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秋瞧着空了的糕點碟子,只覺得若能再多吃些就好了,這麼會做好吃的的一個姐姐,倒真是便宜了戰將軍那個粗俗的小人!哼!
她見蘇鳳錦面色蒼白,不知出了什麼問題:“怎麼了?”
蘇鳳錦將荷包擱在線籃子裡,搖了搖頭:“沒事,芳姨已經將糕點包好了,你可是陪着狀元爺一道入的府?”
“對呀,他們大男人談事兒,我才懶得聽呢。”憶秋擦了擦嘴,只覺得口齒留香,令人回味十足。
“那……可否聽狀元爺提起過我家大哥,就是戶部主事,蘇明央。”蘇鳳錦糾着帕子,緊張的瞧着憶秋,如今已經大半個月了,若是有什麼消息,也該有結果了吧?她出不得門,戰青城又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蘇鳳錦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所有的人裡面,她就只識得趙阮誠,旁的人,既不認識,沒有利益,也不會幫她。
憶秋一拍手掌,驚道:“哦,我倒是聽狀元爺說起過,那日雲大人還與狀元爺去過一次天牢呢,好像是陪着趙阮誠去的呢,我在外頭等了許久,待回來的時候,還聽那趙阮誠說定會全力將人撈出來什麼的,我聽雲大人身旁的侍從遠山說,好像是因爲太子私開賭坊聚財一併被牽連的,又有一說是因爲他手裡丟了好大一筆銀子,我也不清楚了。”
憶秋跟在狀元爺的身邊,狀元爺又是靠買賣消息空手套白狼起的家,憶秋跟在身邊,耳濡目染的,總歸是知道些的。
蘇鳳錦一顆心都揪了起來,握着憶秋的手,焦急不安:“那,大哥在牢中如何?身體可還好?可有受罪?我大哥的性子與爹雖有幾分相似,可是我知道,我大哥定是個好人,他不會平白去做那些事傷天害理之事,憶秋姑娘,能不能勞煩你幫我問問狀元爺,我大哥具體的消息,若是能洗清我大哥的冤獄之災,我……”
“我會問的啦,你放心,真要謝恩,那我下次來要吃好多好多不一樣的糕點。”憶秋比劃了一下,表示真的要吃很多才行。
蘇鳳錦感激不已,連連點頭:“好,憶秋姑娘可有忌口?”
“唔,我最喜歡吃榴蓮。”她側頭想了想,那榴蓮的味道當真是極佳,每每想起總是讓她流口水,只可惜,當年爺高中狀元,今上封賞贈了那麼一個榴蓮,如今被她吃完了,她尋遍了整個南晉,都只道是要去外夷纔有,那是外夷邦族送來的貢品,倒真是沒這個口福。
蘇鳳錦不曾聽過什麼榴蓮,但心裡也記下了:“好,那下次我便學着做一做試試。”
“嗯嗯,那就這麼說定啦,你也彆着急,我聽狀元爺說,今上多半是在殺雞儆猴,所以才挑了蘇府的大公子,但是也是擺明了讓將軍去救一救自家大舅子的,只是沒曾想趙大人也會插一手。”她接了芳姨遞來的糕點藏進了衣袖子裡,笑得眉眼彎彎,這般瞧着單純又可愛,像極了鄰家機靈的小妹妹。
蘇鳳錦連連點頭:“好,我記下了,憶秋姑娘,有勞你了。”
“咱們最講的就是江湖道義,我答應你的定會做到,有消息了我再來尋你。蘇姐姐,咱們後會有期。”她拎着傘,站在門口朝蘇鳳錦揮了揮手,轉身出了東屋,繞過了一條小路之後安吉才氣喘吁吁的跑到她身旁來,撐着雙膝無奈道:“你跑到哪裡去了,讓我好找。咦?你身上,怎麼有股子香味兒?”
憶秋一腳將安吉踹開,將衣袖子裡的糕點藏的嚴實了些,嚷嚷道:“這是女人家的體,香,你聞什麼聞,臭不要臉,流、氓!”
安吉被罵了一頓,站在原地有點懵,見人走遠了,他纔回過頭去瞧那條小路,那條路通向的,可是東屋啊。
東屋裡蘇鳳錦連繡花的心思也沒有了,盯着那空掉的糕碟子發着呆,阿誠先前便說過,休妻之後,一別兩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生老病死互不相望,爲何如今卻突然去救她大哥呢?
