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摸了摸鼻子,咳了兩聲:“娘,您也知道,當初戰府合夥來坑她,害她受了那樣多的苦,如今難免是要氣上一氣的。”
戰老夫人咂摸着道:“這氣了好幾個月了,也該夠了。”
戰青城連應了是,將老夫人送了去歇息,然後沿着這氣勢恢弘的郡主府轉了一圈,突然覺得,這郡主府比將軍府還要氣派奢華,可見這靳元帝討自家姑娘的歡心是真真下了血本的。
戰青城在院子裡忙碌着堆雪人,堆着堆着卻見趙阮誠也在堆,頓時皺了眉:“你來做什麼!你這夜半三更的,是來這兒的地方嗎。”
趙阮誠理了理衣袍,理直氣壯:“奉今上旨意,來幫你的忙。以後還請附馬爺多多指教。”
戰青城砸了個雪球過去:“滾。”
趙阮誠忒不要臉的蹲在地上嘖嘖感嘆:“你說你同殿下吧,這都好幾個月了,你若是追不上,你挪一挪讓個位置給本官也是極好的,本官便也不娶她回府,只盼着能嫁進來就好,實在不行,當個面首,也是不介意的。”
戰青城筋筋直暴,手裡捏出來的雪人頭被他給掐掉了:“浣紗把這不要臉的給我丟出去。”
趙阮誠冷哼了哼:“跟着你們呆久了,自然就不要臉了。”
這不要臉之後吧,趙阮誠越發的覺得整個人心情都好了,特別是別人不痛快的時候,趙阮誠是倍兒舒爽,若是他早些學會戰青城這不要臉的一招,和離了也天天巴着人,那人至於成了戰青城的嗎?
只是如今學會了,也晚了,如今趙阮誠的樂趣便是三天兩頭的給戰青城添點堵,他不痛快了,趙阮誠才能痛快,否則,等這二人和好了,被添堵的怕就是趙阮誠了。
這到底是官場上混的,這各中有關係琢磨得相當通透。
戰青城喚了半天也沒瞧見浣紗過來,趙阮誠笑盈盈道:“你別喊了,她應了柳客舍的約,去遊湖去了。”
“三更半夜遊的哪門子湖!”虞青城嘀咕了兩句,蹲下來迎着風雪繼續堆雪人。
趙阮誠嘆了嘆氣:“你要是不行,換我來。”
戰青城將人提了起來,砰的一聲扔了出去,趙阮誠砸在半人高的雪地裡,擡頭瞧着那暗沉沉的天空眨了眨眼,如今他竟覺得日子過得分外舒坦,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倒也是不錯的。
一個衣着大紅的姑娘披頭散髮的湊了過來,細細瞧了趙阮誠半響,伸手開始扒雪將他埋上,一面嘀咕道:“如今新帝初初登基,竟還有人凍死在這街道上?唉,可憐吶,你便安心去吧,等化了春,我再差人來替你買一口薄棺材罷,你也知道,欽天監那種地方,原就是個窮的。”
趙阮誠嘴角抽了抽,面容有些扭曲。
那姑娘有模有樣的燒了符紙,跳了半天,然後摸出一張符貼他腦門上,走了。
趙阮誠扒開身上的雪,瞧着那披頭散髮的身影哭笑不得,欽天監的?欽天監算命的那羣不都是老頭兒麼?什麼時候多了個女人?
黎明的晨光懶洋洋的穿透雲層折了下來,挽珠推開讓就瞧見那杵在門口凍得跟個冰棍似的戰青城,低聲道:“爺,您還是走吧。”
戰青城挑了挑眉:“怎麼?”
“殿下要去官媒那兒相親呢。”
戰青城眉毛抖了抖:“你再說一遍。”
挽珠忙壓低了嗓音,謹慎的再道了一遍,還十分貼心的解釋了一番:“我家殿下說了,她不需要欺騙她的郡爺,所以去官媒那兒的時候還刻意寫了字,道是要尋個老實本份的呢。”
戰青城青筋直暴,轉身走了。
蘇鳳錦梳洗完畢,出門就瞧見這堆得滿滿當當的雪人,記憶裡又想起那一百個雪人來。
蘇鳳錦倒也沒問誰來了,只紅着眼眶吩咐府中人將這些雪人都鏟了扔去湖裡頭,然後去了官媒那兒。
剛下馬車便瞧見官媒處是人擠人。
雖說蘇鳳錦原先是一個惡婦棄婦的形象,可如今,她既是顧家的前任家主,又是這今上最爲寵受的郡主,若是娶了蘇鳳錦,錢也有了權也有了,家族跟着一塊兒興盛,這般大好的事兒,怎會不讓人動心。
其實蘇鳳錦的身份原是該頂尊貴的,畢竟爺爺是皇帝,外公是並肩王,兩個人都是這南晉裡頭的一把手,可偏生了那麼些波折,苦了她十幾年,如今便是得了這些富貴,也早已經沒有多大的想法了。
蘇鳳錦坐在上座,視線打顧東風、陸雨薇、憶秋、宋仁義、以及趙阮誠的身上掃過:“你們也來應徵附馬?”
