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緩緩來到薛皇后的朝鳳宮,還未走至宮殿門口,就見着從裡面出來一形色匆匆的宮裝嬤嬤。那人焦急的臉色在見到衆人的時候不由一鬆,立直了身子對着太子率先行禮道:“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只是微微頷首,整個人神采奕奕,卻不怒自威,與方纔在沁心亭時嬉笑親和的模樣大相徑庭,讓人不敢直視。
那嬤嬤轉至廖氏身前,恭敬地道:“薛二夫人可來了,娘娘都念叨了許久,夫人請。”
廖氏含笑地點點頭,卻並不着急進去,只望向一旁的太子,等他擡了腳纔跟上去。
一旁的如錦自然是不敢疏忽怠慢,規規矩矩地跟着他們的腳步也進殿。
朝鳳宮極爲華麗,金磚鋪地,光可鑑人,四下又鋪了駝地鳳凰戲牡丹毯。東西兩邊各擺着五六個櫸木鑲骨椅,其後排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粉紅宮裝的妙齡宮女,此時見到有人進來,只紛紛垂頭,並不左顧右盼。殿內無人出聲,只餘幾人輕微的腳步聲。
外面豔陽如火,這屋裡卻是冰涼沁心,如錦心知這殿裡定是擺了寒冰避暑。不敢大張旗鼓地張望,如錦只用餘光瞧瞧瞄了眼周圍,入目的不是奇珍異寶,便是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她看在眼裡卻說不上名號。
硃紅漆香案上擺着四方薰爐,裡面燃着不知名的薰香,煙霧嫋嫋,給人一種靜謐溫和的感覺,讓原本心底有些微微緊張的她不禁慢慢放鬆了下來。
跟着領路的嬤嬤一直往裡走去,重重層幔後,是上好的水晶珠簾。隔着珠簾,隱隱就能瞧見裡面鳳椅上端坐着一高貴女子,旁邊還站着幾個着了碧青宮裝的女官。
太子立在前方,恭敬地對着珠簾後的女子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簾後的皇后面露一喜,戴着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的手一擡,對着太子便慈愛道:“太子也過來了啊。”說着將目光移向太子身後站着也剛行完禮儀的一對母女,轉眼又望了眼身邊的宮女。
二女官忙知趣地欠身,腳步盈盈地走到水晶珠簾旁。
隨着二女挑簾的動作,薛皇后的一句“免禮”落下。如錦擡頭,一臉雍容華貴的薛皇后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梳着朝陽五鳳髻,戴着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其中鑲着的玉珠有半個拳頭大小,潤澤晶瑩,如錦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玉珠。
除此之外,薛皇后鳳髻上對稱着橫豎插了不下數十支五鳳朝陽掛珠釵,一身鐵鏽紅撒亮金刻絲蟹爪牡丹花宮裝將她裝扮的更見嬌豔。薛皇后不過纔剛三旬出頭,面容保養的極爲精緻,光嫩潔白的臉蛋,掛着淺淺的笑容,與她的身份年齡似是不太相符。
然,薛皇后這般貴氣逼人的裝扮,卻並沒有讓如錦覺得她花哨,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少了份冷漠威嚴,多了絲親近溫柔。
薛皇后目光如炬,自然是一早就發現瞭如錦的目光。轉過身細細地瞧了瞧她,見她今日氣質非凡,優雅大方,清新地如同雨後的一株荷花,讓人瞧了不由喜笑顏。薛皇后輕啓紅脣,對着如錦招了招手道:“錦兒,到姑姑身邊來。”
對於薛皇后這樣的舉動,廖氏是不意外的。這麼多年來每回帶錦兒入宮,娘娘都少不了與她一番親近,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將她留在宮裡小住幾日。
當初娘娘也是集萬千寵愛與一身,聖上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多少年聖寵不衰,從小小的秀女一路晉升至貴妃,再到如今的皇后。但是自從後/宮裡多了個梨妃後,不得不承認被分走了皇上一部分的寵愛。且娘娘登上後位,後/宮的一切都要她操持,侍奉聖上自然比不得以前專心。
如此便越發漲了梨妃的氣焰,因而現在皇后也不如先前那般行事方便。發覺這屋裡還站着數十個宮人,廖氏心有顧慮就步子一前,喚了聲“娘娘。”
如錦聽出母親喚聲中帶了絲顧忌與擔憂,於是停在原地便沒有跨出步子。
“都是自家人,嫂嫂何必生疏。”
薛皇后僅瞧了廖氏一眼,便又將目光再次投在如錦身上。這是她的親外甥女,可是在自己還做姑娘時,就抱在懷裡疼大的。半年多不見,發覺個子長高了不少,早前聽說她在邊關大病了一場,讓自己好生擔心。如今見錦兒這般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當然少不了一番呵護。
不過今日這外甥女怎麼不似平時那樣,一來就蹭到自己身邊了?
