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香瞧着古妙晴那糯弱樣兒一臉鄙夷:“是我弟弟死了又不是她弟弟死了,見天的瞧着跟奔喪似的,當真是晦氣。這天兒怎的這般熱,跟三伏天似的。”
蘭馨目送劉玉香離開,擱了茶盞,淡道:“東西可準備好了?”
秋婆子連連點頭:“早就備着了,這會兒二姨奶奶出去定能瞧見那燒老鼠的。”
蘭馨垂眸瞧着暈染得嫣紅酒醉的指甲,笑得溫和:“咱們也回吧。”
秋婆子忙扶了蘭馨出了梧桐院,去了西屋。
天色漸漸的沉了下去,一匹馬從長安城的城外衝破了夜色,守城的見了那令牌匆匆便將人放進了城。
回來的正是戰青城,守城官朝戰青城行禮也被戰青城忽略了個徹底,一旁的守門將蹭了蹭身旁的人:“這不是戰將軍嗎?他不是在平亂嗎?怎的回來了?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可不像戰將軍。”
當初那個火燒十萬敵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怎的這般焦急。
“好像聽說是因爲老夫人身子不好?”
“不是啊,這方向,好像是去刑部,不是府裡……”
戰青城的馬停在刑部大牢的門口,下了馬就衝進了牢裡,隨便抓了一個人領着路去了蘇鳳錦的牢房裡。
蘇鳳錦燒得厲害,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好在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戰青城來的時候見是憶秋在照顧着,也就鬆了一口氣,摸了摸蘇鳳錦的額頭,掃了眼目瞪口呆的憶秋:“怎麼這麼燙?”
“你你……你不是在平亂嗎?”憶秋瞧着這滿身風塵身上還染着身手裡提着一把方天戰戟的人,他鬍子也沒刮,面容約是因着一路日夜兼程的曬過來,黑了不少,這麼般瞧倒像個糙將軍的模樣了,失了先前的幾分書卷氣,渾身變得凌厲起來。
戰青城扔了手中的方天戰戟,一把將蘇鳳錦抱了起來,憶秋忙按着戰青城,氣道:“唉唉唉,你要抱她去哪裡?”
“回府。”戰青城抱了人就要往外走,憶秋忙道:“你回府之前給她報個仇!要不然,你不能帶走她。”
憶秋擋在門口,瞪着戰青城。她就不信戰青城會好好照顧她!這個粗鄙之人,看來就來氣。
戰青城低頭瞧着蘇鳳錦,心口怒意翻騰,壓着性子將蘇鳳錦輕輕放回了軟塌上:“說,怎麼回事。”
“你那小妾冤枉蘇姐姐殺了人,蘇姐姐就被你老孃送這兒來了,那個姓陳的官三更半夜把蘇姐姐抓了去,一頓好打起嚴刑逼供……”憶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戰青城忽的提了戰槍便走。
憶秋忙跟了上去,跟着戰青城一路衝進了那陳大人的府坻門口,眼下已經三更半夜的了,府坻的門已經關了,戰青城一腳就將那大門踹破了,手提長槍進了陳府,陳府裡的人不敢上前與殺氣凌人的戰青城一戰,紛紛遠遠的躲着,戰青城一路摸過了陳大人的府裡,這姓陳的還在同自家小妾玩遊戲呢,突然見門被踹開了,怒意翻騰。
“混帳東西,沒看見老子快……將……將將軍,你不是……不是平亂……”
戰青城一把長槍朝着這姓陳的掃了過去,長槍掛了他一隻耳朵,這姓陳的頓時嚇得驚慌失措:“將軍……將軍這是做什麼,下官不才也是個朝廷命官……”
戰青城收了長槍,冷冷的瞧着這捂着左耳疼得撕心裂肺的陳大人冷笑:“朝廷命官?本將軍爲國戰場上拼死拼活,你卻要欺我妻房,陳季,誰給你的膽子!”
陳季這才恍然大悟,忙跪在地上哆嗦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這這這,這是……這是將軍府中的人吩咐的啊,小的就算是有十個膽子也沒不敢對尊夫人動手啊。”
露華推着雲逸入了內室,朗聲道:“將軍,他何止動手對夫人動手動腳,他還把將軍的孩子弄沒了!”
戰青城陰森森的瞧着他,那目光彷彿來自地獄:“陳府家眷,一個不留。”
陳季嚇得直哆嗦,跪在地上忙告饒:“將軍饒命饒命啊,大人,大人幫忙說說好話,下官怎的說也是一個朝廷命官……”
雲逸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摺扇,輕笑道:“陳季任職其間藉由職務方便在牢中淫逸女犯,使得一切手段本官自當上報今上,將軍不過提前除害,無甚不妥。”
戰青城緊握着手中的長槍,又聽雲逸道:“這裡就交給戰兄了,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最是見不得這些血的,露華,咱們回府了。”
露華推着雲逸出了內室,笑盈盈的道:“奴婢說爺怎的要放過那陳季,原是爲着讓將軍來收拾他,爺這借刀殺人的手段倒是使得高明。”
雲逸摺扇輕瑤,笑得風雅至極:“他那個暴脾氣,若是沒個發泄的,還不得拆了刑部。”
“還是爺您瞭解將軍。”露華將雲逸推得遠了些,只聽着身後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心口顫了顫,有時候愛這個字,當真會讓人瘋狂,會讓一個人變得很可怕呢。
戰青城從陳府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血腥味兒又濃了幾分,瞧得雲逸直皺眉:“你就打算穿着這一身去見你家妻房?”
