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傳[軍文現代] 23 都市言情 大衆 網
空氣裡有狂亂的氣息,寒冷好像已經蕩然無存,陸臻試探着想要掌握主動,作亂的手被狠狠地壓制,夏明朗喘着氣,火熱的鼻息挲巡在他耳邊……別動,不要動,讓我來,這個夜晚,讓我抓住你。
(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爲保和諧,此處隱藏80字……)
陸臻想什麼叫瀕死的快感,這就叫瀕死的快感!
(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爲保和諧,此處隱藏87字……)陸臻還在喘息,卻笑開,看着夏明朗說:“隊長,我忽然想起一句話,我覺得這輩子值了。”
“什麼?”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夏明朗挑眉看了他一眼,眼中還帶着情事未盡的水光和迷濛,卻又憤怒異常。
陸臻做捧心狀:“隊長,你這眼神太媚了,小生讓你迷得魂都沒了。”
夏明朗哼了一聲:“那就好好活着,我天天這麼看着你。”
“好啊,”陸臻微笑,“那我會每天上你一百遍的。”
“我操你媽!”這小子也太扯了。
“別介啊,我媽老了,受不起,你還是湊合湊合操我得了。”陸臻就這麼平躺着,安安靜靜的,笑。
帶着虛弱的堅強,但總也是堅強的,雖然讓人心酸。夏明朗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某種鈍重的東西一下一下的在捶打着,連喘氣都透不過來的疼痛,總是這樣,事到臨頭就喜歡裝痞子,可從來都裝不像,不是說太多就是說過了,好像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夏明朗偏過頭去看他,眼眶泛着紅,有淚,凝結着卻沒有掉下來,瞳孔越發黑得驚人,火光一閃一閃的倒映其中。
陸臻頓時惶恐:你會哭嗎?從來沒見你哭過,如果我死了……不,我希望你永遠都不必流淚。別拿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在這樣的目光之下我會答應你任何事,是的,任何!
好在,你不會這樣要求我。
陸臻翻過身抱住夏明朗,晃動中有一滴眼淚落到他的迷彩服上,因爲毛細作用飛快地散開,化成一個淡淡的小圓斑。
“有些話我現在說,你又要揍我。”
“那就別說。”
“有些事,現在關照你,又顯得我很矯情。”
“那就別說!!”
“所以我只希望你能明白,無論將來,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有你真心的願望是我唯一珍視的,無論你想做什麼,對我,你永遠都不必有愧疚。”
夏明朗按住陸臻毛茸茸的短髮,用力把他壓到自己胸口。
“我明白!”夏明朗說。
陸臻半蜷着身子側臥,雙手抱住夏明朗的腰。
“我現在覺得,我要是個女的就好了,這樣我就能給你生個孩子了。”陸臻的聲音被悶住,由夏明朗的胸腔共鳴,帶着嗡嗡的雜響。
“胡說八道。”
“真的,真的,我不騙你,我以前從來沒這麼……覺得過,我以前覺得我這樣特好,我很滿意,可是現在我妒嫉她們。”
“傻乎乎的。”夏明朗看着自己眼中的火光一時模糊,一時又清晰:“咱們不能生,還不能養嘛,你想要孩子咱們去找一個。”
陸臻抽了抽鼻子,笑:“也對噢!”
“所以別想了,睡吧!”夏明朗幫他把睡袋拉好。
在這樣的夜晚還能睡着,算不算一種奇蹟?
然而當陸臻合上眼,他很快就睡着了,聽說只有心無雜念的孩子在他最放心的人身邊纔會如此。
夏明朗守了他一夜,陸臻的睡法太安靜,呼吸柔和,心跳平緩,一動不動,隔了厚厚的衣物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好像屍體。
夏明朗睜大眼睛胡思亂想,恍然覺得現在是否也算是一場演習,讓他有機會可以預演一下,怎樣去面對一個不再鮮活的陸臻,怎樣習慣,怎樣剋制。
可是……
夏明朗忽然捂住臉,因爲他忽然想起了,他的陸臻……他的陸臻如果有萬一的話,他是沒有機會去面對他的屍體的。
清晨,陸臻朦朧地醒過來,空氣裡有極爲熟悉的味道,某一個人的味道。
陸臻慢慢張開眼睛,嘴角帶笑,很滿足,昨天晚上發生了美麗的事情不是嗎?
