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枯燥的一天,終於在麥葉的痛苦煎熬中結束了。
她想如果時間可以按快進的按鍵,她會立刻跳轉到身體痊癒,並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那天。
她熱切盼望那天的到來,卻感覺時間一分一秒似乎走的更慢了。
所幸在這裡只管吃吃喝喝睡睡,沒有飢餓寒冷,也不用看人臉色,更不用擔心要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去討好誰。
雖然在這裡她可以盡情的哭,還能有莫妮卡和鍾姨的安慰,但她從不曾露出一絲笑容,因爲她笑不出;
雖然鍾姨給她像母愛一般的溫暖,能給她一個感覺很完美特別的懷抱,但她覺得一次擁抱已經了卻了她的夙願;
雖然住的是像宮殿一般的別墅,但她並不稀罕。
她想離開這裡,離開,離開,越快越好,然後忘記有關這裡的一切,去過自己貧困的生活。
她真怕現在享受了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后,會遭受更多的磨難去平衡,所以她寧願不曾擁有。
每天她的心情都狂躁而又萎靡,麻木而又不安,加之身體的不適,她每天都是無精打采的模樣。
當然莫妮卡和鍾姨會什麼都依着她,而她除了哭,除了發呆,也沒有別的想要做的事情了。
她隱忍着狂躁,只能用眼淚來發泄壞情緒,不曾在行爲上抗議過她們倆人。
在鍾姨和莫妮卡的心中,麥葉是個性格文靜乖巧,脾氣溫順的孩子。
她們對她的傷痛表示同情,在生活上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麥葉完全過上了公主一般的懶人生活,在她心裡早就被他們倆感動的一塌糊塗了,又怎麼會隨便任性耍脾氣呢。
像之前的夜晚一樣,鍾姨服侍麥葉上牀,並憐愛的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後準備起身去自己的牀上睡覺。
不料她的手腕被麥葉輕輕抓住,然後感覺麥葉又用力緊緊的拽着她的手,於是她又只好坐下來,並輕聲問道:“怎麼了?”
麥葉看着她的眼睛,在心裡回答:“我想和你一起睡。”
鍾姨看着麥葉這麼專注的望着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說:“好了,睡覺吧,明天起來,給你檢查下頭上的傷,說不定可以拆紗布了……”並試圖掰開麥葉的手。
麥葉依舊緊握着她的手不鬆開,並目不轉的望着她。
鍾姨似乎明白了麥葉眼中的渴求,於是點點頭,說:“你不鬆手,那我就只好跟你睡了。不過我怕晚上會礙着你。”麥葉這才鬆開手。
“你能明白我說話了?”
鍾姨表示驚訝,一邊說着一邊躺下,因爲怕礙着麥葉,所以和她保持了一臂寬的距離,接着說道,
“真想能聽你說一句話,莫妮卡有時候實在太吵了,而你卻這麼安靜。好了,不說了,睡覺吧,睡吧。明天會是個好日子。”
她突然感慨。
麥葉非常主動的抓過睡在一旁的鐘姨的手,然後輕輕握着,她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很有安全感。
而鍾姨的手給她的手感,是一雙有力有愛有溫暖像母親一般的手。
她想自己心底一直渴求的母愛,終於在鍾姨身上找到了。
她有一絲錯覺,或許鍾姨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媽媽,但她清醒的知道這只是錯覺。
她幻想着如果自己開口對鍾姨說:你做我的媽媽好嗎?
