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看着那人將令狐玉兒扛在肩上,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他頭腦裡一團亂麻,無法理清。地面上的血頓時生出強烈的寒意,冰冷如刀,一陣陣撕裂他的神識。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手裡捏着的不僅僅是令狐玉兒的性命,也是他一生的悲喜。他不怕死,在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怕玉兒的死。可是他怎能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受辱。這不僅是女人的災難,也是男人偌大的恥辱。
認識令狐玉兒其實時間並不長久,但是玉兒爲他付出的遠遠大於他的回報。從長安一路走到現在,兩人經歷的生死已經難以細數,儘管韓侖一直都在說着一年之約。可是這時間可能真的要不了一年。一份情其實並不能完全用時間來衡量。
情是一個很古怪的東西,它若是生長的時候,幾乎能夠脫離時間的束縛,也許就在那短短一瞬間,情便已經深似海。但是當它衰老的時候,就像是點燃的紙片,一陣血紅之後,便已經只剩斑斑灰燼。
韓侖遇見冉傾珞和史雲揚的時間遠遠早於令狐玉兒,可是真正在他心裡烙下烙印的卻還令狐玉兒。現在是什麼時候,韓侖心裡清楚,玉兒的生死就在他的手中。令狐玉兒此生非韓倫不嫁,若是無端受辱,憑她倔強的性子,定不會再存活於人世。他必須救她,便是拋開一切不談,他是一個男人,便有保護自己女人的責任。
“我答應!”韓侖咬着牙說了一句。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爲了玉兒,他決定放棄這個世界。不管什麼德義,不管什麼恩怨,也不管什麼天下。他只要她能夠活下來。韓侖的眼瞳忽然變得無限深邃,像是一方無盡的深淵。黑暗在其中氤氳,濃郁的氣息能夠吞噬所有的光明。
那走到門口的人突然停了下來,蘇津忽然擊掌而笑,“好好好,就讓那些傢伙失望去吧。識時務者爲俊傑,果然情深意篤。佩服。”
“把她還給我!”韓侖低沉的吼道。他覺得當自己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對立面,不是這個世界放棄了他,而是他放棄了整個世界。雖然他是心甘情願的,不過到現在爲止,除了玉兒,他已經一無所有。
蘇津點點頭,那人頓時將令狐玉兒扔下了肩頭,砰地一聲,玉兒的身體重重落地,身上的衣衫已經被韓侖膝蓋下的血跡沁溼。同時,壓住韓侖的那兩人放開了韓侖。此時手上的束縛一鬆,韓侖趕緊手腳並用爬到令狐玉兒身前。儘管手上無力,韓侖靠着手肘手腕的些微力量,還是將玉兒抱在自己懷中。
能夠重新抱着她的這一瞬間,韓侖只覺得他所做的所有決定都是正確的。玉兒全身軟如泥,身體上發散着溫熱的血溫。點點溫度雖不能驅散身上的苦寒,卻已經能夠融化心中的濃霜。
韓侖正抱着她的時候,旁邊兩人走將過來,將兩顆丹藥分別喂他們吃下。韓侖倒也沒有拒絕,若是有什麼毒藥,他應該能夠感知得到,不過他所服的這一枚丹藥,其實只是一顆普普通通的傷藥。
“吃了藥,你們很快就能說話了。放心,我蘇津信守承諾,只要你能夠完成任務,她絕對不會出事。我就不打擾你們相聚了,明早我再來。”蘇津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牢門,腳步聲漸漸行遠。韓侖也根本沒去看他,在他的世界裡,蘇津不過是個該死之人。
牢房之中又恢復了寧靜,不過之前的寧靜多少都帶有很強的無奈,現在他們終於能夠守在一起了。這寧靜之中多少就參雜着幾分溫情。
天光仍然不知是何時,只有火光悽悽,映照在韓侖的身上。可是卻照不透他眼中的陰影。那是一個不會有光芒的地方。光明已經被他無奈地拋棄。時間仍然在慢慢流逝,不過不同的是,韓侖能夠感受到她的心跳。在自己懷中,希望正在慢慢燃起。雖然渺小,但是那就是能夠照亮自己人生路的光明,是自己捨棄一切也要追逐的東西。
蘇津給的藥不算太好,但至少還是有些作用,不久韓侖便有了力氣。身上帶的丹藥幾乎都在給蘇靈兒的如意囊中,魂蘊之中存量很少。不過凝神尋找一番之後,還是找到了一顆成色不錯的玉心丹,喂她服下。
令狐玉兒口中的丹藥滑入喉中,就等着它慢慢起效。兩重藥力相加,不久之後韓侖便能感覺到玉兒的呼吸頻率變得快了一些。
撩開她面上的髮絲,韓侖輕輕地整理着她頭上的亂髮,玉兒雖然有些活潑,可是一直愛美,尤其是在他面前,不管平時怎麼好動,但是衣着髮式永遠都那麼清秀。也許是女兒心境,永遠都想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給心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