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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突變,曹嚴華緊急收拾好行李坐上羅韌車子的時候,腦袋還是懵的。

一夜之間,小師父失蹤了,太師父死了,剛被師門承認,師門就等同於不在了,曹嚴華生就水晶敏感心——猝不及防發生的這些事,讓他有自己是個掃把星的感覺。

很多話想問羅韌,又不敢,羅韌臉色沉的像冰,分分鐘要殺人的模樣。

曹嚴華只好老老實實坐在後座上。

羅韌在打電話。

先打給青木。

“獵豹劫持了木代,通知我回麗江見面。她昨晚剛得手,現在應該也在回去的路上。你盯好酒吧,酒吧裡的人不能再出事……什麼雞?沒死就好。”

雞?曹嚴華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了:是說他們家曹解放嗎?

覷着這個電話打完,他趕緊發問:“小羅哥,是我們家解放嗎?”

“嗯,說是昨晚差點被套走。”

曹嚴華大罵,罵的和張叔如出一轍:“套貓套狗也就算了,現在盯上雞了。”

羅韌面無表情:“應該是獵豹的人。”

“她素來喜歡玩這種心理遊戲,要動哪個場子,先從外圍的阿貓阿狗入手,又不肯一刀殺了,非得玩出些歹毒的花樣來。曹解放沒被套走,也是造化。”

曾經有過傳聞,獵豹動一個對頭,先差人捉了那人養的狗和貓,幾番手術動過,還回去的時候,寵物的一口氣還在,但四肢都被砍了,狗的腿續到貓的身上,貓的爪子續到狗的身上,箱子打開,血腥味中的嘶鳴哀嚎,在場的人無不膽戰心驚。

曹嚴華心裡拜了句阿彌陀佛。

羅韌打第二個電話,是給馬塗文的。

“把我的號碼給萬烽火,以後不需要通過你了,我沒必要再藏着掖着,我有事拜託他,讓他給我電話,價錢好商量農家釀酒女。”

曹嚴華的手機也響了,微信羣裡的信息,他低頭去看:“小羅哥,神先生髮來的呢。”

“沒空看,他說什麼?”

“他說觀四牌樓有點眉目了,小羅哥,觀四牌樓是什麼樓?”

羅韌目視前方,車速加快:“沒空解釋,自己問他。”

曹嚴華問題拋過去,神棍奇道:“我不是都告訴小蘿蔔了嗎?怎麼他沒說嗎?那個魯班,那七根魯班造的物件,還有尹二馬房樑上的信?”

一萬三發過來一滴汗,炎紅砂跟着也發一滴汗,羣裡的氣氛頓時戰戰兢兢。

神棍氣的跳腳:“羅小刀這個人,最近恍恍惚惚神遊太虛,他到底在搞什麼?”

發了一通脾氣之後,耐着性子發過來好幾張照片,有那封信的,也有那七根物件的,簡單解釋了一下,又提到七星長亮時,那些怪異的木頭物件,都要馳送什麼“雲嶺之下,觀四牌樓”。

神棍拜託了萬烽火幫他在圈定的雲南雲嶺山脈一帶尋找一座不合形制的“四牌樓”,原以爲要等上一段時日,沒想到萬烽火那頭回的很快,說是雲嶺近哀牢山地段,有個鎮子叫有霧鎮,鎮上有個大宅,就叫觀四牌樓,當地不少人都知道。

怎麼是個大宅的名字呢?神棍百思不得其解,問他,那個宅子裡有修牌樓嗎?

萬烽火回答:沒有,就是一個宅子,很是氣派,只住了一個老太太。

還把宅子的照片發給神棍了,神棍所謂的“有點眉目”,就是指那張照片。

他把那張照片發到羣裡。

是張正面的,門楣照片,曹嚴華點開了看,嘴巴越張越大:這不就是……太師父門口嗎?他在那門口被大師伯掀了個嘴啃泥,終身難忘。

神棍說:“這麼容易就找到,反而讓人起疑心。我覺得,這麼機密的事,絕沒這麼簡單,這個叫觀四牌樓的宅子,可能只是個幌子或者中轉點,真正的觀四牌樓,另有玄虛。”

說完了,他表示要跟羅韌割袍斷義,除非羅小刀當面對他道歉,包他半年的肯德基全家桶,還有給他充半年的手機網費。

曹嚴華沒敢轉達這些決絕的話,只是把觀四牌樓的照片遞給羅韌看了:“小羅哥,這不就是……我太師父的宅子嗎?”

羅韌忽然發脾氣:“我現在沒心思管他媽的兇簡!”