她的心始終都在動搖,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可信,一個聲音卻又在告訴她,或許當時的趙阮誠,是有苦衷的,畢竟相識的那三年,他敬你愛你,信你重你,從來不曾有過旁的過份之舉,那三年的光景,原也不是假的,可是卻不知爲何會走到這一步,她終於在將軍府裡落了地,所有的一切都 再回不了頭。
挽珠取了溼帕子遞給她擦手,小聲道:“小姐,奴婢覺得,那趙府的,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你想啊,大公子爲人處事向來謹慎,怎麼會丟了那麼多東西啊,就算今上要殺雞儆猴,那也不會到大公子的頭上吧?大公子可是這一批入朝的考生,雖然不曾位中三元,那也是榜 上有名的。”
蘇鳳錦擦了手,長長的嘆了嘆氣:“挽珠,他不願幫我救大哥,我便沒有旁的法子了。”
“憶秋姑娘不是說她是狀元爺身旁的人嗎?想來是可以幫些什麼的。你瞧她那貪吃樣兒,吃東西的時候就像只小老鼠似的,幾碟子點心呢,一小會兒功夫就吃完了。”
芳姨關了門走進內室,笑盈盈的:“你倒好意思笑話別人,也不知是誰昨兒夜裡偷跑去廚房裡吃點心。”
呆在角落裡木頭人一樣的浣紗擡起頭,終於說了一句:“好吃。”
春芽掃了眼浣紗,新拿了些銀碳進來添上,這才道:“偷吃的可不止挽珠,還有浣紗呢。昨兒夜裡兩個人一前一後,跟鬼似的,我出來上茅房差點沒被嚇死,光明正大的時候偏不吃,非要幹這偷雞摸狗的勾當。”
蘇鳳錦愁得很,瞧着她們湊在一塊兒玩笑似的鬧一鬧,心情又好不少,她想着,若是戰青城再來,她總是要與戰青城談一談的,若是不救,那她也只能再想旁的法子了。
外頭的天已經沉黑了,春雨下得大了些,沙沙的聲音漸漸的變成了淅淅瀝瀝的清響,屋外頭的槐樹被風搖曳,燈光染了樹影在窗上,似一副水墨潑畫一般,世界都變得寧靜了起來。
蘇鳳錦默了一會兒,又去瞧那荷包,挽珠與這春芽吵了一架,顧着生氣,也就將荷包被戰青城調換的事情給忽略了。
蘇鳳錦在府裡等了三天也不見戰青城來,於是決定去尋他。
她不想太過招搖,所以就挑了燈火闌珊的夜裡,戰青城已經在書房裡呆了三天了,安吉遞上公文,朝戰青城低聲道:“爺,趙阮誠當向那蘇家大公子求情了。”
戰青城有些煩燥,靠在椅背上:“他不過是火上添一把油罷了!”
“那眼下怎麼辦?”安吉垂眸,將桌案上的公文碼齊整,先前安吉還能猜透一些,如今卻是完全猜不透那些人在想些什麼了。
“讓雲逸去審,越狠越好。”戰青城將茶盞擱在桌子上,氣沉如虎。
蘇鳳錦忽的推開門闖了進去,瞧着戰青城,目光厭極:“你分明說過你要救我大哥,戰青城,你怎麼能這樣,你說話不算數!”
她今日着了桃紅色的新衣,一頭烏黑的發挽了一個小巧的髮髻,發上除了桃木簪子之外還新添了兩枝玉簪子,耳垂上戴着的,是戰青城在庫房裡挑了許久的,原是皇帝所賜,玉色襯着她蒼白的面容,倒是極佳,印象中蘇鳳錦從來沒有穿過這樣明豔的顏色 ,今日推開門,先令戰青城驚豔的是她的衣着打扮,不曾想,他的鳳錦捯飭一番也是好看的。在戰青城的眼裡,他的鳳錦就是傾國傾城,比所有的女人都要好看。
“過來。”戰青城朝蘇鳳錦招了招手。
安吉躬身退了出去發,順手關了書房的門。
蘇鳳錦雙拳緊握,整個人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你若是不願救我大哥,你爲何不早說!你不願救,我自會想旁的法子。”
戰青城一張臉頓時冷了:“想旁的法子?去找趙阮誠?知道趙阮誠向今上爲你大哥求情,你心裡很高興是不是?你還想着他對你餘情未了是不是?蘇鳳錦,你是不是忘記了,如今你站在誰的府坻裡,躺在誰的牀、上,吃着誰的東西?我錦衣玉食的供着你,你卻要去想一個趙阮誠,呵,果真是天生的賤。”
蘇鳳錦不甘示弱,既然戰青城不願幫她,那麼她也沒有必要一味的委屈求全:“我就是想他,他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你倒是說說,哪裡好。”戰青城瞧着她瑩白的耳垂上那隻翡翠耳環,那耳環襯着她白嫩的頸脖,一路往下引人遐想,一時只覺得口乾舌燥。
蘇鳳錦正在氣頭上,瞪着戰青城:“他溫文爾雅 ,學富五車,玉樹臨風,貌比潘安……”
戰青城冷笑:“他休了你。”
蘇鳳錦面色猛的一白,糾緊了手中的帕子,默了半響,忽的道:“既然你不救我大哥,請你把那張契約書還給我。”
戰青城靠着椅背,把玩着手中的荷包,蘇鳳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掏出一兩銀子砸在桌案上,憤憤道:“這一兩銀子也還你,荷包我不賣了。”
戰青城挑了挑眉:“當真不賣了?”
“把契約書還我。”這個人,就是在折磨她罷了,挽珠她們所說的那些話,蘇鳳錦是一個字也不會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