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聽見遠處又有些嘈雜聲音,接着雨階左右張望着跑過來,對傅秋寧道:“奶奶,已經通知了太太,太太也派人過來找,說是不讓告訴老太太,免得老人家擔心。”
傅秋寧點點頭道:“這沒錯兒,老太太最喜歡這幾個孫男娣女,若是知道了這事兒,保不準擔心之下,身子就會出什麼事,咱們府裡可經不起……”不等說完,忽聽不遠處傳來金藏鋒的一聲驚叫,接着金藏嬌的聲音也惶急響起:“二弟,二弟……”
傅秋寧精神一振,這才發現自己是往前走着的,而金藏鋒金藏嬌金繡楠大概是孩子,腿腳靈活,都在身旁不遠處那塊大石頭後,她連忙緊走幾步,就見金藏鋒已經把金振翼抱在懷中,卻是一幅不知所措的樣子。
傅秋寧心裡一沉,趕緊上前把金振翼抱在懷裡,伸手探了探鼻息,見呼吸雖然微弱,還算平穩。伸手摸一下,只覺金藏鋒頭後面有凝固的血跡,她心中只覺怒火高熾,卻不得不壓下去,沉聲道:“迴風雅樓,雨階,你快命小廝們去書房找爺,若是不在府裡,就去王府打聽一下,讓他儘快請太醫回來。剪楓你親自去回太太,就說翼哥兒找到了,這會兒情況還不明朗,先不要驚動老太太。”
她一邊說,雨階和剪楓就匆忙而去,回到風雅樓,傅秋寧發現金振翼身上冰涼,就不敢先將他放進熱被窩中,而只是放在榻上,此時白露等人都驚恐得儍住了,一路上丟了魂兒般的跟回來,這時方纔醒悟。剛嚎了一聲:“少爺……”就被傅秋寧一瞪,聽她怒吼道:“都閉嘴,這會兒翼哥兒還沒死呢,嚎什麼?快去準備熱水和白巾來。”
一時屋裡忙亂起來,傅秋寧伸手給金振翼揉着胸口,金藏鋒金藏嬌和金繡楠也學着她在金振翼身體上胡亂按摩着,察覺到這具身子逐漸有了熱乎氣兒,傅秋寧才把他的外衣都脫下來,送進被窩裡。然後她又用熱水替金振翼擦了頭臉,搓着手心腳心。”
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接着江夫人就走了進來,饒是她平日裡不喜歡孩子,這會兒也不禁驚得面色蒼白,直搶到牀邊,見金振翼緊閉眼睛,她便轉頭厲聲問傅秋寧道:“怎麼回事?這到底怎麼回事?翼哥兒好端端的,怎會成了這樣?”
傅秋寧屈膝行了一禮,沉聲道:“妾身是吃晚飯的時候兒不見翼哥兒。打發人去白露那裡問。才知道跟着他的小廝都被他給趕了回來,按這個推斷,翼哥兒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事情。妾身立刻派人出去尋找,在梅林子裡發現了翼哥兒。便是這樣了。幸虧穿着大衣服,不然在雪地裡躺着,只怕沒有頭上的傷,凍也凍死了。”
江夫人從生出來那天起,就是在高門大戶中,要說這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經歷的也不少。就是暗害人命的事情。沒親眼見過也聽說過。然而像金振翼這樣,身爲少爺,卻被人打昏在雪地中,如此明目張膽的謀害主子,卻是聞所未聞,聽傅秋寧說完,不由驚了個不能動彈。只是駭然看着秋寧,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連清婉閣等處也都得了信兒。江婉瑩霍姨娘等都親自趕過來,屋子裡頓時亂成了一團。江婉瑩便埋怨道:“怎麼大夫還沒來?”話音落。卻聽傅秋寧道:“尋常大夫怎能放心?所以我派雨階去書房請爺了。若是爺不在書房,就讓小廝去王府找。這事必須要請太醫,還不能是尋常太醫。”
江婉瑩急道:“這時候還管什麼名醫庸醫,趕緊請一個過來先看看纔是……”話音未落,就聽門外一聲斷喝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接着一個人旋風般衝了進來,恰是金鳳舉。
傅秋寧所有的堅強鎮定,其實不過是裝出來的。這殺人滅口的事情在電視和小說上看到是一回事,真的親身經歷了,就另當別論。看到金鳳舉這一刻,她才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顫抖,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想上前對他說事情經過,一邁步子,才發現手和腳都是軟的,險些就跌在地上,幸虧金鳳舉手疾眼快扶住了。
摁着傅秋寧在牀旁坐下,金鳳舉急忙就來察看兒子的情況,待探得他的呼吸和心跳都還算平穩,他才鬆了口氣。起身沉聲道:“金明去請馮太醫了,一會兒就到。婉瑩,你先扶着太太回房,翼哥兒看起來沒有大礙,天晚了,太太身子不好,也不適宜勞神太過。”
“表哥,不看着翼哥兒醒過來,太太和我怎麼可能安心?”江婉瑩深吸了口氣,紅着眼圈道:“這都是我素日御下不嚴,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明兒待我把那起黑心奴才一個個綁起來,揭了他們的皮,看誰敢不招。是了,跟着翼哥兒的兩個小廝在哪裡?”
