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夕斜眼望去,走來的這個人年紀約莫二十上下,服飾華貴,頭髮用一根玉簪束着,身材頎長面容俊朗,眼含笑意,讓人一看便覺得如沐春風。
看到來人,那幾位壯漢面色一震,急忙叫道:“少主!”
樑夕心裡咯噔,原來是狗的主人來了,看這小子全身散發着一股貴氣,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被稱作少主的人橫了那幾個壯漢一眼,冷冷哼了一聲,不怒自威。
雖然一句話沒說,但那些壯漢一個個縮着脖子卻再也不敢講話了。
等他面對樑夕和三位天靈門弟子時,他又恢復了淺淺的笑容。
聽那幾個壯漢的稱呼,天靈門的弟子知道這人身份,上前正要行禮,這位公子卻是搶先一步拱手道:“家教不嚴,讓幾個蠢材衝撞了幾位,在下京都陳舒慈,給幾位賠個不是了。”
聽他自我介紹,樑夕和幾個天靈門弟子還好,圍觀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卻是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這個人居然就是京都陳太史的獨子,綽號“神仙慈”的陳舒慈。
樑夕沒怎麼聽說過陳舒慈的名號,這也不能怪他,楚國佔據了整片大陸接近五分之三的地方,陽都城和楚國的都城——京都相隔距離就算是騎着快馬日夜兼程也要十餘日,所以他對這位京都名少的沒什麼瞭解也是自然。
陳舒慈的父親——陳勉,官位太史,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謹王爺的嫡系,是謹王爺一手提拔上來的,位高權重。
陳勉對自己的獨子寵愛有加,再加上陳舒慈從小就聰明絕頂,三歲能吟詩,五歲時更是由國師親口說出他根骨奇佳,是修真的人才,國師甚至預言過他甚至可能成爲整片大陸數得上的高手,名聲將響徹七界。
所以他從小就集萬千寵愛、仰慕於一身。
在整個京都,陳舒慈絕對是官宦子弟的龍頭,小姐們爭相邀寵的對象。
只要家中有人在朝中當官的,即便沒有見過陳舒慈本人的,對他這個名號也都是如雷貫耳。
今天得見這位天縱奇才,衆人都覺得他果然如傳聞中風度翩翩,器宇軒昂。
但是以他的身份卻主動去向這位乞丐賠禮道歉,是不是有些太給這個乞丐面子了?
但是人們隨即就明白過來,陳舒慈的父親陳勉是謹王爺的門生,謹王爺素有賢王的美譽,所以他們這一系謙和有禮也是自然。
圍觀諸人竊竊私語,交口稱讚。
陳舒慈手持摺扇彎腰拱手,面向地面,眼裡閃過一絲別人無法揣摩的神色。
見著名的陳公子對自己這麼客氣,三位天靈門的弟子則大感臉上有光,忍不住面露得色。
樑夕聽到人羣裡隱隱對陳舒慈的評價,都是“奇才”“有禮”“謙虛”“禮賢下士”這一類的讚美之詞,心裡哼了一聲,你這一下子把姿態做得十足,剛剛別人因爲你的家奴造成的壞印象瞬間就轉了一百八十度,果然是有心計的人。
知道了陳舒慈不一般的身份,樑夕見他主動行禮,也不去阻攔,等到他腰都彎下去了,這才裝模作樣上去扶他:“哎呀哎呀,這位陳公子你太客氣了。”
生生受了陳舒慈一拜,樑夕的心情別提多得意了。
陳舒慈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直起身後擺手道:“這位公子,幾位家奴剛剛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見怪,不知道公子貴姓?”
樑夕仔細端詳他的臉,看他的神色不像是作僞,於是道:“我姓樑名夕,你猜我叫什麼?”
陳舒慈嘴脣呢喃將樑夕的名字默唸幾遍,別人都以爲他是在默記樑夕的名字,根本沒人注意他暗中向人羣的一個方向做了個手勢。
見樑夕看着自己,陳舒慈神色不變,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鎮定自若道:“樑公子是哪裡人士?看樑公子的打扮——嗯,很親民呀,能獨自前來這天靈山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陳舒慈叫樑夕一口一個公子,樑夕雖然心裡很舒坦,但是潛意識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所以回答也是格外小心:“我從陽都城來的。”
陽都城在楚國也算是數得上的大城市,陳舒慈哦了一聲:“陽都城人傑地靈,今天得見樑公子,果然開了一番眼界。”
“好說好說。”樑夕嘿嘿笑道,滿臉古怪望着陳舒慈,“陳公子怎麼知道我們陽都城人傑地靈的,那兒怡紅院的姐們可是個個帶勁,莫非陳公子——”
見樑夕一臉的齷齪,陳家的一個家奴,那些壯漢中的一個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把我們少主當成什麼人了!”
樑夕聞言臉色陡變,喝道:“那你吐一個出來我看看!我和你家少主講話,你插什麼嘴!沒規矩!”
衆目睽睽下嚴厲呵斥,完全沒有給這個人面子。
兩方人物講話,最忌諱的就是小弟插嘴壞了規矩。
陳舒慈現在將樑夕放在了和自己同等的位置,頓時也覺得家奴的插嘴讓自己臉上無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閉嘴!”
聲音不大,卻是充滿威嚴。
那人臉色慘白,退後垂頭不敢再說什麼了。
陳舒慈又和樑夕寒暄着,言語中不時想套出一些話來,瞭解樑夕和張執事到底是什麼關係。
樑夕久混市井,哪會聽不出他話裡設的一些小陷阱,轉彎抹角看似說了一大堆,但是有關實質的信息卻是一點都沒有,反倒把陳舒慈繞得暈乎乎的。
“張豪遠,哦,前段時間我二姨媽隔壁大伯鄰居小舅子女兒的叔父家生了只小狗,我們還專門去道賀的。”
陳舒慈:“……”
陳舒慈也很有心機,對樑夕的話也是模糊帶過。
一番對話下來,兩人都沒從對方的話裡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看似詳談甚歡好像多年未見的朋友,其實兩個人心裡都明白着:對方不是省油的燈。
“這個人,年紀輕輕講話卻滴水不漏,還好剛剛沒有直接的衝突。”陳舒慈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卻對樑夕暗暗提防。
樑夕眼珠子亂轉:“京都的太-子-黨,以後小心爲妙,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胸懷寬廣。”
像陳舒慈這樣的少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樑夕知道今天衆目睽睽拂了他的面子,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沒有發作,至少他心裡一定把這個仇給記下來了。
對於對方一直相迎的笑臉,樑夕可沒認爲對方大度的把這件事揭過去了。
“但願他不能通過過會兒的測試,那樣子就沒必要再見面了。”樑夕暗暗禱告着。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不痛不癢的廢話,然後陳舒慈領着家奴告辭而去。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說樑夕下手太重傷着了自己家的家奴,給人留下了他寬厚待人的好印象。
樑夕撇撇嘴,心想以後如果都是天靈門的弟子,儘量避開他就是了,自己可不想和什麼權貴扯上關係,好的壞的都不要有。
正想着心事,遠處突然想起三聲炮響,一道七彩霞光從高高的天空緩緩墜下,樑夕目力遠非常人可比,眯眼定睛望去看到霞光中裹着一個身着道袍頭髮花白笑容可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