曹嚴華嚇的手一抖,險些把手機給丟了。

好在,萬烽火的電話過來了,羅韌很快收斂脾氣,對着那頭交代。

“幫我查人,這個人不是生在國內,但是我瞭解你們的耳目網絡,有人的地方,你們就有辦法。我給錢,你負責給我消息。菲律賓棉蘭老島,一兩年前,有個綁架團伙的幕後頭目,代號獵豹,是個女人,華人後裔。你打聽一下就知道。我要她的所有信息,哪怕祖上三代,查。”

曹嚴華聽着聽着,後背忽然發寒山環水繞俺種田。

他沒有親見梅花九孃的屍體,所有事都是被傳達、被通知,木代被綁架這件事,聽起來總覺得雲裡霧裡般發虛,直到此刻,聽到羅韌的逐步安排,才突然覺得惶恐。

小師父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因着前一晚發生的“套雞”事件,爲安全計,張叔終於鬆口,即日起,曹解放的宿舍可以從室外露天轉移到室內。

傍晚的時候,炎紅砂去就近的菜場買了個雞籠子,安置在靠近吧檯的樓梯下頭,採光不好,空間逼仄,曹解放似乎很不滿意。

所以,當一萬三拿着錘子,在樓梯下頭敲敲打打,把代表雞舍的木板牌子釘上的時候,曹解放一直拿頭去撞牆,也不是真撞,就是垂頭喪氣的,啪嗒一下拿腦袋頂過去,擡起之後,又啪嗒一下頂過去。

一萬三找來油漆刷子,在牌子上寫了兩個字:豪宅。

對曹解放說:“解放啊,你看,你住的是豪宅呢。”

曹解放掉轉頭,撅起屁股對着他。

一萬三說:“這樣,解放,你老老實實進去,我明天去到街上,給你買塊牌子,掛脖子上的那種,只有相當得寵的寵物纔會有,你想想,這十里八村,你能找到一隻掛着雞牌的雞嗎?這種光宗耀祖的事,八輩子都修不來的。”

曹解放沒精打采,過了會,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真累了,慢吞吞挪進去了。

炎紅砂覺得好笑,晚上趁着店裡不忙的時候,湊到吧檯邊問單手作業的一萬三:“你說,解放能聽得懂嗎?”

一萬三瞥了一眼在雞籠子裡作思想者狀目光呆滯的曹解放:“我相信能。”

炎紅砂翻他白眼:“扯吧你就。”

一萬三趴到吧檯上,朝她勾勾手:“來,哥給你講個故事,哥有沒有跟你說過,哥當年,騎行過大江南北?”

事情發生川北草原,一個叫迭蓋的小縣城,一萬三騎行到那裡,身上的錢花光了,一時間,又沒什麼行騙的機會,只好老老實實,在一家小飯莊裡打了半個多月短工,飯莊的老闆叫老李頭。

老李頭養了只猴子,說是早前外地來了個賣藝人,牽了這隻猴子上街賣藝,猴子稍稍做的不好,那個賣藝人就又打又踢的,老李頭看在眼裡,覺得猴子可憐,就朝那個賣藝人把猴子買下來了,當寵物養。

反正是小縣城,周遭就是茫茫草原,草原上狼啊鼠兔啊什麼的都有,多隻猴子也不稀奇,老李頭人好,見不得猴子被閂鐵鏈,買下之後就把鏈子解了,那猴子也聽話,平時就在屋裡待着,也不亂跑,一萬三打工的時候,還經常逗猴子玩兒。

有一天,老李頭有個相熟的朋友過來吃飯,吃的太歡,喝醉了,那人一喝酒脾氣就暴,不知怎麼的看那猴子不順眼,提溜過來又打又揍,猴子抱着頭吱吱直叫,但是也沒還手,後來叫一萬三救下來了。

一萬三斜眼看炎紅砂,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自調的酒:“你知道當晚,這猴崽子幹嘛了嗎?”

炎紅砂一顆心緊張的砰砰直跳:“拿把刀,把打它的人給殺了?”

一萬三一口酒全噴了黑道帝王狂寵賭妻。

“二火妹子,你腦子裡,能別都是這麼恐怖血腥的事嗎?”

炎紅砂沒好氣:“那幹嘛了?”

