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天,李有才破例起了個大早,不由分說拉着蕭啓要到上京走走。
正值新年,大街上隨處可見喜慶的人羣。一些店鋪已經開始貼年畫和春聯,小孩子們舉着糖葫蘆嬉笑着在街上跑來跑去。
轉入街市,更是熱鬧非凡,街道兩邊,出售各種年貨的小攤一直排到路的盡頭,購物的人羣更是將原本寬闊的行道堵得水泄不通。李有才不由分說,拉着蕭啓也擠了進去。
人羣中。李有才像一個孩子,拉着蕭啓看這看那。一會兒跑向賣花燈的攤子,對着走馬燈大呼小叫,一會兒又跑到賣面具的小攤前,拿着一張張面具不肯放下。不一會兒,蕭啓的手裡就拿滿了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李有才還不知足,又跑去看人做木鳶,蕭啓沒有過去,只是站在一邊等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果然又抓着一隻燕子形狀的木鳶跑了回來,道:“老哥,上京果然熱鬧,好多定西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老哥快看,那人捏的麪人兒和活的一樣,我去看看啊!”說着,把手裡的木鳶隨意扔給蕭啓,又向,賣麪人兒的攤位走去。蕭啓笑着搖搖頭,慢慢跟在後面。
已近中午,李有才拉着蕭啓走進一家布莊,蕭啓搖搖頭道:“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着。”李有才不由分說,硬把蕭啓拉了進去。蕭啓只得站在門口,抱着東西看着他。
李有才走上前去,一眼就看中了一匹銀灰色的料子,於是披在身上轉頭向蕭啓道:“老哥,這塊料子怎麼樣?”
蕭啓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掌櫃的就笑着迎上來,恭維道:“這位小爺好眼力,這塊啊可是有名的織錦啊,千辛萬苦從南景運過來的,你看,把它放到陽光下,還可以看到銀色的花紋呢!這花紋可是用銀線織成的,穿上他,高貴無比啊。”
李有才滿意的笑笑,問道:“你們這裡可以做衣服嗎?”
掌櫃的笑道:“可以,當然可以!小爺要不要來一件?”李有才道:“我要是做一件幾兩銀子?”掌櫃的打量了他一會兒,道:“小爺要做的話,七兩。”李有才道:“好吧,你給我做一套,要用藍布滾邊。”掌櫃的忙拿過一個本子,寫了幾筆,問道:“要水紋還是富貴紋?”李有才不懂什麼叫水紋和富貴紋,隨口答道:“水紋吧。”掌櫃的又問:“束腰和滾邊顏色一樣吧?”李有才點頭道:“嗯,一樣一樣!”掌櫃的笑道:“那好,小爺請到裡面交一下銀子,順便量一下尺寸。”李有才點點頭,回首向蕭啓道:“老哥,我進去量一下尺寸,你等我啊!”蕭啓聽到那布是從南景運來的,心下驚疑,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李有才走了進去,對掌櫃的說:“你看看我老哥穿上這種料子好看嗎?”
掌櫃的笑道:“令兄容貌出衆,穿什麼都好看。”
李有才又問:“那他要做一套這樣的衣服得多找銀子?”
掌櫃的撩開門簾,看了一會兒,答道:“令兄身量高些,恐怕得要八兩,不過您要是真打算做的話,也給您按七兩。”
李有才點點頭,道:“什麼時候能取啊?”掌櫃的道:“你看,這大過年的,裁縫都要休息,等初八吧。”
李有才道:“就是大過年的纔來做衣服呢!我今天就想要。”
掌櫃的爲難道:“您看……今天就三十了,大家都希望幾天能拿上新衣服,我們就這麼幾個裁縫,趕不及啊!”
李有才道:“加多找銀子,你說吧。”掌櫃的笑道:“您要是一套衣服加二兩銀子,我今天晚上之前就能給您趕出來。”李有才毫不介意的點點頭,數去二十兩遞給他,道:“好的,我老哥那件用黑色滾邊,花紋你們看着做,夠囂張就行。”
掌櫃的賠笑道:“好說,好說,您先量着,我去叫那位小爺進來。”李有才點點頭,跟着裁縫進了裡屋。
掌櫃的走到蕭啓身邊,笑道:“公子,裡面的那位小爺叫你進去呢。”蕭啓也沒有多想,跟着走了進去,剛到門口,馬上就有伶俐的夥計接過蕭啓手裡的東西放好。
蕭啓在裡面沒有看到李有才,於是疑惑的看向掌櫃。掌櫃的笑道:“公子您先坐,那位爺在裡面,馬上出來。”
蕭啓點點頭,道:“掌櫃的,您的布有從南景運來的?”
