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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幹嘛呢?給她看其樂融融的親子場面?告訴她母愛是天性,沒有哪個母親會嫌棄自己的孩子是麻煩?

木代不想上去。

正遲疑間,嬰孩的哭聲忽然小了,然後燈也撳滅了。

估摸着是母親把嬰孩抱回房間了。

羅韌的表情,像是走在樓下被人淋了盆洗腳水。

半晌,只好又悻悻爬下來。

木代覺得好笑:“你爬上爬下的好玩呢?”

又說:“我應該大叫抓賊的。”

羅韌落地,沒好氣拍拍手,問她:“我爲了誰?”

木代笑,回答:“我吧。”

她去牽羅韌的手。

羅韌輕聲說:“有些事情,要靠你自己想得開,不是我一句話兩句話勸得了的。但是,我的想法,還是要對你說。”

“麻煩跟愛,其實也就一線之差。愛你愛的足夠,你怎麼麻煩都是寶貝。愛你愛的不夠,你怎麼乖巧聽話都還是個麻煩。”

“這話說出來可能傷人,但是木代,細節我已經聽的夠多,你媽媽並不愛你。”

木代靜靜聽着。

這一點,她早就猜到了吧,雖然內心裡,總愛臆想着爲母親遺棄她這件事編種種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又隱隱覺得,也許真相其實簡單。

不是每一個孩子,降生時都能迎着愛如潮水。

木代輕輕嘆了口氣,拉他胳膊:“走吧。”

羅韌說:“還有最後一句話。”

這麼鄭重?木代忍不住擡頭。

“不要怕麻煩我,將來,我也會麻煩你。”他湊近她的耳朵,吹氣一樣,暖暖的,“女朋友,我們只麻煩最親近的人,我們狠狠的互相麻煩。”

曹嚴華早上起牀,收到炎紅砂發的微信,讓他和一萬三都去她房間裡吃早飯。

所有人都在,早飯豐盛的讓人感動,房間的矮几上,豆漿、油條、蔥油餅、包子、雞蛋、豆腐腦,各色各樣,堪稱琳琅滿目。

一萬三還以爲是炎紅砂買的,斜乜着眼看她:“你這麼大方?”

昨晚上趕她去買吃的,她可只買了麪餅回來,還是實心的。

炎紅砂說:“羅韌買的。”

洗手間門響,木代剛洗完臉,臉上掛着水珠子出來,炎紅砂往邊上讓了讓,給她留了個座位,又端了杯豆漿給她,木代先不急着吃,指揮曹嚴華:“幫我洗漱包拿一下,那個黑色的。”

曹嚴華嘴裡咬着半個雞蛋,轉身拿包給她。

自然熟絡的像一家人一樣。

飯到中途,羅韌切入主題:“我昨天晚上,去了趟醫院。”

這一節,回來的路上,羅韌已經同木代講過了,她並不吃驚,還是小口啜吸着豆漿,但一萬三他們,都停了下來。

一萬三有點緊張:“馬超怎麼樣啊?”

內心裡,他還是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拼了命的去追打,馬超也不至於出事。

“看情形,應該還算穩定。”

羅韌停頓了一下,把自己滴血去驗證的事情約略說了。

曹嚴華眼睛瞪的溜圓:“怎麼可能呢,三三兄的血都管用,你怎麼會不行呢?”

他等級觀念嚴重,下意識覺得,小羅哥既然比一萬三厲害,血應該更管用纔是——居然還不如一萬三的奏效,登時覺得接受不了。

難道是兇簡從馬超身上離開了?也不像,經驗證明,除非宿主死亡,否則兇簡不會主動離開。

羅韌環視了一圈:“我有一個推測。”

“感覺上,鳳凰鸞扣的力量現在並不佔優勢,兇簡的勢頭還是咄咄逼人的,要說只用一萬三流的那麼點血就讓被兇簡附身的馬超大失常性,我覺得有點說不通。”

炎紅砂有點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

羅韌點頭:“就像那幾個一口咬定看到一萬三推人的目擊者一樣,馬超,可能也只是被兇簡影響的人。”

一萬三駭笑:“這不至於吧,兇簡都能任意指使人幫它做事了?”

這不是在升級,簡直是接連跳級了。

羅韌說:“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還記得,我叔叔羅文淼吧?”

當然記得,但這是羅韌的家事,一萬三和曹嚴華對視了一眼,躊躇着要不要提。

羅韌卻沒那麼多忌諱。

“我叔叔是個讀書人,有自己的思考、主張、意識,某種程度上,我覺得他也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是兇簡附身之後……”

他沉默了一下。

木代停止了啜吸,頓了頓把豆漿杯放下,小商河那次,她算是全程參與了的,羅韌提起的那場夜半火災,漁線穿起的僵硬人偶,現在想起來,還有點不寒而慄。

“聘婷的轉述裡,我叔叔那個時候,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換句話說,是被兇簡完全控制,改變了心性。”

“但是馬超的情況,還有那幾個目擊者的情況,卻不一樣。”

曹嚴華覺得腦子裡有火花爆了一下,啊一聲叫出來。

他激動的不行:“我猜到了小羅哥,你讓我說,我……組織一下語言。”

難得這一次,腦子轉在其他人的前面,心裡驕傲到不行,生怕機會被別人奪了去。

“讓我……組織一下。”

他腦子飛快的轉着,有些緊張,羅韌看着他笑,像是鼓勵。

曹嚴華的心踏實點了。

他字斟句酌:“剛小羅哥說,羅文淼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因爲兇簡在他身上,完全控制了羅叔。”

“兇簡的力量應該是一定的,就像一勺糖,加進一杯水,這杯水就是糖水。但是加進一缸水裡,你喝起來,可能連甜味都感覺不到。”