戰青城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血:“你就是這麼照顧我妻房的?嗯?”
雲逸倚在輪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摺扇,端得儒雅風趣:“戰兄,本官一日這麼多案子要審,還要替你防着朝中那羣使絆子的,也是很累的,倒是你,就這麼扔了那爛攤子回來,你也不怕今上治你的罪?”
戰青城接過露華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忽的發覺這幾日奔波跑路鬍子長長了許多。
他擦完便將帕子扔了,面容裡頗有幾分深意:“連妻房都護不住,這仗便是贏了又有何意義。”
雲逸搖摺扇的手微僵,詫異的瞧着他:“析臣,你……玩真的?”
析臣是戰青城的表字,這字還是今上取的,那字裡對有個臣字,至於是何用意,當即是一目瞭然,所以很多時候大家都不會喚他的字,多半時候是喚青城的。
戰青城挑了挑眉:“假的。”
戰青城跟着雲逸一路去了雲府,雲府離刑部大牢也不遠,就近換了一套衣服,颳了鬍子,一身收拾乾淨了這纔去牢裡見蘇鳳錦。
蘇鳳錦面色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紅,她低低的咳着,意識渙散,戰青城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只覺她又削瘦了不少,憶秋忽的喊了一聲:“她手指怎麼在流血!”
露華聽得牀上的聲音,手中的長劍一挑,一隻老鼠從被子裡頭鑽了出來,那老鼠的嘴角邊還染着血。
戰青城忙將她的血含進嘴裡,吮了吮吐了出來,抱着她一路狂奔。
憶秋與露華跑了一半就把人給跟丟了,好在憶秋知道去尋張紀全。
張紀全又被人從清夢中擾醒時很煩燥,見是戰青城就更煩燥了,戰青城將蘇鳳錦輕輕放在軟塌上,朝張紀全急道:“她手指還在流血,老鼠咬的,你快瞧瞧。”
張紀全一瞧蘇鳳錦的模樣臉色就僵了:“她……她這是鼠疫之症!快,所有與她有過接觸的人馬上聚集到我的藥院裡頭去,千萬不能讓這鼠疫蔓延出來,否則就會泱及整個長安城!”
戰青城面色一沉:“什麼鼠疫?她的牢房乾淨得很,怎麼可能有老鼠!”
張紀全已經開始迅速替蘇鳳錦施針了,那針法蹭蹭的落下,身旁的藥童田七已經開始着手準備防鼠疫的藥物,整個屋子裡面都開始灑石灰,薰艾,戰青城站在牀邊,視線落在蘇鳳錦的身上就沒有移開過。
憶秋與露華跑來一問田七才知道是鼠疫,憶秋頓時慌了神,站在門口被田七攔着不讓進去。
“怎麼會是鼠疫,先前我們兩照顧了那麼久也沒見什麼鼠疫的問題,怎麼會這樣,會不會是什麼旁的原因?咱們沒有注意到。”
露華垂眸,思量着道:“不可能,我們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連取飯都是相互送的,飯菜都是出自雲府與將軍府,不可能有問題。”
戰青城被張紀全轟了出來,他默了一會兒,忽的問露華:“你先前說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露華見他面色陰沉,嚇了一跳,哆嗦着道:“就……就那麼回事吧,那姓陳的對……對夫人要用刑來着,夫人撞着了肚子,見了紅,孩子也沒有,夫人當時還哭得好生厲害,將軍,不過就是個孩子罷了,以後還會有的……”
戰青城朝着那柱子狠狠的打了一拳,殺氣騰騰的掃向露華:“可有說孩子……多大?”
“也就……就一兩個月吧。”露華也說不準,但是那般的紅不多,合該就那麼一兩個月罷。
見戰青城氣得直髮抖,滿臉殺氣,憶秋低聲道:“原是我沒照顧好她,若是那日我沒離開就好了,將軍,你要怪就怪我吧,孩子……孩子的事我是實在沒辦法,我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你要打要殺我都無話可說。”
“憶秋走的時候是託我照顧夫人的,原是我去得晚了,不干她的事,你要做什麼衝奴婢來。”露華將劍遞向戰青城。
戰青城鐵青着一張臉:“我不生氣!”
啊??兩個人有些懵。
孩子?他根本沒有碰過蘇鳳錦,蘇鳳錦哪裡來的孩子,呵枉費他掏心掏肺,這個女人當真是個蕩婦,他不過出去了這麼些日子罷了,蘇鳳錦就給他弄出個孩子來了,好,當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