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亮聽她主動提及大都會娛樂城,似乎有些挑釁的味道,可是她的表情卻又靜如止水,根本看不出來任何挑釁的意思。何天亮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尷尬起來。
這時候小草端了一杯水進來送給何天亮,馮美榮認真看看她,對她笑着點頭示意。小草也對她笑笑,神態甚是客氣。小草對馮美嫺的尖刻跟對馮美榮的客氣形成鮮明的對比,何天亮弄不清這是爲什麼。
“她是小草?”小草出去後,馮美榮問何天亮。何天亮點點頭:“對。”
“年輕漂亮,聽說挺厲害?”
何天亮不願意跟她背後談論小草,可是她已經問到這兒了,只好說:“那得看對誰。”
他的表情阻止馮美榮再談這個話題,馮美榮保持了緘默。何天亮也無話可說,兩個人呆坐了一陣,還是馮美榮打破了沉默:“寧寧什麼時候回來?你忙你的吧,我不用陪。”
何天亮想到他跟馮美榮就這麼在屋裡坐着,難免小草產生想法,就順水推舟地說:“寧寧還得一會才能回來,有校車送。那你坐着我去幫幫小草,這會兒正是忙的時候。”
其實他從來沒有管過餐廳的事兒,都是小草一個人張羅,他這麼說還是爲了避開這讓人窒息的場面。
從屋裡出來,小草拽了他到院門外面才問:“她沒說寧寧的事怎麼辦?”
何天亮說:“她就說來看看寧寧,別的啥也沒說。對了,還誇了你兩句,說你年輕漂亮,又說聽說你挺厲害。”
小草沒來由地紅了臉:“肯定是她妹妹說的。”
何天亮也估計是馮美嫺把他跟小草的情況告訴給馮美榮的。
小草又說:“她還是挺漂亮,年輕的時候可能更漂亮。”說完,乜斜着何天亮吃吃地笑。
何天亮正讓小草弄的發窘,卻見寧寧揹着書包從巷口一跳一蹦地過來,連忙迎上前去:“寧寧!”
寧寧見他跟小草都在門外站着,奇怪地問:“你們都站在外面幹啥?迎接我嗎?”
何天亮把她扯過來:“你媽來了。”
寧寧卻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是嗎?在哪呢?”
小草說:“就在屋裡等你呢。”
寧寧往屋裡走,何天亮跟小草在後面跟着。進了屋子,寧寧叫了一聲:“媽!”
馮美榮站起身把她攬到懷裡,上上下下打量着,又推着她轉了個圈,前前後後檢查着,好象在質量檢察員在驗收即將出廠的產品。
寧寧從她懷裡掙脫出來:“媽,我好着呢,我還得寫作業,作業寫不完老師罰站你又不能替我站着去。”
何天亮聽她又這麼說,心裡暗暗好笑。
“乾媽,有沒有可樂?我渴的要命。”
小草從櫃檯上遞給她一罐可樂:“你們學校怎麼連水都沒有?把我們家大小姐渴成這個樣子。”
寧寧對小草笑笑:“倒不是學校沒水喝,主要是平常我每天回來寫作業你都給我供應一罐可樂,養成習慣了,習慣成自然麼。”
說着,寧寧對馮美榮說:“媽,你坐着看我寫作業,等我寫完作業再陪你,今天你就在這兒吃飯吧。”說着,攤開作業本開始忙活她自己的事兒。
馮美榮真的坐在寧寧對面看起寧寧寫作業來了,滿臉的慈愛。
何天亮扯了小草一把,小草跟着她出來了。何天亮說:“你看情形怎麼樣?”
小草臉上露出了疑惑:“看這樣兒不象來領寧寧的。”
何天亮說:“但願她就是來看看寧寧。”
小草說:“要是這樣,就該留人家吃頓飯。一會你們三個在一起吃飯吧。”
何天亮搖搖頭:“不,就讓他們娘倆在一起吃,我跟你一起吃。”
小草又乜斜他一眼,鬼兮兮地笑:“不就三口人一起吃頓飯麼,值得那麼緊張嗎。”
何天亮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跟她開玩笑,鄭重地說:“吃頓飯確實沒啥,可是要換了你,你能跟害了你半輩子的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嗎?”
“你真的那麼恨她?”
何天亮說:“她已經不值得我恨了。我只希望別再見到她。”
小草說:“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後面的日子能過好就成了。”
何天亮說:“後面的日子能不能過好,就看你了。”
小草推了他一把:“算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給她們娘倆準備飯去。”
小草進去了,何天亮蹲在院子裡抽菸,心裡毛糙糙地不是個味道。想起馮美榮跟白國光至今還鬼混在一起,他們加到他身上的侮辱和痛苦讓何天亮心裡的火一股一股往上冒。要不是看在寧寧的份上,他不會讓她踏進這個院子的。
“你真的不陪她們共進晚餐了?”小草過來問。
何天亮瞪了她一眼沒吱聲。
“那算了,人家已經開始吃飯了,你也吃吧。”小草把一份紅燒肉跟兩個饅頭放到他的面前。何天亮心裡有事堵得慌,根本沒有胃口,問小草:“有沒有稀飯?我喝碗粥就行了。”
小草說:“粥倒是有,光喝粥能行嗎?有多大個事兒還值得絕食。”說歸說還是到廚房給他端來一碗稀粥和一碟榨菜絲。
何天亮強迫自己就着榨菜絲吃了半個饅頭,喝了一碗粥,紅燒肉則一塊沒動。
寧寧出來喊道:“爸,我們吃完了,我媽叫你進來。”
何天亮心想:來了,躲是躲不過去,聽聽她怎麼說吧。他頭腳進到屋裡,小草隨後就跟了進來,見他們象是要談判的模樣,小草指指桌上的碗筷:“我是來收拾的,馬上就完,你們談。”
馮美榮卻叫住了她:“沒事,我們的話不揹你,你一起聽聽也許更好。”
小草就着臺階上驢,也不客氣就坐了下來。何天亮見小草留了下來,心裡一寬,小草對付這種事兒,絕對比他高明,跟馮美嫺的那場舌戰就已經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