳳錦沿着後山一路往前衝。
那些人緊追其後,有一把劍劍尖已經劃破了蘇鳳錦的後背,她只能一手捂着拼命的逃,若是這個時候戰青城贈她袖箭她戴着,她也不至於被人傷成這個樣子。
如今暴雨滂沱,天氣又格外寒涼,蘇鳳錦衝到那泥濘處時,那盡頭已經沒有多餘的路了,蘇鳳錦瞪着那山崖,腦子裡想了想小話本里的劇情,按說這個時候就該來個主角英雄救美了,可如今放眼望去,除了殺手,旁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她瞪着那殺來的幾個人,慌道:“慢着!就算是要取我的性命,那起碼也得告訴我是誰吧,要不然,萬,萬一閻羅王問起來了,我該如何是好!”
那黑衣人沒搭理她,一劍橫了過來,蘇鳳錦猛的便朝後倒去,整個人沿着泥濘的山澗滾了下去。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最終決定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於是冒着大雨衝了下去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