掌櫃的得意道:“那當然了,不是我誇口,能進上南景的布,我可是上京獨一份兒啊!”
蕭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可是,聽說那邊再打仗啊。”
掌櫃的打量了蕭啓幾眼,看他文弱秀氣的樣子,料想也只是個普通的公子哥,就解釋道:“只要有門路,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蕭啓點點頭怕他起疑,也沒有深究。
不一會兒,李有才從裡面走了出來,道:“老哥,該你進去了。”蕭啓一愣,道:“怎麼了?”
李有才笑道:“新年了,做衣服啊!”說着,就去拉蕭啓的手。
蕭啓躲閃着說:“我有,不用做了。”
李有才道:“別躲,扯開了傷口他們還不活剝了我!再說,銀子我都給了呢!”蕭啓掃到掌櫃的微變的臉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起身走了進去。
掌櫃的拿着那二十兩銀子走到李有才身邊道:“軍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二位的衣服算是小的送的,您……”
李有才看了看他,笑道:“軍爺?老子長的像兵痞嗎?”
掌櫃的頓時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說:“二位軍爺氣度不凡,一定身居高位,小的……這兩件衣服就算小的孝敬您二位的了。”
李有才玩味的看着他,沒有說話。掌櫃的嚇得身體都顫抖起來,道:“小的爲您二位每人做兩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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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在裡面聽得清楚,走出來道:“李少俠,你別嚇唬人家了。掌櫃的,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什麼軍爺,我的傷是前兩天從樹上摔下來不小心劃的,不信,您看看?”說着,解開上衣露出左臂已經快要癒合的傷口。
掌櫃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馬上轉過頭,笑道:“公子,您不知道啊,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可惹不起當兵的啊!您別見怪,別見怪啊!我說話算數,這衣服算是冒犯您的賠禮,您看……”
李有才笑道:“該給多少我們還給多少,不能讓您虧了本。”
掌櫃的也沒堅持,笑道:“那您就別加銀子了,過兩個時辰就能來取了。這是憑票,您收好。”
說着,又稱了六兩銀子一併遞了上去。李有才點點頭,看也不看的接過銀子,道:“那就麻煩掌櫃的了。我們一會兒過來取。”
說着拉着蕭啓走了出去,夥計忙把他們的東西還給蕭啓,蕭啓心事重重的接過,跟在李有才後面沉默不語。
兩人隨意找了個館子,要了兩個菜。李有才道:“當兵就是好啊!什麼都不用花錢。”
蕭啓心想,能在上京開店的,一般都有背景,不會怕一般軍人,而此人懷疑我們是在軍營時,一臉緊張,還堅持不收我們的錢,分明是想堵住我們的嘴。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許,和這布的來歷有關。
蕭啓看了看李有才的臉,想起奇門子的話,終究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而是笑道:“那我們也不能欺壓商戶啊,吃飯吧。”
李有才吃了幾口,放下筷子道:“老哥,你說,他這麼做是不是和他這布的來歷有關。”
蕭啓心下明瞭,他也想到了這點,也就不再隱瞞,道:“我也覺的很有可能。”
李有才道:“能在上京開店的,都不是一般人,怎麼會被兩個小兵唬住呢?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蕭啓道:“你出手大方,不像下層士兵,又說我身上有傷,他肯定要懷疑了。”
李有才怪笑道:“加上老哥你風流倜儻,又向他打聽布的來歷,他不懷疑纔怪呢!”
蕭啓低頭笑笑,道:“他們這些商戶,做的久了,自然練就了一番眼力,能大概看出客人的來歷。”李有才點頭道:“也對,所以,他一定有問題。”
蕭啓道:“我們正在和南景打仗,而他竟然能從南景買回布料,說明南景的防衛一定有漏洞。”
李有才道:“如果我們能發現這一漏洞,那攻陷南景指日可待啊!”蕭啓心想恐怕沒那麼樂觀,但還是點頭道:“那這件事得讓將軍知道。”
李有才道:“那咱們找個機會告訴將軍吧。”蕭啓道:“將軍府可不是我們能進去的,再說,現在調查也怕打草驚蛇,不如等過完了年再說吧。”
李有才點點頭,道:“老哥,我聽你的。”
吃完飯,兩人又隨意逛了逛,買了些吃食,約莫着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取了衣服,掌櫃的自然是畢恭畢敬的送了他們半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