夏明朗的臉就在他枕邊,一轉頭,鼻尖對着鼻尖。
眼圈很黑,皮膚很差,鬍渣凌亂,倦極而眠的模樣。陸臻痛心:我的審美真的已經很有問題,明明是一張車禍現場的臉,我居然也會覺得他驚天地泣鬼神的帥,完全無可救藥。
夏明朗睡得不熟,一觸即醒,他驟然睜眼,一瞬間四目相對,陸臻感覺到腰上一緊,人已經被箍住。
“Hi,早!”陸臻笑道。
“早~”夏明朗開口,聲音很慢,目色濃沉,一個字吐得百轉千回。
陸臻想我真不能死,否則做鬼都咽不下那口氣,就這麼個妖精,老子追上手容易嘛,剛剛享受了沒幾年就要撒開,小爺我不甘心。
“6點了。”夏明朗看錶。
“等會就出去。”陸臻說。
於是,四目相對,一眨不眨,好像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那樣。
夏明朗說:“如果拆彈需要兩個人就好了。”
“需要兩個人也輪不上您吶,許大馬棒還有比您更專業的爆破手在等着呢!”陸臻拒絕得乾脆,“殉情這麼不利於科學發展觀又浪費國家財產的行爲是堅決不能姑息的,中校同志,我黨我軍把你培養到這麼大,不是用來跟我玩孔雀東南飛的。”
“別人的命也是命,憑什麼我就不能陪你死?”
陸臻看着他笑:“誰讓你是隊長呢?”
夏明朗神色一黯。
陸臻頓時又心疼,安慰他:“別想了,什麼死不死的,少咒我。老子身後有一票高工頂着呢,他們會教我怎麼做的。”
“他們什麼都會教給你?”夏明朗遲疑。
“啊……對啊!每一步都會有很精心的……所以你……”陸臻忽然變了臉色,因爲夏明朗目光灼灼地看過來。
一瞬間瞭然通透。
陸臻馬上爬起來整理衣服。
“陸臻……我,”夏明朗用力扯住他的袖子,“能不能,其實我也受過……讓我……”
“夏明朗!我只問你一句話。”陸臻低喝,他的目光清亮逼人,帶着不可違抗意志。
“我的槍法也不差,你會把你的狙擊槍給我嗎?”
夏明朗一愣,慢慢鬆開。
天已經完全亮了,陸臻拉平身上的衣角,半跪到夏明朗身前,低頭吻上他……
清早的陽光從頂上落下來,這讓陸臻的面容看來有些模糊,輪廓線鍍着絨絨的金邊。灰塵揚起在光線裡,上下翻飛,像細膩的金粉。
天使無翼,流落人間。
“我會回來的。”
那聲音輕柔而纏綿,細涼的手指從夏明朗臉上掠過,陸臻轉身,拉開帳門,衝出去。
風倒捲進來,夾着雪。
夏明朗安靜地看着陸臻的身影被拉鍊收聚成一條線,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有脫力的感覺,他鬆開手,躺倒。
門外,是白雪茫茫的大地。
陸臻記起紅樓最後一幕——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功名利碌皆糞土……當然,也不盡如此,然而只有愛是人們死後唯一會帶走的東西,是它讓我們離開的腳步變得如此沉重。
陸臻算什麼?
他在想,陸臻算什麼?
其實陸臻什麼都不算。這世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會少。
“你的生命其實不值什麼,可是,你會帶走爸爸媽媽的兒子,麒麟的兄弟,還有……夏明朗的愛人。”陸臻小聲對自己說。
營地裡已經有忙忙碌碌的戰士,看見他時都頓一頓,微微點頭,偶爾有人擡手敬禮,陸臻連忙繃直腳跟還回去。一位軍官跑過來讓陸臻去看新到的防爆罐等排爆工具,專業的防化兵來不及到位,許航遠拉上了自己的爆破組,負責人看到陸臻的第一眼有點遲疑,似乎拿捏不好自己應該是什麼表情,陸臻看着他笑,笑容明媚,讓人鬆了一口氣。
其實這些東西都不大用得上,20KG的高能炸藥,能封住這種級別的爆炸的防爆罐全世界都沒有。可是爆破組的副組長還是異常熱情地給他推薦最新的工具:這個帶上,去年剛剛列裝的;那個也帶上,跟你說,隊裡特別買的,別的地方沒有。
臨走時陸臻七零八碎抱了一大堆,副隊長在他身後看着,走出去好遠,陸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同志,記得親自還回來啊!”