那兩個小廝就在門外,看到金振翼這樣兒,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脫干係的,如今聽見江婉瑩這話,不由嚇得一起跪下磕頭,大叫道:“奴才真不知會這樣,不然就是讓二少爺打死也不敢回來,奶奶饒命,饒命啊。”
江婉瑩臉上殺氣騰騰,一旁的傅秋寧實在忍不住了,沉聲道:“翼哥兒還沒醒過來,這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嗎?婉妹妹先和太太回去吧,等下太醫來了,明早我再去和太太說這裡的情況。”
江婉瑩氣得咬牙,暗道好啊,在你這風雅樓裡我收拾不了兩個下人,難道離了你這裡還不行?因見江夫人站起來道:“的確,人太多了反而吵鬧,婉瑩,我們先回去吧。”她便連忙上前扶住姑姑,剛走到門外,就聽傅秋寧對白露道:“把跟着翼哥兒的兩個小廝提進來,爺要問話。”
江婉瑩一時間只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如何不知道這是傅秋寧故意護着那兩個小廝。因恨恨看着兩個小廝進去,她便對江夫人道:“姑媽看見了嗎?哪裡是爺要問話?分明是姐姐怕我越過了她審出這兩個東西話來,搶了她的功勞。”
江夫人看了侄女兒一眼,心中便想起方夫人的話,不由得嘆了口氣,暗道婉瑩這的確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會子竟然只想着功勞。因便淡淡道:“罷了,這是她風雅樓的人,她自然有道理。這會子翼哥兒事情已經出了,就殺了那兩個小廝也於事無補,倒是給翼哥兒積點德吧。”
江婉瑩一窒,心知這是江夫人已經心中有點不滿,變相的提醒自己,不由得心中更是氣苦。暗道好一個傅秋寧,如今竟然連姑姑都被你騙過去了。哼,也罷也罷,就看你們還能蹦躂到什麼時候兒。秋霞那個蠢材……
江夫人前腳走,馮太醫後腳就來了,不但是他,還有一個秦太醫。這下金鳳舉不由得驚訝,那秦太醫素日裡和自己並沒有什麼交情,且只是太醫院裡一個不起眼兒的,怎麼金明倒請了這個人來?
正疑惑着,就聽馮太醫笑道:“小侯爺怕是不知道,秦太醫雖於別的醫道上平平無奇,治療這凍傷卻是一把一的好手。下官聽府上管家大致說了事情經過後,便叫上了老秦,也是貴公子福緣不淺,我們兩個正住着隔壁。”
傅秋寧這會兒饒是心情沉重,也不由得莞爾一笑,心想這太醫也風趣,就因爲他們住了隔壁,便說成是翼哥兒福緣不淺。真的福緣不淺,會碰上這倒黴事兒嗎?老太醫倒會說話。
一邊想着,這裡馮太醫已經給金振翼檢查了下傷勢,接着呵呵笑道:“雖然看着可怕,但幸虧力道不大,準頭也不怎麼樣,還好還好。老秦,你給金小少爺看看,這頭上的棒傷不妨事,可別是什麼地方凍壞了。”
剪楓和秋玉忙上前來,掀開被子,又解開金振翼的衣服給老大夫瞧着,那秦太醫仔細讓人把燭光湊過去,仔細看了看皮膚顏色,又按了按,細細檢查了一遍,點頭道:“沒有什麼,許是穿着大衣服,又被發現得早,倒是沒發現什麼凍傷。是了,把人抱回來之後,奶奶是怎麼處理的?”
這話卻是問傅秋寧了。因爲事情重大,此時也顧不上什麼避嫌。因此傅秋寧便答道:“翼哥兒當時身上都冰涼了,我怕驟然把他放到熱水和熱被窩裡,會適得其反。於是就放在這榻上,給他揉搓按摩了一陣,待身上有了點溫度,這才放進被裡,大夫,可是有什麼不妥?”
那秦大夫雙目中精光大盛,點頭讚道:“奶奶真是學識淵博,竟然知道這一茬。尋常人遇見受凍的人,都是忙着放到熱水中和熱炕上,用大被捂着。卻不知這樣最犯忌諱,那病人還有一口氣,也要被他們把這口氣折騰沒了。”
凍傷是不能立刻就用熱療的。這在現代幾乎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所以傅秋寧纔會有那樣得當的處理,卻不料老大夫竟然是讚歎連連。剎那間,她就明白爲什麼那些穿越小說裡會有衆多的金手指了,現代人擁有太多得到知識的渠道,有時候只是一點常識,在這古代可能就是救命良方,怎麼可能沒有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