羅韌笑起來:“是這個道理。”

曹嚴華說的更溜了:“如果小羅哥的推斷是正確的,馬超和那幾個目擊者,都是被兇簡影響的人,那麼這一次,兇簡作用力施加的人,似乎爲數不少。所以,它沒有那個能力,讓他們像羅文淼一樣失去常性,只能在某個很小的點上去影響。”

“所以我們看到,馬超也好,那幾個目擊者也好,性情、行爲上,都還是個正常人。唯一讓人覺得不對的,是發生特定的事情的時候,他們的說辭完全不同。”

一萬三懂了:“而且,他們的說辭特別誠懇,言之鑿鑿,根本不像是撒謊。”

炎紅砂覺得自己似乎是懂了,但是仔細一想,又迷糊了,她哭喪了臉:“能講點我聽得懂的嗎?”

木代忍不住笑,拿手彈她的腦袋:“小迷糊。”

羅韌說:“咱們換個說法。以木代爲例。”

“當天晚上,木代並沒有去過橋上,但是,有三個人,很肯定地表示見到了木代,甚至認得出她的臉,說得出她的衣着特徵。”

“但這特徵裡有漏洞,因爲當晚,木代綁着頭髮,而他們看到的,是長髮飄飄的木代。”

他拿了個雞蛋:“就好像,有這麼一個人,早些時候見過木代,木代的影像在他腦子裡成形。”

又拿了三個包子,桌上一字排開:“然後,他把這種影像,嵌入成特定的編輯好的圖景,好像幻燈片一樣,插*進或者是置換進入他們的記憶之中。”

這就是爲什麼,目擊者回憶當晚場景的時候,除了宋鐵,馬超和武玉萍的描述裡,木代好像完全是突兀出現的。

馬超先前爲了迴避張通撒尿而轉身,然後一回頭,就看見木代——這是影像置入。

武玉萍騎車上橋,在橋上時什麼都沒看見,摔了一跤,一擡頭,看見木代站在橋上了——這也是影像置入。

只有宋鐵,他是沿着河岸在走,到橋頭時,看到木代過來——宋鐵的置入時機最好,融合的幾乎不留痕跡。

所以在調查者看來,木代的嫌疑幾乎無法洗脫:有馬超這個現場目擊者,還有宋鐵和武玉萍這兩個關聯佐證。

羅韌冷笑:“但是強行置入就是置入,你如果仔細推敲,會發現非常不合理的地方,其一表現在木代出現的突兀,其二是……馬超沒有報警。”

“我傾向於,如果張通的死跟馬超脫不了干係,那麼馬超忐忑之下,一定不會報警。當天晚上,他懷着惶恐離開大橋,回到家裡,可能還祈禱着警方不要懷疑到他身上。”

一萬三吁了口氣:“但是一覺醒來,情況不一樣了,他的腦子裡多了一個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置換片段,他覺得就是木代害了張通。”

羅韌點頭:“這種證詞很厲害,表情態度都誠懇真實,測謊儀都測不出的。”

是的,測謊儀的工作原理是記錄人體生理變量,比如呼吸速率、血容量、脈搏、皮膚電阻,一個人知道自己在撒謊的時候,因爲緊張,再怎麼強作鎮定,生理數值都會有輕微變化——但如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撒謊呢?

炎紅砂感慨:“難怪在交管局,跟那幾個目擊者打擂的時候,他們都恨不得把我吃了——覺得我是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

說不定,他們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仗義執言的人,炎紅砂纔是那個其心可誅滿嘴假話的小人。

羅韌說:“對木代的陷害,類似於事後的佈局,所以安排上還算縝密。但是一萬三這一次,好像是即時的,所以戳破也還算容易。”

他手指撥弄着那個雞蛋晃悠悠在桌面立起:“第四根兇簡,或者說,被第四根兇簡附身的人。”

“一是,它見過木代,否則的話,不可能把影像置入的那麼精確。”

“二是,張通死亡的時候,它就在橋附近,所以,它知道宋鐵和武玉萍這兩個隨後經過的,可以被利用成爲目擊證人的人。”

“三是,一萬三和馬超發生追打爭執的時候,它碰巧就在現場,所以,能夠完成一次佈局拙劣的即時陷害。”

“我們要想辦法,拿到現場的監控視頻。雖然當時情況比較混亂,但是我敢斷言,畫面之中,一定有一個人,一個我們還沒有正面和它打交道的人,身上附有第四根兇簡。”

短時間的沉寂,木代端起豆漿杯,咕嚕喝了一大口,說:“我比竇娥還冤啊。”

一萬三同樣的心有慼慼:“多虧有監控,要是倒退五十年,我大概也要跟着竇娥去了。”

羅韌笑:“再把話題拉回來,爲什麼一萬三的血有用而我的沒有,我猜測,可能是因爲,一萬三的血對付兇簡雖然遠遠不夠,但是對付一個被兇簡影響的人,已經綽綽有餘了。我再去做嘗試的時候,兇簡的影響力已經脫離馬超,所以我的血對他而言,也只是普通的血的罷了。”

曹嚴華插話:“這個我們可以再做驗證的。”

他豪氣干雲地朝茶几上連摔四個錢包:“那四個孫子,有身份證,有地址,兇簡對他們是不是還有影響,試試就知道了。”

一萬三心叫糟糕:你知我知就行了,你把這玩意兒摔出來幹嘛啊……

果然,炎紅砂擡頭看曹嚴華:“哪來的?”

羅韌也轉頭看木代:“當人師父的,是不是該說句話?”

木代沉默了一下,果然說了句話。

“我猜……是曹胖胖撿的吧?”七根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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