陸臻眼眶一熱,轉身敬了個禮。
回去換班,沈鑫仍然撲給了他過量的熱情,雖然這樣的熱情多少有點假,畢竟沈少不是方進那種永遠熱血沸騰嘴裡高喊着噢耶的少年。當他的嘴角上揚,眼角下垂,嘴邊勾出深深的法令紋,這樣深刻的笑容怎樣都帶着一點急切的味道——請給我一些什麼!
於是,陸臻毫不吝惜還給他一個同樣誇張的笑容與大大的擁抱。
“辛苦了。”陸臻說。
“切~”沈鑫不屑。
“沒什麼意外吧。”陸臻坐下來檢查儀器準備開機。
“沒有。”沈鑫坐在他身邊看着,看了一會兒好像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要離開了,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去……
啪!陸臻與他凌空擊掌,握到一起,用力緊了一緊。
“小心點兒。”沈鑫說。
“會的。”陸臻重重地點頭。
衛星電話通了,吳鳴開始招呼他:“早上好,少校!”
這聲音是疲憊的,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出一夜未眠的操勞。
“早上好!大家早上都好!”陸臻迴應他,讓人精神一震的清亮。
吳鳴一愣:“看來你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是啊!”
“少校……不得不說,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佩服的人。”
“別介啊,你現在纔多大啊,說什麼一輩子。”陸臻笑了:“情況如何?”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先說好的。”
“好消息是我們已經成功的分解出了整個電器結構,壞消息是,我們利用同樣的物理電路複製炸彈,然後交換拆除,結果……”
“都炸了!”陸臻回得很平靜。
“抱歉,干擾電路太多了,後來我們設計了一個軟件分析各種可能的引爆方式,然後模擬拆解,現在服務器還在運算中。”
“沒關係,我不急。”從不曾謀面,陸臻不知怎麼的直覺認定吳鳴應該是個眉目柔和的人,現在一邊說着話,一邊在苦惱地按着眉心。
“很抱歉我們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以往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我們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去拆,直接引爆掉就算了。”
“上面給你們的壓力很大嗎?”
吳鳴苦笑:“我們的壓力不算什麼,您的壓力纔是真正的壓力。”
“怎麼說的?”
“不惜一切代價,保證放射源不擴散。”
“嗯!明白!”
不惜一切代價的意思就是不惜人員的生命,可現代戰爭不再是古早之前,不是有人願意捨身,就一定能炸開碉堡,真無奈。
“吃點東西嗎?我去泡咖啡!”劉雲飛忽然插進來。
“嘿,阿飛你誘惑我。”陸臻不滿。
“我就誘惑你,怎麼了?”劉雲飛說話很衝,蠻不講理似的,“哎,還記得我喜歡喝什麼咖啡嗎?”
“摩卡,怎麼了?”
“嗯,陸臻,記得我喜歡摩卡,是摩卡。”
呃……
陸臻疑惑,劉雲飛喜歡喝摩卡,這一愛好曾經受到廣大人民羣衆的集體鄙視,陸臻笑言阿飛是火爆浪子的表,純情LOLI的裡,還摩卡,你怎麼不去喝星冰樂?劉雲飛因爲被鄙視,還發狠改喝過清咖,沒幾天就受不了,怒曰:老子愛喝什麼喝什麼,愛誰誰。
摩卡是劉雲飛最愛的咖啡,可是在麒麟內部,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他們通訊組內部,摩卡還有另外一種意思,一個電臺加密頻道。陸臻想了想,把猝發加密電臺打開,調到摩卡那一檔。
沒過多久,一條通訊傳入,筆記本自動翻譯顯示:“申請引爆,這申請我們不能提,但是你行。而且要快。電路已經在衰減,估計撐不過48個小時,那軟件算不出什麼名堂來的,我中間提過一次數據,還沒拆過半就已經只有40%可靠性。陸臻你不要傻,如果在城市裡,就算搭上我這一條命,也要去賭,可現在不一樣,就讓防化兵幹半年又怎麼了,封上幾十公頃山林就算了,沒什麼比你的命更重要。”
用加密電報打這麼多字,可以想見對方有多激動。
陸臻反反覆覆讀了三遍,一邊搭着耳機裡的談話,一字一字地輸入回覆。
陸臻:“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了,這樣的消息是鎖不住的,如果爆炸,兩到三天之後消息很快會傳遍全國,被誇張,被放大,然後引起全民的恐慌。”
劉雲飛:“這根本不是你需要去考慮的層面,這是軍以上的老傢伙們去頭疼的,你需要關心的只有,你是不是能拆,有沒有必要冒這種險。而且現在不是說你肯冒險,就一定能成,很可能什麼都改變不了,你只是白白賠上一條命。”
陸臻:“1%的可能,100%的努力,如果最後可能會被突破,是不是應該放棄陣地?如果最後可能會失敗,是不是應該放棄抵抗?你我都是軍人,雲飛!別再說了,頻道用得太勤會被發現的。”
陸臻又等了一會,沒等到迴音,吳鳴那邊傳來一些細碎的清脆微響,劉雲飛泡好咖啡回來了,如果陸臻能夠通過電流看到他的臉,就會發現此刻他眼眶微紅,所以沒人問起他爲什麼泡了這麼久的咖啡。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陸臻在心裡想過,但是沒說。
可能,將來的某一天,他也會坐在某個遙遠的電話後面下命令——請不惜一切代價!
