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布魯諾心中的疑惑就像噴薄欲出的火山,他用着幾乎是哀求的眼神看向露易絲。
可後者側了側臉,出神地看着無星無月的天空,彷彿夢囈般喃喃着:“你看這天空,沒有一絲多餘的光亮,多麼像是開幕前的歌劇院啊……”
“不要着急,我的詩人,你會知道這一切的,但現在知道只會讓你失去理智,從而讓我們的孩子受到傷害。”
“我的詩人,照顧好我們的孩子,我還有最後一場劇要演。”
“去諾爾吧,也許,我們還能再見面?”
夜魔小姐眯了眯紫色的眼睛,笑容又變得狡黠起來:“到時候,你會不會再次拔出劍,要我束手就擒呢?”
布魯諾心臟在揪緊,他感到,他的摯愛,他的靈魂,他的一切,正在一點點離他遠去。
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想要拒絕,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天國和地獄也不行!
“嗚哇——”
但嘹亮的哭泣聲,將青年的思緒拉回現實。
手裡的孩子似乎有了千鈞的重量,布魯諾面前似乎放着天平,一面是自己和她的愛情結晶,另一面是摯愛和靈魂。
“去吧,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這麼說着,夜魔小姐眉角微微上挑,嘴角的微笑變得輕佻,彷彿蔑視一切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張開背後的翅膀,背後浮現夜魔的尾巴,那翅膀突然變大,甚至遮住了剛剛從雲中出現的月亮。
她高懸在天上,衆星成了主角出場的陪襯。
隨後,夜魔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的氣息。
混亂而邪惡,高貴卻霸道,那是屬於深淵皇者的氣息。
無數還在睡夢中的人,被這可怕的氣息驚醒,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一聲劍鳴。
就像普通的長劍拔出劍鞘,但卻不知道隔了多遠,依舊清晰傳達到每個人耳邊。
一道瑰麗凜冽的劍光,從城內某處斬出,目標正是天上的夜魔小姐。
面對這劍光,夜魔小姐嘴角的嘲諷笑意不減分毫,她最後看了布魯諾一眼,然後迎上了那劍光。
就像飛蛾撲向火焰,盜火者迎向雷霆,劍光吞沒了夜魔小姐的身影,在天空綻放出足以媲美太陽的光明。
隨後那裡再沒了其他,那個高傲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點點的紫色螢光,從天空灑落。
恰似夜櫻灑下,靜美但寂靜無聲。
“完美的落幕,不是嗎?”
凱奇在這光芒下,喃喃自語着,隨後看向面前的步兵:“你們覺得呢?”
領域席捲而出,一劍閃過,身着重甲的步兵宛若一個個鐵罐頭,呆呆立在那裡,沒了動靜。
“太陽的光輝,必將照亮維西卡的黑暗。日耀永存。”
凱奇在最後一絲光芒消失前,自語了兩句,就像幕後的解說,落幕時的旁白。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
布魯諾呆呆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的愛人無畏地撲向那劍光,看向自己的愛人走向死亡,看着天上下起了紫色的雨,灑在了自己的身上,也灑在懵懂無知的海洛伊絲臉上。
海洛伊絲伸出小手,想要抓住這些光點,可惜那些光點就像調皮的精靈,從她的指縫鑽過,沒有絲毫停留。
布魯諾從沒有現在這麼無力過,他有面對死亡的勇氣,也有面對死亡的決心,但命運就像無常的惡魔,連死亡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他的愛人,他的生命,他的靈魂,在這個皎月高懸的夜晚,永遠離開了他。
他很想大吼一聲,發泄心中的無窮憤懣,可惜,他沒有這個閒暇。
另一個熟悉的人出現了。
“你不該去找她的,你害了她。”
中年人拔出長劍,看向布魯諾。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只想離開這裡,我們誰都不想傷害,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布魯諾歇斯底里地向着隊長大吼着。
“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有些人,只是存在着,就有着數不清的關係糾葛。正如今日的我們,拿着長劍相對,又有誰是真心想要爲敵呢?”
隊長拔出了長劍:“放下她吧,既然大公的計劃已經被他發覺,那是時候表明態度了。”
“除非我死!”
哪怕面前的是真正的榮耀騎士老手,布魯諾也沒有絲毫畏懼。
自己手裡的,是她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絲牽掛。
也是自己的唯一希望。
“無謂的抵抗,你的劍術,還是我教的呢。”
隊長將長劍指向布魯諾:“你的心亂了,你沒有絲毫勝算。”
“是嗎?哪怕沒有絲毫勝算,我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海洛伊絲!”
布魯諾緊緊抱着海洛伊絲,哪怕這樣會讓自己的勝算再次少上一分,也絕不肯讓她處在危險中。
“執迷不悟。”
隊長展開了領域,來自榮耀的壓力立刻將布魯諾的領域壓制。
但隨即,榮耀的完美領域,被一股蠻力生生破除。
隊長驚訝地看着布魯諾:“這就開始拼命了嗎?你離開這裡的機會又少了兩成,看來我教你的東西你全部忘記了。”
領域是不可能擊敗榮耀的,畢竟榮耀騎士的領域那麼完美,足以將領域騎士的力量壓制到不足一成。
但是,如果領域騎士以接近百倍的力量,燃燒自己呢?
布魯諾的頭髮在飛快變白,然後脫落,但眼神卻變得更加明亮,就像刀劍一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誰也別想傷害我的海洛伊絲!神也不能!”
布魯諾深知隊長的可怕,但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想要離開,唯有拼命。
他奮起力量,將自己的全部凝聚在這一劍上,然後向着隊長髮起了衝鋒。
“你的心亂了,你的腳步也亂了,呼吸更是沒有章法,這樣的你,弱的可憐。”
隊長頓了頓,嘆了口氣:“最重要的是,你的弱點,太明顯了。”
哪怕不想沾染同伴的鮮血,但這雙手掌,已經不潔了啊。
也許有一天,我終將死在同伴的手裡吧。
這麼想着,隊長出劍了,不是對着布魯諾,而是他懷抱裡的孩子。
布魯諾目眥欲裂,但自己出劍的右臂已經無法收回,於是弓起了身子,用上半身將海洛伊絲完全罩住。
既然決定對同伴出劍,那手段自然也不重要了。
隊長秉持着自己的縝密信條,做出了完美的應對。
隨後,血光乍現。
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從布魯諾的頭皮開始,沿着左耳一直到右邊的下巴。
幾乎將他的頭顱斬開。
但他沒死。
因爲出劍者已經沒了生機,那直刺的一劍才變成這個樣子。
“您是否想過,終有一天,會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呢?”
凱奇鬆開劍柄,這柄深入隊長心臟的長劍,已經將他的生機完全磨滅。
“嗬嗬,想過,謝謝了。”
隊長帶着釋然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隨後濃眉大眼的青年看向滿臉鮮血的布魯諾:“她的落幕是那麼美麗,我自然也要付出觀賞的票費。”
“快走吧,這裡已經沒有你的容身所了。”
凱奇看了看依舊皎潔的月亮:“一場歌劇落幕了,但另一場又要開始了。”
可憐的隊長,直到死,我也沒想出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