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陳母鬆了一口氣,只要四郎不把性命賠給慕嫿,情況就不算太糟糕。
兩人互看一眼,從彼此眼中見到如卸重負,互相攙扶着走出門去,他們並沒見到兒子眸中的凝重和一閃而逝的惋惜。
“娘,您就讓慕嫿同四弟單獨在屋裡?”
陳三嫂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好奇般詢問,向正堂瞄了一眼,想要進去一看究竟,“慕嫿一身怪力,四弟吃虧怎麼辦?”
不知從何時起,陳徹兩位嫂子,已改口叫四弟了。
шωш● ttk an● ¢ o
陳母覺得這樣稱呼挺親近,也就沒多言,畢竟五個兒子去了三個,兒媳婦改嫁一個,剩下兩個兒媳婦幫她忙裡忙外,操持家務,織布洗衣,爲陳家付出良多。
兒媳婦能爲兒子守寡,她已經很知足,尤其是三兒媳婦年輕貌美,嘴巴又甜,孝順溫婉,陳母偶爾露過口風把她留給四郎。
當然,她只是稍稍透露意圖,讓兒媳婦有個盼頭,其實心裡她更願意四郎娶黃花閨女,名門貴女。
“三嫂說得對,四哥在慕嫿面前會吃虧的,萬一傳揚出去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四哥只能娶慕嫿了。”
陳小妹記得方纔兩位嫂子的建議,抓住陳母的衣襟,耍賴嬌纏道:
“我不想慕嫿做我四嫂,她一點都不好,總是……還愛打人,根本配不上我四哥,娶慕嫿還不如娶三嫂……”
“住嘴!”
陳四郎在正堂中喝止道,“休要胡說!”
陳母立刻用手捂住女兒的嘴,拖着陳小妹飛快遠離正堂。
被陳小妹點名提到的三嫂,此時臉頰酡紅,含羞帶怯,四郎到底會不會同意娶她呢?
*
慕嫿一直盯着陳徹,直到把陳徹看得頭皮發毛,渾身不自在,纔開口問道:“四郎,你家祖墳埋在何處?”
陳徹默然一瞬,“你問祖墳做什麼?”
莫非她想給陳家祖墳上香燒紙?
只有陳家兒媳婦才……陳四郎猛然感覺臉頰有點熱,理智上認爲他們之間再沒成親的可能,然他的心還會因慕嫿偶爾的撩撥而狂跳。
慕嫿不曾定親嫁人,他就有機會!
誰說彼此解除過婚約的男女不能再次締結婚約?
慕嫿對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會爲慕嫿而欣喜,或是傷心,再或是心疼她。
陳四郎再不想欺騙自己對慕嫿沒有動心。
慕嫿感嘆般說道:“陳家養出你來,祖墳真是冒青煙了,我猜你家祖墳的風水一定很好,倘若離着宛城不大遠的話,等我百年之後也埋在風水極好的地方,庇護後代多出幾個才子,光是才子不夠,要像你一樣,精明幹練,善良又不迂腐的大才。”
陳四郎:“……”就不該對慕嫿有所期待。
見陳四郎面色鐵青,彷彿要吃人似的,情緒波動劇烈,慕嫿向椅子後背靠去,摩挲着方纔從架子上取下來的書卷,“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滿意以後咱們做鄰居?”
“慕嫿!!”
“做什麼?”
慕嫿好奇擡眼。
女孩子的眸子依然清澈,映襯着陳四郎有些惱怒,有些感傷的倒影。
她還沒開竅,是不是他依然還有機會?
前提是他能受得了慕嫿‘毫無顧忌’的撩撥,忍受得慕嫿‘懵懂無知’的魅力。
慕嫿怕是從不曾注意到有多少男男女女在意過她。
陳徹頹然放棄了,“我估摸永安侯夫人不會就這麼算了,你再好好想一想,以前有沒有聽她說過什麼?同我定親,然後悔婚,除了敗壞你的名聲外,她應該……”
不忍再說下去,陳徹卻聽到慕嫿的聲音:“把我嫁得遠遠的,遠離京城纔是名聲喪盡的女孩子的歸宿,或是嫁個老男人,或是嫁人做續絃,最好前頭妻子生了很多個兒女,家裡家外一攤事,所嫁的男人看似光鮮,其實就是個繡花枕頭!銀樣蠟槍頭,最好是不能人道……”
“咳咳。”
陳徹拳頭堵住嘴脣,慕嫿疑惑的看過來,他反而臉龐微紅,彷彿有難言之隱不好明言。
提起那些話語也裝作羞澀一點,行不?
慕嫿咦了一聲,眼裡閃過一抹同情,令陳徹抓狂的同情!
“沒事,總會有解決辦法的,我幫你尋幾個偏方好了。”慕嫿理解般頷首,煞有介事的安慰陳徹,“等我從京城回來,偷偷抄一個藥方給你。”
陳徹呆若木雞。
“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儘管放心就是,那張偏方有人成功過,對男子的隱疾很有好處。”
“你是故意的?!”
陳四郎上前兩步,恨不得堵住慕嫿的嘴,以慕嫿的聰明不該……不該故意曲解他的意圖。
慕嫿無辜般揚起臉頰,困惑般反問:“故意什麼?”
胖丫站在門口,望着互相對視的兩人,提醒道:“小姐,我覺得您誤會陳四郎了,他不是銀樣蠟槍頭。”
陳四郎回頭,深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胖丫。
小丫頭微微側頭,不安攪動雙手的手指,“陳四郎沒有隱疾,用不上您的偏方。”
哐當,門口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
幾縷茶水在門口蜿蜒流淌,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四弟……身體不適?”
慕嫿強忍住笑,緩緩起身越過呆滯的陳四郎時,舉起手臂,猶豫半晌才慢慢落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看向門口處俏麗般的人影:
“給你兩位嫂子找個好人家嫁過去吧,她們不當爲一句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幻想耽擱青春年華,亦不該再爲陳家做牛做馬,女孩子不容易,嫁爲人婦亦不容易,守寡……對女子來說就是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殘。”
手掌感到陳徹肩膀緊繃的肌肉紋理,顯然他是聽進去了。
慕嫿收回手臂,垂放下來,繼續說道:“你的父母固然有錯,但造成眼下局面亦有你一份功勞。”
“……慕嫿……”
“我不是說靜園門口那兩首詩詞。”
慕嫿一句話便讓陳徹住嘴了。
“他們未必理解你的志向和抱負,亦不可能幫上你,以後的仕途全靠你自己打拼經營,你不該因爲他們不懂你,不明白人心險惡或是宦海艱難就不同他們說。”
慕嫿稍稍頓了頓,望着門外,輕聲道:“鴻鵠瞧不起燕雀,所以燕雀不可能知道鴻鵠的志向,當然燕雀永遠做不了鴻鵠,但是起碼它不會給鴻鵠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