所以今天的陸臻不能逃避。
最後的計算結果出來了,最優的拆解方式的總成功率爲14.3%。吳鳴把一句話說得極度吞吐,他都不好意思把這個概率報出來,可平心而論這樣的概率已經比陸臻預想的要高得多了,步驟太多,即使每一步都有九成把握又怎麼樣?十步之後就只剩下一成的安全性。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方案。”陸臻說。
“對,我也不接受。”劉雲飛馬上打斷他:“所以我還是堅持認爲我們應該引爆它,沒有必要爲了追求14.3%的可能,去犧牲一個戰士的生命!”
“不,雲飛,你聽我說完,”陸臻頓了頓,深呼吸,“我剛剛發現我們犯了個錯誤。”
“呃?”吳鳴頓時來了精神。
“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想着怎樣把炸彈徹底地拆掉,不爆炸,但其實我們沒必要這樣,可以讓它炸,只要能保證放射源不擴散。”
“你的意思是?”吳鳴疑惑。
“簡化步驟,只拆出放射源,我這裡有最好的防爆罐和鉛盒,我還有很多防爆毯,只要給我兩秒鐘的時間,我就能帶着放射源離開爆炸中心十米,我可以事先挖個掩體……”
“但是如果衝擊波太強烈的話,你會被活埋。”吳鳴已經聽懂了。
吳鳴果然是個溫和的人,有種種危險的可能,他挑了最溫和漂亮的說法,其實如果燃燒過分劇烈的話,陸臻會被烤熟;如果空爆氣體耗氧太多,他會窒息;如果區域內瞬間氣壓過大,他的內臟會被擠碎,然而……
“這不重要。”陸臻說。
“不,這很重要!距離十五米,你去準備掩體,我給你最好的方案。少校,請記住我還欠你一頓飯。”吳鳴沉默了幾秒,斷然說。
“好的,到時不醉不歸。”
陸臻與夏明朗通話,報告最新情況並要求裝備,他原以爲夏明朗會對這個計劃有所反應,無論是讚賞還是憤怒,總會有一些反應,然而,夏明朗聽完之後很平靜。
陸臻猶豫了一下,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麼幹?”
夏明朗說:“是。”
“那爲什麼不告訴我?”
沉默良久。
陸臻也就沒有再追問。
是啊,這是個好辦法! 可正因爲這是個好辦法,所以……所以再無理由拒絕去冒這個險。
原來我一直都在期待着你能放棄嗎?
夏明朗心想?……
“要不要,換個人?”許航遠看到夏明朗臉色慘白地移開喉式對講器,如果最後就是比逃命的話,說真的,15米的距離,大家都差不多,搞不好還有人比陸臻更快點兒。
“換誰上?我?”夏明朗笑了笑,“誰的命不是命呢?”
這樣的命令是不能下的,雖然只要他願意,他就能找到藉口,他也一定能讓人心甘情願地頂上去,可是,這樣的命令是不能下的,陸臻也不會同意。
有些事,關乎原則和良心,你愛他,他的性命在你眼中千金不換,可是有哪個生命不值得珍惜呢?
每一具無定河邊骨,都是春閨的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