趙阮誠挑了挑眉:“我是。”
憶秋笑盈盈道:“到底是蘇姐姐的夫君,咱們得幫着多參謀參謀,誒你們這羣人,長得太醜的不要。”
人頓時少了幾個。
陸雨薇翹着二郎腿,懶洋洋道:“身高太矮的,也回去吧。”
人又少了些。
戰青城打外頭進來,抖落了一身的風雪,視線幽幽的打衆人身上掃過:“想打架?”
頓時衆人一鬨而散,屋子裡餘了幾隻樣式不一的鞋,一股子冷氣打外頭撲了進來,憶秋與陸雨薇對視了一眼,眸底笑意盈盈。
衆人原是聽說郡主不待見戰青城這麼個前任,所以斗膽過來瞧瞧,如今見了戰青城,那凶神惡煞的模樣一哆嗦的功夫便將人嚇跑了。
戰青城將那牌子遞了過去:“七百九十六號,戰青城。”
那原是前來應徵的人要領的,蘇鳳錦捏着那牌子,笑得滿眼春風:“想娶我?”
戰青城點了點頭,臉皮厚得很乾脆。
“旁人要十里紅裝,我倒不必了,你就以十里雪人來娶吧。”蘇鳳錦將牌子放回戰青城的手裡,轉身拂袖而去。
趙阮誠跟在蘇鳳錦身後,笑得眉不見眼:“殿下,不過區區十里,太便宜他了,到時候我鋪二十里雪人……”
戰青城覺得有些後悔,當初同趙阮誠在齊英山撕破臉的時候爲什麼沒有順便宰了他?
好在蘇鳳錦答應了,於是這婚事就這麼張羅了起來,只是這到底是娶皇帝的女兒,雖明面兒上沒認,但是到底還是要經過皇帝那一步不是。
於是這段時間長安城格外的熱鬧,家家戶戶門口都必有兩個雪人,遠遠的望去,瞧着像這風雪中的禁衛軍似的,格外森嚴,夜半三更的, 也駭人得很。
戰青城的東西都擡郡主府去了,也沒摳巴出些什麼聘禮來,最後將戰家軍當了聘禮,給了今上,今上轉交給了蘇鳳錦。
那大婚之事正如火如荼的準備着。
憶秋打顧府裡回了狀元府,宋仁義躺在後院的軟塌上煮酒看雪,倒也是愜意。
憶秋垂眸坐下,徑自倒了杯酒,低聲道:“七殿下留了一封信,他說他要仗劍天涯去了。”
宋仁義捏着酒,眸底泛着些心疼,伸了手過來,揉了揉她的發:“非他不可?”
憶秋悶了一口酒,側頭瞧着宋仁義,眸光星亮:“怎麼?說的狀元爺要娶我似的。”
宋仁義凝着窗外,指尖的酒灼熱滾燙他也不曾發覺,默了好一會兒,回過頭看時憶秋已經醉得差不多了,他伸了手揉了揉憶秋的發,嘆了嘆氣,將人輕抱起來。
外頭的侍女們瞧見了早已經習以爲常了,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眼瞅着狀元爺將人送入了閨房裡頭,沒一會兒便沉着一張臉出來了,一時又格外失望。
沒過一會兒,宋仁義去而復反,手裡頭端了一碗藥慢慢悠悠的進了屋。
見那憶秋還在睡着,皺了皺眉:“讓你少喝些酒,如今倒好,一時不防着你就喝了大半壺。”
憶秋迷迷糊糊的睜眼,瞧着宋仁義,喃喃道:“爺……你要娶知秋嗎?”
自從葉知秋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撐着小傘去過那個不爲人知的舊地了。
“二殿下去的第二日她便歿了。”
憶秋扯着宋仁義的衣袍,很是委屈:“我同她生得一樣的,你別難過,將我當作是她,也不妨事的。”
宋仁義眸色微轉,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樣失笑:“你同她原就不一樣,何必共作一談。”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紅袖坊裡頭不過是明哲保身罷了,那些人,那些人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若說浪蕩狀元這些年一個人也不曾碰過,卻是沒人信的。”
宋仁義挑起她的下巴,眸色幽幽:“你可信?”
憶秋咯咯笑了,桃花酒的酒氣撲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馨甜的誘惑:“我,我早就知道了,我又不傻。”
宋仁義揉了揉發,笑盈盈的問:“那你可還要嫁?”
憶秋扒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嘴裡還在喃喃着:“嫁……嫁的。”
宋仁義哭笑不得,捏了捏她軟嫩的小臉,心想着,這麼一個嬌小的姑娘,到底哪兒來的力氣竟這般能折騰。倒也希望她醒過來記得如今說過的話纔好。
窗外的雪下得越發的大了,整個長安城覆蓋在一片純白的世界裡,巍峨華貴的宮宇總顯得清冷孤寂,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凝着院中開得豔紅的梅花樹滿眼思念,他輕撫半張燒傷的臉,長長的嘆了聲氣。霧色從他的嘴邊繚繞開,漸漸的消失在這寒天雪地的夜色裡。
這世間,原就是一個輪迴,無論你付與的是傷害還是恩情,終有一日,這份傷害,亦或是恩情,都會百倍千倍的再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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