不知道鍾姨會是什麼反應……想着白天鍾姨給她的擁抱,她美美的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麥葉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睡在身邊的鐘姨,不料偏過頭去發現鍾姨睡在另一張牀上。
驀地,她的情緒就變的非常壞,非常失落和難過。
她想,原來鍾姨並不是真的愛自己關心自己,也並不喜歡和自己睡一起,對自己的關心只是她的工作吧。
她這樣想着,於是決定以後再也不要把鍾姨,幻想成自己的媽媽了。
因爲根本就不是,也不要讓鍾姨再靠近自己了,甚至覺得之前的擁抱和溫暖,都變得可笑而噁心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狹隘,太主觀了,但在這事上她不能不這麼想。
她的心情是感情泄露後又被人冷落的落寞和無奈,隱隱的她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輕易就表達出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和依戀。
真心流露後被人察覺而又不能得到迎合的滋味,還真的不好受。
心裡想不通的她,抓過牀頭櫃上的遙控器,就打開電視,並把聲音開的很大,表示對鍾姨的不滿。
鍾姨被電視聲音吵醒了,看着麥葉躺在牀上看電視,連忙起身,走到麥葉身邊。
想去拿麥葉手中的遙控器,將電視聲音關小,並說:“別躺牀上看電視,對眼睛不好,聲音小一些,這樣很吵啊。”
麥葉卻眉頭緊鎖根本不理睬她,手裡緊握遙控器,她只好走到電視機前按機身的按鈕將聲音調小,還沒有等她轉過身。
麥葉就將手中的遙控器朝電視機這邊砸過來,險些打倒她。
她頓時蒙了,一向文靜的麥葉,怎麼會一大早發脾氣,而且是用從來都沒有用過的粗暴方式。
她立刻走到麥葉身邊,用手被去摸麥葉的額頭,看看是否有感冒或者發燒,不料她的手被麥葉一巴掌扇過來,打的她生疼。
氣急敗壞的麥葉,甚至把枕頭也朝牀下扔去,將牀頭櫃上的飾品,杯子,名貴的瓷器……通通砸到地上。
鍾姨站在一旁連忙背過身去,並開始換衣服,不去看麥葉也不去阻攔她,隨便她怎麼撒野。
等到麥葉撒完了氣,把牀上地上弄的亂七八糟時,她纔不慌不忙的整理起來。
麥葉掙扎着想要從牀上下來,她也不去理會,眼看麥葉就要從牀上跌下來,她才上前將其扶住。
麥葉卻雙手用力想將其推開,但身子沒有恢復的她,哪裡有那樣的氣力。
這讓她惱羞成怒,張開嘴就撕心裂肺的大叫,讓鍾姨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心中不滿而憤怒的喊道:“誰要你好心了,誰要你關心了,誰稀罕你的照顧,我討厭你,討厭你!不想看到你——我討厭住在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走,我要離開……”
但這聲音也只有她自己才聽的見了。
莫妮卡聽到樓上的動靜後,也趕緊上樓來,見一地的狼藉,慌亂的問:“怎麼了?來賊了嗎?掉什麼東西了麼?”
並立刻彎腰去將地上的東西拾起,放在牀頭櫃上,這是她的職業使然,一種條件反射的動作。
接着她又用抹布清理了地上的碎片,並擔心地說,
“這些東西都碎了,萬一要我們賠怎麼辦?
“要不要跟少爺說呢,說的話,他肯定問爲什麼,我要怎麼回答呢……
“少爺會不會因爲這事,把我炒魷魚呢……
“希望少爺不要發現纔好,不要怪我纔好……”
她的心情非常自責。
聽到莫妮卡這麼說,麥葉心中才有了一絲後悔,覺得自己太魯莽了。
她真想張嘴大喊:“就說是我摔的,跟你們沒有關係。”
但她開不了口,緊閉嘴脣,有些愧疚的望着莫妮卡。
她覺得自己或許已經忘記了說話,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否說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自己的聲音了。
莫妮卡整理完地面,說道:“算了,吃早飯吧,等少爺來了再彙報吧。現在還真害怕他來呢。”
鍾姨將輪椅推到牀邊,然後半抱半扶的讓麥葉坐在輪椅上。
發泄了不滿的麥葉,心中因爲有一絲愧疚,所以准許了鍾姨像往常一樣對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蠻橫給她們帶來的是自責和難堪。
吃早飯時,莫妮卡一改往常的喋喋不休,變得沉默不語,鍾姨也只是默默吃飯不吭聲。
麥葉低着頭不敢去看她們,但她能想象出莫妮卡疑惑不安的表情,鍾姨嚴肅沉思的神情。
她暗叫道,不好,莫不是她們發現自己是僞裝了的吧,想着秘密被人察覺,她恨不得立刻遁地而逃。
吃過早飯,莫妮卡像犯了失語症般一字不說的,在家裡上上下下的打掃,連她最愛看的電視,她都不去看了。
好似做錯事的孩子努力做家務,把家裡打掃乾淨,以求得大人們的原諒。
“來,看看,看看你頭上的傷口長好了沒。”鍾姨的語氣也比平常顯得謹慎生硬。
麥葉巋然不動的坐着,彷彿完全沒有聽見,但字字都聽的清清楚楚。
一想到鍾姨不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她的心異常難過,彷彿受了被人揹叛一般打擊,沉重而心痛。
鍾姨的動作非常輕緩的拆着繃帶,麥葉覺得頭一絲絲輕鬆起來,透氣起來,頭髮的皮膚似乎也會呼吸了,心中有一絲竊喜。
因爲已經看慣了自己每天綁着繃帶的樣子,沒有了繃帶她還有些不習慣,也不敢照鏡子。
鍾姨看見麥葉癒合的傷口,終於真心的感到高興,於是微笑着拿起鏡子,問道:“要不要看看?”
麥葉正在遲疑又似在醞釀勇氣時,莫妮卡從樓上跑下來,又緊張又興奮又擔心的說:“少爺來了,怎麼辦?”
她是希望少爺來的,可是又擔心打碎了東西要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