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默面色爲難,他是查到了些許線索,可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現在能告訴錦兒嗎?
不能理解她非查不可的理由,但事出必有因,她既然連這樣隱秘的事都跟自己說了,難道還非得逼得她處處坦白?若非不得已,她是亦不想瞞住自己的吧?
她關注了這個事情那麼久,心中定然壓抑了許久,從前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這條路是多麼的孤獨?
自己不該再有所隱瞞,讓她的着急與迷茫,能散去一分都好。
“這些日子,我花了很多精力,調查了許久,發現平易王府與四皇子有往來。”唐子默說完,就仔細觀察起妻子的表情。
如錦果真詫異,驚呼道:“四皇子?”
“對,四皇子。”唐子默說着,又添道:“可還記得方纔我說的,平易王府特地將容貌與花大姑娘相似的女子送進四皇子*,這不是單純的爲了討好皇子這般簡單。四皇子後宮有多少女人?便是你姑媽路府裡的表姐,也是他衆位姬妾中的一個。”
如錦再遲鈍也意識到了這其中有端倪,試探性地問道:“子默,你是說,四皇子待陳府送進宮的女子很特別?”
“何止是特別,連四皇子妃都被冷落了。”唐子默嘆聲道:“四皇子,他並沒有外人口中所說的那般沉迷女/色,這其中若是沒些什麼過去,怕是難以讓人信服。”
唐子默的這話,如錦自然是信的。皇子貴胄,從前可都親眼見識了太子殿下的掩飾,誰還能信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形象?
“我懷疑,四皇子與那花家的大姑娘,是有些什麼過去的。”
唐子默的話音剛落,如錦就否定道:“不、沒有的”語氣堅定,將對方嚇了一跳。
“錦兒,你怎麼這般肯定?”唐子默狐疑。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如錦低頭,輕道:“她不是那樣的人。早前與陳浩寧訂了親,一向都是規矩守禮,又豈會與旁的男人私相授受?”說完擡起頭,又倔強般道:“子默,我早說了她是清白的,莫不是你查來查去,又回到了原處?”
提到這個,如錦眼前驀然就浮現出那條寶藍色的汗巾。
“四郎”二字深刻在腦海。
四郎、四郎,四……她的瞳孔突然張大,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錦兒,你想到了什麼,對不對?”唐子默見她表情,以爲她有了新線索,且感覺告訴他,一定是與四皇子有關。
熟料,如錦卻似遇着了可怕的事情一般,搖頭直道:“不、不是的,我什麼都沒想”
唐子默見她激動,便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不問任何問題,只輕輕地拍撫着她的後背,讓她情緒安定,“不是的不是的,錦兒你不要着急,我沒有硬說她與四皇子有關。”
許久,如錦才安穩下來。
唐子默便小聲叮囑,“這不過是我的猜測,你莫要緊張。若是早知你反應這般大,我就不和你說了。”
如錦便悶在他的懷裡,搖頭含糊不清道:“別,有什麼線索都別瞞着我。”
不得不承認唐子默辦事的效率,居然能這樣一針見血地將問題的矛頭指到關鍵人身上。
如錦雖不願意相信,但心中早就往那個方向猜忌去了。和平易王府有書信往來的,薛弄熙說陳雲婷曾經在平易王書房裡見過的神秘男子,誰又有本事將薛弄芸早前的計劃瞭如指掌、從而從中作梗?
皇室中人,確實是有那個本事與能力。
而四皇子,也可以讓平易王忌憚。
“我就是不願瞞你才說的,知你緊張這案情的一切,所以不管是確定的或是不確定的,我都告知你。”唐子默輕聲說後,又補充道:“我並沒有肯定地說新娘子和人有私,可也存在另一種可能:四皇子喜歡花落槿。”
懷中人兒的身子微顫,唐子默不明白她在害怕什麼。
他說,四皇子喜歡自己……
這怎麼可能?
自己前世可從未見過什麼四皇子,且根本就不知曉四皇子來過平易王府。
“難道他是隱藏着的那股力量?子默,他若是喜歡花落槿,又怎麼會害她聲名盡損、且毒發枉死?”終於問出自己的心中疑惑。
唐子默嘴角微扯,“錦兒,你太不瞭解人心。有的時候,爲了更大的利益,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如錦突然覺得全身一陣寒意。
爲了更大的利益,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所以就是說四皇子喜歡自己,亦可以奪了自己的性命?退出丈夫的懷抱,有些陌生的望向他,啓脣輕問,“真的是都可以放下嗎,什麼都可以?”
唐子默能感受道如錦潛在的那份擔憂,她一向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輕輕握了她的手,笑了說道:“那不過是有些人。如我來說,妻子自是極重要的。”
似是心事被窺視,如錦低頭,表情尷尬。
“只是你也聽過,最是無情帝王家。若當真是情勢所逼,那麼爲了實現更大的目的,棄去一女也未嘗不可。”
如錦還是不太能相信自己前世的死會與那位素未謀面的四皇子有關。人家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何就會注意到自己一卑微寄人籬下的女子?再說,她亦不認爲自己有那份魅力,足以讓皇子喜歡。
“陳浩寧的未婚妻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陳府與薛家結親,對他的形勢豈不是不利?”
