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翻翻,竟然還有東安農場的內部報紙。
幾份報紙上大多數版面都是社論,而且都是關於這個年代的。
現在才1975年,處在那個動亂年代的尾巴上,好些文章都是批判這個批判那個的。
姜沁看完幾篇後,頓時慶幸,還好自己生活在農場,沒直接穿到京市去。
京市是鬥爭的前沿,她要是去了,即便不被批,也難免被迫去看別人被批。
這個她實在做不到,連看的心情都沒有。
一想起來後背直髮涼。
還好是75年了,再有一年動亂結束,整個社會秩序就會恢復正常。
無論如何,她都要在東安農場苟到77年,到那時才徹底安全。
姜沁又翻到其他版面,那些版面上有讀者來信,還有一些豆腐塊大的小散文。
瀏覽一遍,姜沁把報紙放下。
這時候的報紙沒有八卦的社會新聞,也沒有小說連載啥的,實在沒啥意思。
還是留給付紹鐸看吧。
這天晚上姜沁睡得特別香。
一個是因爲搓了澡很舒服,一個是因爲終於邁出了在黑市擺攤的第一步。
第二天早上,姜沁簽到又收穫一包接骨粉。
混在奶粉裡給付紹鐸喝下後,她收拾一下去上工。
臨出門,迎面撞見挑着水桶進院子的王爲遠。
一見面,他就打招呼。
“嫂子,去上工?”
“嗯。”
姜沁答應一聲。
“那你快去吧,我把水倒缸裡就走,今天特別忙。”
王爲遠說。
自從付紹鐸腿摔傷,家裡擔水的活就被王爲遠給承包了。
雖說付紹鐸不讓他繼續留下幹活,但每隔兩天他還是會按時送水過來。
姜沁也沒攔着。
攔啥呀,要是王爲遠不挑水,就要換成她自己挑。
那麼沉的兩個桶,她怎麼可能拎得動。
“那好,我先走了,小王你辛苦吧。”
姜沁扛着鐵杴出了門。
到了地裡,她左右一看沒瞧見何春萍,便問吳丹,“春萍姐呢?今天怎麼沒來?”
吳丹靠過來,小聲說:“春萍姐去總場醫院了,這兩天她吃啥都犯惡心,去醫院看看,做個化驗。”
“吃啥都噁心,是不是腸胃炎犯了?”
姜沁以前犯過腸胃炎,當時就是這個症狀,但她那時候要嚴重多了,還上吐下瀉的。
吳丹撲哧一聲笑了,“啥腸胃炎啊,她可能是懷孕了。”
‘懷孕了’三個字,吳丹說得很小聲,可能是怕旁邊的人聽到。
“懷……懷孕了?”
姜沁驚呆了,反應了一下才想起懷孕確實是這個症狀。
“症狀很像,等今天做完化驗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吳丹忽地露出羨慕的神情,“也不知道我啥時候能有,我和老羅商量過,等這個月下旬去一趟哈市。”
“儘早去吧,好好檢查一下,你現在氣色這麼好,肯定沒問題的。”
吳丹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主要你給的藥方太好使了,我現在還天天喝着呢。這一個月以來,我這身體越來越好,精神頭也十足。”
她突然神神秘秘地看了姜沁一眼,“沁姐,你打算啥時候要孩子呀?”
姜沁被問得一噎,臉刷地就紅了。
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要啥孩子呀。
吳丹瞅着她樂,“你臉紅啥,都是結了婚的人,說個生孩子還臉紅。”
姜沁咳了一聲,“你突然這麼問,我都沒個心理準備。我不打算那麼早要孩子,幹事業最重要,孩子麼……等等再說。”
“還等啊?早點要第一個,好接着再生啊。要不等年齡大了,身體跟不上,咋照顧孩子。”
姜沁聽得目瞪口呆。
吳丹比她還小兩歲呢,她這生一個都沒想過,人家已經在想以後繼續生孩子的事了。
這天干活幹到一半的時候,王爲遠忽然出現在地頭,身上揹着挎包,脖子上還掛着個照相機。
“嫂子!”
他樂呵呵地喚了一聲。
“你怎麼來了?”
姜沁奇怪,他不是說今天會很忙,咋有時間來地裡。
“我今天專門來你們七隊採訪,回去要寫一篇通訊,得發在咱們農場的內部報紙上。”
王爲遠說。
姜沁一聽,原來是來採訪的,難怪還帶着照相機。
“那你快去忙吧,別耽誤正事。”
姜沁說着就要去幹活。
王爲遠把她給攔住了,“嫂子,我過來找你就是爲了正事。我剛纔去過隊部,也去了水稻田那邊。大家都說你幹活幹得快,幹得好,一致推薦我來採訪你。”
“這個他們倒是沒說錯。”
論幹活,姜沁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她要說是第二,全農場女職工就沒人敢說第一。
“要採訪點啥呢?咱們儘快吧,不能耽誤幹活。”
姜沁把鐵杴放在旁邊地上。
王爲遠從挎包裡掏出個紅塑料皮的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那咱們開始吧。先說說你來農場以後的感受。”
“感受……從京市剛過來的時候,感覺這邊要比城裡艱苦很多。但艱苦咱也不怕,怕艱苦還怎麼建設好農場!不怕苦不怕累,全心全意爲農場做貢獻,這是咱農場人該有的精神!”
姜沁說完,王爲遠激動地鼓掌。
“嫂子,你說得太好了,這確實是咱農場人該有的精神,回去我就把它寫在報道里。”
他隨即在筆記本上,把姜沁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姜沁心道,實話她也不能說啊,還好昨天看了會兒報紙,要不剛剛那些話她還真說不出來。
王爲遠放下筆記本。
“還有個問題,大家都說你幹得活比隊裡所有女同志都多,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呢?”
在地裡幹農活可不是簡單的事,又曬又累的,剛從城市裡過來的女同志,咋能適應這麼好呢。
那都是強身健體丸的功效。
姜沁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說:“幹農活累啊,我一開始不適應,就逼着自己幹。等熟悉起來後,就越幹越好了。
我想着,要是自己能多幹一些,別的同志就能少幹一些,咱們說的奉獻不就是這樣,犧牲自己爲了大家!”
姜沁說得激動,王爲遠聽得更激動,又連問了幾個問題,才把塑料皮筆記本和鋼筆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