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笑，再次碰杯。
逗留了片刻，秦世錦就欲離去，起身之前道，“這個秘密，我會保守。”
“謝了。”唐仁修也道了聲謝，卻又補了一句，“不過，這也是你應該做的。”
秦世錦揚起脣角，對於這樣一個對手，有着幾分敬意。
“保守秘密，也需要代價。”秦世錦腳步微停，低聲說道，“你是集團的總經理，我想你一聲令下，她的應酬可以少一些。”
唐仁修笑了，“我倒是覺得她可以來總部，外交能力有待加強。”
秦世錦沉默不語，顯然是被氣到了。
恐怕沒有足夠的理由，陸展顏是不會輕易離開五洲的。
移門被緩緩推開了，唐仁修獨自盤坐在蒲團上，久久沒有離去，也沒有動彈。外邊傳來江南小調的曲聲，環繞着他。
桌子上，照片裡的女人，那落寞的神情，他卻也印象深刻。
那一年的午後，明日她就要遠嫁異國。
她輕輕撫摸着他的小腦袋，告訴着他，她要離開的話語，也告訴了他，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決定。
……
“秦世錦，今天晚上我有應酬，所以要晚點回去哦。”
“陸經理，你的應酬還真是多。”
她一個分公司的經理，竟然比他這個副總還要忙？有沒有天理了？
“沒有辦法，唐總說我應該多鍛鍊交際能力。”
秦世錦在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自從那天在茶樓見過面後，唐仁修愈發顯得獨斷獨行起來。很明顯的，陸展顏的應酬比以往要多上許多。這不是擺明了，是不讓他們獨處了？
“你可以推掉的。”於是，他耐着性子說。
“這怎麼好意思推掉，是工作咯……”
對於工作，陸展顏一向都是認真負責的，秦世錦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今天晚上你有約了。”
“恩？什麼約？”陸展顏很是詫異。
“李浩然約了我們，讓你一定到。”
“什麼時候約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現在知道了。”
“秦世錦！可我這邊已經答應了！你也不提早說！”
“那你推掉！”
“我怎麼推掉啦！”
“你就說，要陪你的男朋友。”
“……”這個理由還真是夠讓人抓狂。
“你就這麼對唐仁修說。”
“不行啦。”陸展顏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她在那頭想了想道，“不然這樣吧，你先過去。我等看情況就溜出來，再找你會合。”
他還能有異議嗎？
也只能這樣了……
掛了線後的秦世錦，越想越胸悶，他絕對要想出一個辦法，把她從五洲弄走。
※※※
其實如秦世錦所說，陸展顏也覺得最近自己的應酬比起往常來愈發多了。
只不過，唐仁修對她的重用，也讓她感到了責任所在。
其實陸展顏也有些小心思的，想想秦世錦是多麼的優秀，她可不能距離他太遙遠。
總是希望，能夠離他更近一些。
儘管不能平行，那至少也不要太過遙遠。
今日的應酬只是一個上層社會的聚會，唐仁修帶着陸展顏，在爲她介紹前來的賓客。兜轉了一圈，也差不多了，陸展顏輕聲道，“唐總，一會兒我還有事，不知道能不能先走？”
唐仁修問道，“怎麼？有約會？”
“恩——”陸展顏坦白說道，“突然有點事。”
算起來，李浩然也是第一次約他們，還讓她一定到，她不去的話，也不大好。
唐仁修微笑道，“那等一下你再走吧。”
“好。”
“唐總，久仰久仰。”忽然，有人前來寒暄。
唐仁修回頭迎上了對方，而陸展顏亦是。只是這麼一瞧，讓她不禁詫異了，眼前的男人，她也是見過的，而且是認識的。
他竟然是張孟凡？
張孟凡和唐仁修說着話，目光掃向陸展顏，笑着說道，“陸小姐，見到你很高興。”
“張先生，好久不見了。”陸展顏不動聲色，和他打了聲招呼。
可是心裡面卻在狐疑，他不是老師嗎？怎麼會出現在這種聚會上？
難道說……
陸展顏雖然困惑着，可是表面沒有顯露多少情緒。
張孟凡在這邊聊了幾句套完近乎後，投給陸展顏一個別有意味的眼神就走了。
陸展顏這才知道他的身份，原來是一家公司的小開，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老師！
許靜被騙了！
唐仁修注意到這其中的異樣，低聲問道，“認識？”
“恩！”陸展顏的確是認識，而且還因爲他，和秦世錦鬧過不開心。
不過現在看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陸展顏在聚會裡逗留了片刻，瞧着差不多了，她就要離開。只是在臨走之前，她還要去會會那位張老師。
她朝唐仁修低聲一句，“唐總，那我先走了。”
唐仁修漠然頜首，卻是瞧着陸展顏走向了某個角落。
