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死死的扣着挽珠的手,目光直直的望 入劉玉香的眸子裡,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蘇鳳錦依舊面容沉靜,連說出的話都不曾有過半分的害怕與顫抖:“挽珠不會做這樣的事,你的簪子爲什麼會在我的枕頭底下,你自可以去查一查。”
“若不是指使你表弟去害我親弟弟,我弟弟也不會死!你要護着那賤奴,好啊,那就兩個一起打!給我狠狠的打。”劉玉香指着蘇鳳錦,一張嫵媚的臉因着怒意而扭曲了起來。
蘇鳳錦緊緊的護着挽珠,目光裡凝上了幾分森寒:“這裡是東屋!你敢濫用私刑!”
芳姨站在蘇鳳錦身旁,朝劉玉香沉聲道:“這可是今上親賜婚的大奶奶,二姨娘這件事情若是鬧到了今上那裡去,若是怪罪下來……於誰都不好,這簪子既是丟了,尋回來也就是了……”
“你個老東西,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說這些話,再囉嗦連你一塊兒打!”劉玉香一拂手,一羣人涌了上來,要將蘇鳳錦與挽珠架着拖了出去,芳姨忙跟上,湊近蘇鳳錦的身旁低聲道:“奶奶堅持住,我去請老夫人來……”
蘇鳳錦掙不開手,朝她低聲道:“別去了。她能帶來這麼多人,那邊是不可能不知道。”老夫人原就不喜歡她,又怎麼會來救她呢發,而戰青城……他已經好幾日沒有來了,想來是厭倦她了,自也不會來救她的。
挽珠被蘇鳳錦護在身後,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家小姐沒有偷你的東西就是沒有偷,你冤枉人!你冤枉人……”
“劉氏,我與你素無恩怨……”
劉玉香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臉上,整個東屋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蘇鳳錦淡道:“你既說簪子是我偷的,那不妨由我來審一審。”
劉玉香鄙夷的瞧着她:“怎麼?你還想翻案不成?翠青從枕頭底下拿出來可是衆人親眼所見!”
蘇鳳錦只面色冷清的瞧着她:“若不是我偷拿,我便還你這一巴掌!”
“我可不信你,把她給我壓下去,打,打到她說實話爲止!”劉玉香厭毒了蘇鳳錦,哪裡會聽她解釋,那身後的人當即衝了過來,將蘇鳳錦拖了出去挽珠忙上前去拽。
蘇鳳錦朝挽珠沉聲道:“挽珠,你要記着,若是我有個好歹,便入宮去面見今上!就算慢死,也要求今上還我一個公道!”
劉玉香一把推開,冷笑:“公道?你這樣的賤人,你還要公道?呵,誰不知那肖富貴紈絝風流,玩弄過的女人更是過江之鯽,先前還鬧出個一屍兩命吧,嘖,你們姐弟兩,當真是狠毒浪蕩。打!”
蘇鳳錦被拽去了東屋院子裡,一番拉拉扯扯一道沉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鬧什麼 !”
頓時一片寂靜。
老夫人在蘭馨的攙扶之下來踏進了東屋,院子裡頭有人端了椅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裡柱了一個龍形柺杖,威儀的氣息一壓,劉玉香也靜默了好一會兒。
挽珠跪在地上哭哭 啼啼:“老夫人,您要爲我家小姐做主啊,二姨奶奶闖進東屋也就罷了,還動手打人,您瞧瞧小姐這張臉,眼下都已經腫成這個樣子了。我家小姐根本沒有出過東屋,怎麼會偷拿二姨奶奶的簪子,老夫人……”
檀梅替老夫人扇 着扇子,垂眸掃了眼還顯得稚嫩的挽珠,這丫頭,歷來是個呆頭呆腦的性子,爲人處事雖是良善,卻也是個不開竅的,這府中哪一個不是心裡藏着千千萬萬的心計與秘密,偏生挽珠太過老實,人也直白,不會說些什麼 拐彎抹角的話。
檀梅掃了眼老夫人陰的臉,朝挽珠道:“哭什麼 ,擾得人頭疼,有話細說就是。”
這東屋裡頭,還是第一次這麼多人聚在一塊兒,若是戰青城也來了,那當真是一大家子人都聚齊了。
蘇鳳錦站在一旁,垂眸不語。
老夫人瞧着她的眼神是厭惡且不屑的,這樣的目光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權貴在瞧着一個低賤而下等的乞丐,令蘇鳳錦很不舒服,也覺害怕。面對老夫人,蘇鳳錦只是害怕,她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也要受那般痛苦的刑罰,反正無論錯處是不是她,老夫人都不會信她的。
老夫人擺了擺手:“把她拖下去,哭哭啼啼哪裡有半點戰家奴僕的風範。”