唐子默沒有想到她對朝堂上的黨派拉攏亦有見解,點頭道:“這些都只是咱們的猜測,若是真的,其中自然還夾着許多其他秘密。錦兒,你莫要着急,咱們慢慢調查。”
如錦應好,心中卻久久不能平復。
思及唐夫人近來心情不好,唐子默起身說要去曲意苑探視她。如錦壓下滿腹心事,爲他整了衣飾,便送他至院門。
最近唐夫人都沒有爲難自己,如錦也捉摸不透她的情緒,好似自宮中回府之後就一直陰晴不定,讓人費解。
“早晨請安的時候,我見着母親精神不太好。你此刻過去,也勸上幾句,和母親說些貼心話,她最是愛與你談話。”如錦忍不住出言,不等對方回話,復又說道:“聽三妹妹說,母親正急着爲她尋婆家,我瞅着這事也不能急。女孩子的一生,不能這樣倉促。”
唐子默聽她言辭間盡是對自己母親與親妹的擔憂和關懷,不由心中一暖,雙手搭在她的肩上,點頭道:“我都明白。”說着露出笑意。 ωωω▪тtκan▪¢O
如錦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心中緊張,低頭輕聲嘀咕:“要去就別耽擱,快些過去吧~”
“我的妻,如今越發賢惠了。”
唐子默打趣着說完,手下用力捏了捏,只待對方那佯裝生氣的面容擡起,才收了雙手退後,笑言道:“我去了,娘子等我。”
話說的曖昧,便是人已遠去,如錦卻依舊耳熱。
盯着他身影消失的拐角處好一會,如錦才收回視線,轉身回屋。
唐子默到了曲意苑,牡丹爲他引路,舉止本分,亦不多言辭。至屋外的門簾外,才輕道:“早前夫人覺得有些倦意便躺下了,奴婢進去瞧瞧她醒了沒。”
唐子默點頭,又壓低了聲音吩咐道:“本沒什麼事,若是母親睡着了,就不必驚動她。”
牡丹福身道是。
不一會兒,裡面傳出動靜,牡丹自內打起了簾子,對外面的唐子默請道:“二爺,夫人請您進去。”
唐子默微微蹙眉,跨過門檻,邊走邊說道:“讓你不要吵醒母親,怎麼這樣不懂事?”
牡丹如一般犯了錯的婢子樣低頭,“奴婢知錯。”
“子默啊,莫要怪她,我早就醒了,便是不想動纔沒有起身。你特地過來瞧我,我亦想你了,快來母親身邊。”唐夫人已經將斜在炕上,胳膊支起,滿臉慈愛。
唐子默作揖請了安纔過去,恭而有禮地喚道:“母親。”
待身前人步子近身,唐夫人才說道:“氣色不錯,你媳婦很會照顧人。”
唐子默想,母親她許是聽到了下人間的碎語吧? 其實自坦誠之後,和錦兒的夫妻生活確實越發和睦,整日心情好,做什麼事都有精神。然此刻聽了這話,難免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卻不否認,只道:“錦兒待兒子很好。”
“好便好。”不知怎麼,聽到兒媳婦對兒子好,本是該開心的事,心裡卻依舊有些彆扭。
唐夫人興致闌珊,並沒有再問下去。
唐子默自是有眼色,見狀就轉了話題說道:“母親,聽說您這陣子身子不好,兒子特來瞧瞧,可是要緊?”說着一雙眼眸盡是關心。
唐夫人心情稍霽,兒子是特地過來看望自己的。換了個角度想想,兒媳婦對兒子好,多一個人關心好,總比給他惹麻煩添堵好吧? 想着想着,心情有些放鬆,復又回道:“我能有什麼事,你不要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您是兒子的母親啊~”一句話,語調頗重。
“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拉了兒子坐下,輕聲緩道:“你也是知曉的,府裡府外一堆的事,我是怎麼都忙不過來。”
“有些事讓錦兒幫着,您就不要太勞累了。”
唐夫人撫了撫額頭,“你媳婦已經幫了不少,我也輕鬆了很多。只是有些事,我不親自過問置辦,心中不安穩。再說,你媳婦總是年輕,府內的事情照料着好,與外人往來,總還少了些經驗。”
唐子默不敢反駁。
“你素來在外交友甚廣,瞧着可有與你妹妹匹配的人?”唐夫人突然精神一振,神色清明。
唐子默聽得一愣,不答反問:“母親要給妹妹說婆家?”
唐夫人坦然頷首,“雪兒的年紀到了,我不能耽誤她。”
唐子默似想不透,不解道:“妹妹再留上一兩年,也是不晚的。母親身下就妹妹一女,她許是也想多陪着你的。”
唐夫人卻堅決不同意,擺手只道:“若是沒有就罷了,我再細細爲她安排安排。雪兒年少嬌貴,又是我疼着長大的,未來的夫家不能虧待了她。”
“母親似是很急妹妹的事?”