以前她見到自己的時候哪還顧那麼多規矩,便是在殿外,她也隨意說話、動作,對自己撒嬌調皮。剛剛行事前居然會先瞧廖氏的臉色,一點都不符合她雷厲風行的性子。想起之前早前自己親兄嫂一家是因爲錦兒的事情才提前回邊關,皇后似是有些想通了,如此望着如錦的目中多含了分心疼。
“錦兒,過來。”
皇后繼續柔聲的說着,許也正是因爲她含笑親和的面容,讓如錦有一瞬的忽視了對方的身份,竟是還躊躇着站在原地。如錦對於這國母的命令充耳不聞,讓早就聞着見着這場面的宮女在心中唏噓不已。
如錦爲難地看着皇后,明眸中比往常多了絲擔憂與陌生。
皇后在宮中數十年,識人無數,如錦現在這是虛情還是假意自然是一目瞭然。心中不由一暖,這外甥女自己果真沒有白疼,她也長大了,曉得爲自己着想。欣慰地瞧了眼親嫂,又掃視了這殿內的衆人,望着如錦和善地帶着誘哄的口吻眯眼不疾不徐道:“放心,這還是本宮的朝鳳宮,你們有何畏懼?”
說者帶着天然而生的貴氣與威嚴,讓一干宮人將頭埋得更低。這無疑是給憂慮重重的廖氏打了針安心劑,如錦的心也隨之慢慢平靜了下來。
面對熱情的這位皇后姑姑,如錦腦中雖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皇宮之地要恪守宮規,但腳下的步子卻已經朝着對方走了過去。
薛皇后望着面前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外甥女,一把抓過她的手,上上下下望着如錦仔細道:“早前聽說你從樹上摔了下來,後來又高燒不退,現在可全好了?腳上可別留下什麼病根。”視線往下,停留在如錦的繡花鞋上。
如錦擡了擡腳,極爲自然地答道:“回娘娘,什麼事都沒有,謝娘娘關心。”
薛皇后一聽,很明顯是放心多了。轉而又立馬沉了臉故作不悅道:“錦兒現在懂規矩了,竟是喊起娘娘來了。”
這是寵溺的責怪,如錦心中似是被什麼填的滿滿的一般,笑着福身低頭回道:“謝謝姑姑。”
“娘娘身份今非昔比,錦兒以前隨性,但畢竟……”
廖氏上前話說到一般,硬生生地又將那後句半“宮中魚目混雜”的言語給咽回了腹中,只瞧着薛皇后身旁的那幾個碧青宮裝的女官不出聲。雖然方纔皇后說沒什麼,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爲上。
皇后心裡深知其意,面上卻顯得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拉着如錦的手更是不吝嗇關懷備至之詞,一句“最近在燕京可好?”、一聲“怎麼也不曉得主動進宮來瞧瞧姑姑?”,一口一個錦兒,一口一個懂事,將她誇的真是天上有地上無,目光炯炯,又似是怎麼瞧都瞧不夠。
如錦從善如流,站在旁邊不驕不傲。
太子自進殿後就一直站在薛皇后的右手邊,瞧着如錦與自己母后你一句我一句親暱的模樣,嘴角慢慢浮出一笑,眼神卻更顯晶亮。
正說笑間,張公公自外面過來,行禮對着上座的薛皇后通傳道:“啓稟娘娘,梨妃娘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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