挽珠靠在蘇鳳錦的身旁,嚇得面色蒼白:“老夫人,這些日子我家小姐受的傷大大小小數不清楚,您發發慈悲,要打就打奴婢吧,我家小姐身子不好,經不起了的。”
“聒噪。”老夫人端了茶盞,悠悠的飲了一口。
雅竹忙上前去扶了挽珠至一旁,附在她耳旁低聲道:“莫要多言。”
挽珠哭得抽抽噎噎的不敢說話了,芳姨將她拽到身後,站在一旁倒也實誠,默不作聲的想着,幸好今日春芽與浣紗去外頭採買去了,要不然,指不定還要亂成個什麼樣子。畢竟 春芽是個暴脾氣,連憶秋都能跟她打起來,更何況是這不請自來的二姨奶奶了。
劉玉香找準了時機,抹着眼淚委屈巴巴的在老夫人跟前跪了下去,她倒也不哭,只梨花帶雨的忍着:“老夫人,玉香原是最尊敬老夫人的,所以那簪子甚是寶貝一直貼身帶着,誰知今兒早晨的時候因着無聊,所以就請了東屋姐姐一塊兒去玩,東屋姐姐只玩了一小會兒就回來了,匆匆忙忙的,那時候玉香只當姐姐是生氣了,不曾多想,誰知入夜的時候脫妝才發現,簪子不見了。”
劉玉香轉頭掃了眼站在原地呆呆的蘇鳳錦,在老夫人面前,她那僅有的三分凌厲都扔下了,原就是個軟柿子,見天的欺軟怕硬罷了。
劉玉香哽咽着繼續道:“不及前家中傳來我弟弟被她弟弟殺了的事情,想來,便就是前些日子因着那百福繡圖一事得罪了她,她心中懷恨,所以才與她那弟弟狼狽爲奸,害了我弟弟,老夫人,我就這麼一個弟弟啊,我娘如今一口氣沒上來,也不知怎麼樣了……”
說到最後劉玉香就說不下去了,捏着帕子,跪在地上小聲的抽泣着,那隱忍又痛苦的模樣,當真令老夫人心疼不已。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溫聲嘆道:“唉,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件事情既然牽涉甚廣,那咱們也不便私審了,那就同你弟弟的案子一同移交刑部去吧。”
一聽蘇鳳錦要被移去刑部,這挽珠嚇壞了,慌忙跪在地上爬到了老夫人的身旁,急道:“老夫人開恩,老夫人開恩啊,我家小姐沒有做那樣的事,那肖少爺已經許久不曾來東屋了呀,老夫人,我家小姐也沒有偷簪子,她的性子奴婢是知道的……。”
劉玉香起身朝着挽珠就是一巴掌,打得挽珠嘴角見了血,她指着蘇鳳錦,瞪着挽珠笑得悽苦:“你本就是她的陪嫁丫鬟,你說的話豈能有信!如今證據確鑿要移交官府,她如何會承認!那我弟弟的性命呢!肖富貴害了我弟弟的性命,又該找誰來還!”
老夫人恩着手中的佛珠,長長的嘆了一聲氣:“玉香,你連夜回府去替老身好好安慰你家中父母,康福,你將東屋的送去刑部,此事我也懶得去理了,交由刑部判決吧。”
蘇鳳錦莫名的瞧着老夫人,不大明白她的用意。挽珠卻是怕得厲害,拉着老夫人的衣襬,惶恐不安的低聲祈求:“老夫人,老夫人開恩啊,我家小姐沒有偷東西,也沒有害劉家少爺啊,老夫人……”
蘇鳳錦擡步來到挽珠的身旁,伸手摸了摸挽珠的發,輕聲道:“挽珠,不妨事,我既不曾做過,又哪裡會怕那些。”
“小姐……”挽珠握着蘇鳳錦的手,哭得雙眸紅腫。
蘇鳳錦掏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淚,溫聲道:“我不會有事。”
蘭馨掃了眼蘇鳳錦,垂眸扶着老夫人出了東屋,一羣人也就跟着都浩浩蕩蕩的走了,餘留了康總管與幾個家丁守着,要送蘇鳳錦去刑部。
“挽珠,你的賣身契我早就燒了,將軍府裡頭原是沒有的,若是我回不來了,你就拿着我繡的那些東西去找憶秋,她定能賣出去,到時候你就拿着那些銀子走,去尋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挽珠太單純了,她本就不適合將軍府裡頭這般勾心鬥角的日子。
挽珠搖着頭,忐忑不安的瞧着蘇鳳錦:“我不走,小姐你別趕我走,我去找爺,我去求憶秋姑娘,他們總會有法子的……”
“不要去找將軍,我原也不想欠他什麼。”蘇鳳錦垂眸,擦着挽珠的眼淚,又道:“你要記着我說的話,把繡品拿去賣了,若是我死了,就替我尋一處好山好水的靜地立個衣冠冢就好。”
康福瞧着時辰也差不多了,朝蘇鳳錦不耐道:“大奶奶,您請吧。”
挽珠死死的拽着蘇鳳錦:“不行,小姐不能去那種地方,奴婢代小姐去……”
“呵,你當刑部大牢是你家呢?你想住進去就住進去了?我勸你一句,大奶奶既然爲你挑好了後路,那你照着走就是了,何苦把自己栽進去。”康福不過三十五六,無妻室無子嗣,大半輩子都呆在這將軍府裡,爲人卻極是好色,府裡的諸多丫鬟經常苦不堪言,老夫人也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瞧着挽珠呆頭呆腦的,又跟了這麼個沒用的主子,也就將心思打到了挽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