唐夫人有些頭疼,往後躺下,半天沒出聲。
唐子默與唐雪的關係亦是好,終忍不住出言問話:“母親,您自宮中回來後,好似變了個人。最近總是精神不好,又突然想把妹妹嫁出去,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唐夫人不欲兒子爲這些事費心,擺手道:“哪有什麼?女兒家大了,總是別人家的,我不過是幫她早些定了。”
唐子默不信,“是不是大姐和母親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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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兒子片刻,唐夫人似是纔想明白,苦笑了道:“你是早就聽說了什麼,今日便是爲你妹妹而來,對不?”
聞着不置可否,“母親,您緊張妹妹,我也很關心她。”
“我知你們兄妹關係好。”唐夫人說着,便又無奈道:“其實,你大姐表面看着風光,私下裡聖上去她那的次數越來越少。”
這便是宮中“紅顏易老”的法則。
“是大姐有所安排了?”唐子默反問,不待人回答,便又驚駭道:“難道大姐還看上了妹妹?”
定然是這樣,唐夫人才迫不得已地想將唐雪嫁出去。
“母親,這不可以,雪兒不能進宮去”唐子默神色激動,出聲制止。
唐夫人微微搖頭,“我亦如何想將她送進去,所以這才趕着爲她安排門親事。子默,這些年,將家裡的女兒一個個送進宮裡,我的心裡也空的很。你的那些姊妹,雖不是我所出,但都是進去容易出來難,便是如你大姐那般地位,私下都對我訴苦,何至於其他?”
“母親,我早說不能這樣一個個送進去,上回五妹的時候,我就制止來着,您偏室不聽我。”唐子默口氣微有不善。
唐夫人有所懊惱,卻也不去解釋從前的事,只堅持道:“所以雪兒,我是再不可能送進宮去的。我便是爲她尋門普通人家,也比進宮來的強。好歹今後我老了,想見她的時候不至於那樣難。這麼多閨女,將來總希望能常來我跟前。”
唐子默贊同她這種想法,應聲道:“母親,這事我記住了。若是有合適的人,兒子會來稟報您。”
唐夫人點了點頭。
“你也別總怪母親狠心,當年選擇將你姊妹送進宮,還不是爲了唐府,爲了今後的你?兒子那,母親並不是無情之人,別看我帶旁人如何,對你我可從來都是捧在手心疼着的。”唐夫人出了口氣,又續道:“從小你想要如何,我哪回沒有依你?就是你堅持要娶薛家的女兒,母親亦幫着你辦到了。”
唐子默自知道眼前人對自己一片愛子之心,心有動容地頷首,“兒子清楚。”
母子倆又說了會話,唐夫人見時辰不早才讓他先回去。出了曲意苑不久,便遇着了餘瑩身前的婢子杏兒。
突然被攔住去路,唐子默眉頭皺起,不悅道:“可是有什麼事?”
杏兒的餘光掃了掃四下,復回道:“二少爺,我家姑娘請您過去一趟。”
心有推拒,唐子默言道;“表妹若是有什麼事,去稟報大夫人。若是事兒不大,回院子與二奶奶說了便是。”說完便欲繞過她離開。
杏兒卻是轉身,緊跟在一旁就道:“二少爺,我家姑娘確實有事要請教您。”
“有什麼事,非得找我?時辰不早,回頭再說吧~”
話中透着不耐,若是識趣的人,自然就該立即止步離開。畢竟餘瑩在唐府是寄住的身份,她是客人,不比唐家的姑娘,請兄長過去可有不必如何顧忌。
唐子默還得守這男女之防。
杏兒卻依舊催道:“二少爺,姑娘是請教您詩詞,旁的人無法回答。您是瞭解咱們家姑娘的,她若是鑽研住了學問,做其他什麼事都沒心思的。”
“什麼詩詞?”唐子默終於停步,睨了這步步緊跟的婢子,皺眉道:“府上不是有先生嗎,?再說表妹那般學識,她都不知曉的,我如何能解答?”
“二少爺、二少爺,您一定可以的。”杏兒一副不請了人過去誓不罷休的模樣。
“就請二少爺移步過去吧~您可是她的表兄弟,又不是什麼外人,從前也很談論這些,此時怎麼就……”杏兒的話說了一半,便被唐子默轉身一個眼神攝住。
唐子默終是理了情緒,“你回去告訴表妹,說我明日過去。”
杏兒爲難,駐足在原地,輕聲嘀咕道:“姑娘上午要跟着宮嬤嬤學禮儀,下午大夫人請了教舞的師傅,不會有空。她最近就只有這時有空,還請二少爺能過去一趟。姑娘也說了,心知您是忙人,不願多打擾,便攢了些許問題一道請您過去一次,還請少爺莫要拒絕。”說完便盈盈一福身。
唐子默有所猶豫,人家說的在情在理,若是再拒絕,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再者,他亦明白母親將她接到府上,本就是有些爲了敷衍大姐催促的雪兒進宮的目的。
這般想着,心中就存了幾分愧疚,回絕的話就僵在了嘴邊。
轉身,望向另一條路的方向,唐子默輕道:“走吧~”
杏兒大喜,一個勁地笑着感激,“多謝二少爺、多謝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