“半夜的時候,我們都睡熟了。那猴崽子偷跑到打它的那個人家裡,上了房,把所有的瓦都給掀了。那個人半夜酒醒,一睜眼,透過樑架,看到天上掛着月亮,還納悶說自家的房頂怎麼沒了。”

他嘖嘖兩聲:“所以你別以爲它們什麼都不懂,我瞅着,這些貓啊狗的,雖然不會講話,心裡都門兒清,只是你不懂罷了。”

是嗎?猴子跟雞,還是有區別的吧,畢竟,猴子算是靈長類動物呢。

但覷着人不注意,炎紅砂還是期期艾艾的,挪到了雞籠子面前蹲下,手裡攥一把小米,淅淅瀝瀝灑到雞槽裡。

“解放啊,我問你啊。”

“昨天晚上,我在巷子裡堵你的時候,你不是被人抓住了嗎?那人是誰啊?”

曹解放一臉的“我哪知道”的表情,屁股一撅,自顧自啄米。

“我問他是誰,他也沒理我,嘀咕了一句什麼,我聽着,好像是日語啊。解放啊,難道這是個小日本?”

對曹解放來說,哪怕是個外星人,可能都沒有眼前的小米重要。

炎紅砂嘆氣:“就知道你不懂的。”

她悻悻站起來,剛朝外頭走了兩步——

咦,曹嚴華回來了。

幾天不見,忽然見到,還真是怪驚喜的,羅韌跟在曹嚴華後頭,只是……木代呢?

炎紅砂朝羅韌身後張望,眼睛驀地睜大了。

那個跟羅韌並肩走進來的人,是昨晚上見過的那個……日本人?

羅韌走出聚散隨緣酒吧,夜深了,街道上的人也少了,他點了根菸,卻更加焦躁,伸手就把菸頭掐滅了。

他瞞過了霍子紅,只說梅花九娘病重,木代還要留下來陪師父一段時間。

沒有瞞紅砂和一萬三,自己也懶得開口,讓曹嚴華給他們講前因後果,另外,樓下騰出地方,這幾天,青木會住在酒吧。

他回家裡住,一是因爲兇簡是存放在家裡的,宅子裡空無一人的不放心,二是,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木把聘婷和鄭伯轉移的地點,居然就在他宅子的隔壁。

所以,兩個人,不動聲色,各自守一方防線。

回去的路上,收到鄭明山的電話,通知他,已經在往麗江趕了。

語氣並不好,羅韌也並不在意,心裡又有稍許寬慰,鄭明山是個生力軍,有他在,對付獵豹,更多幾分勝算重生之異能特工。

除了這個,鄭明山還有話講。

“我在當地的公*安系統有朋友,今天安排了一下,算是報了案,另外,師父的屍體送去了屍檢,剛剛,對方通知我死因。”

他語氣不大對勁,羅韌察覺了:“怎麼說?”

“我師父梅花九娘,是自然死亡。也就是說,她是體力耗盡之後的衰竭死亡。”

羅韌反應過來:“所有的傷口,是死後補添的?”

鄭明山沉默了一下:“是。從出血量看,有人在她死後不久,在她身上補了刀——所以血流了一些,但是流的不是很多。”

這說明了什麼?

羅韌想不出,這些天,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成了漿糊,黏黏稠稠的運轉不了,自己也恨也氣,但無濟於事。

這一晚,睡的不踏實,夢見半天上的北斗七星,七顆大星,閃閃灼目,慢慢的隱掉五顆,剩下的那兩顆,忽然瘋狂的變換位置,像是走投無路的亂撞。

又夢見魯班,寬袍大衣,騎着木鳶,呼啦啦上了九天。

手機響的時候,正是夢的最深,夜也最沉的時候,羅韌拼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醒過來。

拿過手機去看,不認識的號碼,萬烽火嗎?或者,又是獵豹?他無所謂,意識還在夢裡飄搖,像是跟着那隻木鳶一起上了天。

他接到耳邊。

“羅小刀?”

這是……

羅韌突然通體發涼,幾乎是頃刻間從牀上彈坐起來,握住手機的手止不住發抖,心跳的幾乎震破鼓膜。

“木代,獵豹沒有難爲你吧?”

“獵豹?獵豹來了嗎?”她似乎有些奇怪,“羅小刀,你們人呢,家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一股寒氣結結實實裹住心口,羅韌忽然害怕起來:“木代,你在哪?”

“在家裡啊,可是,你們一個人都沒有。大師兄,師父,曹胖胖,還有你,都不在。我找到師父的手機,給你打的電話,羅小刀,你走了嗎,怎麼都沒跟我講一聲?”

羅韌喉頭發乾。

不對,有什麼事情不對,木代還在有霧鎮,她在有霧鎮,她一個人,在那幢宅子裡。

她驀地想到什麼:“羅韌,師父讓我做一件事,我找過去了,我發現,師父交代的事情,可能跟兇簡有點關係,我……”

她忽然停住。

羅韌的心跳都快停了:“木代?”

她說了七個字。

“羅小刀,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