這邊張孟凡和幾個公子哥，正和幾個名媛在攀談，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瞧見陸展顏過來了，張孟凡是覺得這條魚上鉤了。他也很有興趣，笑着開口，“陸小姐，是想來找我喝一杯？”
“何止呢！”陸展顏也是微笑，“我還想和張先生單獨談一談呢！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那邊怎麼樣？”
張孟凡勾起脣角，“走吧！”
陸展顏將酒杯放到侍應生的托盤上，她一邊笑着，一邊帶着張孟凡往酒店的後花園方向走。
張孟凡也只是跟隨着。
在人羣裡寒暄的唐仁修，注意到了兩人離去的身影，他則是上了樓。
“陸小姐，這裡已經沒有人了。”走出了大廳，走過一條迴廊，面對偌大的花園，張孟凡停下了腳步。
陸展顏回頭瞧着他，笑得很燦爛，“原來張先生不是老師呀，許靜真是不夠意思，都沒有告訴我。”
—
張孟凡笑着，“沒關係，反正現在知道也不遲。”
“我聽許靜說，她和你分手了？”
張孟凡倒是承認了，“是啊，分手了，陸小姐知道原因嗎？”
“什麼原因呢？”
“因爲我發現我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張孟凡說着，朝陸展顏走近。而她也不動，任由他慢慢靠近，直到僅剩一點距離。她用手抵擋他繼續往前，後背貼到了柱子上，保持着最後的距離。
“陸小姐，我對你很感興趣。”張孟凡說道。
這個女人，那天可是和中正集團的大少一起出來的。又在五洲集團的唐仁修身邊，還真是不簡單！
陸展顏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對我感興趣，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麼代價呢？”張孟凡低聲問道，“你是想要什麼？秦世錦和唐仁修給了你什麼，我也能給你什麼！”
“你還真是直接呢！”陸展顏雖然微笑着，可是心裡對他厭惡到了極點。
“我覺得你比小靜可愛多了，也比她誠實多了。不像她這麼裝，都跟了沈逸，連親都不給我親一下。”張孟凡湊向了她，帶着酒精的刺鼻氣味，讓陸展顏不適地蹙眉。
陸展顏這下是完全確定了！
那天四人約會的時候，恐怕這個衣冠楚楚的假面人，也一定說了什麼話激怒了秦世錦！
“那天秦世錦對你動了手，你還好吧？”陸展顏偏過頭去，躲過了他的氣息。
實則那天張孟凡完全不是秦世錦的對手，可是現在，不管如何，都要扳回一些面子的，“那天是我一時沒有注意，真要打起來，秦世錦敵不過我。”
“是麼？”陸展顏微微一笑，她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他的領帶，往上移去。
“當然。”張孟凡被她的舉動，搞得心動意亂。
“那麼，現在呢？”陸展顏吐氣若蘭地說着，忽然一個動作，讓張孟凡始料不及。她擡起腿來，膝蓋狠狠地擊中對方的要害部位。
張孟凡登時痛得說不出來，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陸展顏低頭，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張先生，以後請不要再招惹許靜。我可不是隨便說說，你大可以試試看。”
張孟凡彎曲着身體，跪倒在她的面前，依舊發不出半個字。
陸展顏收回視線，邁開步子，淡定地離去。
而在三樓的陽臺上，唐仁修握着酒杯，將全過程都給瞧見了。他不禁感到有趣，有些玩味起來。
陸展顏，這樣的性格，還真是不知道像誰。
至於這個張孟凡，看來是需要教育一下。
※※※
離開了聚會的陸展顏，給秦世錦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在哪裡，秦世錦在那頭報了個地方。
陸展顏道，“我過來了。”
陸展顏趕到的時候，那一行人已經開吃，包間裡並沒有開暖氣，只是火鍋沸騰的冒着白煙，就熱得人想脫外套。陸展顏的出現，成功惹來衆人注目，十幾雙眼睛這麼一盯，她頗爲侷促，愣愣立在門口也不往裡邊去。
放眼望去，怎麼都是不認識的？
有人打趣道，“這是誰的家屬？快點招領！”
當下有人起身，正是秦世錦。
秦世錦來到她跟前，手輕輕扶過她帶她入座，陸展顏將外套脫下，他就取了掛到一邊的衣帽架上。等她回頭，卻見衆人目光那個複雜曲折，笑的很是曖昧，陸展顏只能尷尬回了個笑。
“陸展顏，來了啊。”開口的是李浩然，正小酌着酒。
陸展顏衝他點了個頭。
這一桌子都是生面孔，她就只認得他了。
秦世錦簡單說了她的名字，雙方紛紛打過招呼，陸展顏才知道這幾個男的都是他大學時期的朋友，而那些女的是他們的女友，總之就是一個小團體。以前他可沒有這樣帶她來過，也沒有介紹過她。
“他平時話不多。”有人道。
陸展顏笑笑，他確實話不多。
只見秦世錦將涮好的牛肉放入她的碗中，那人挑眉問道，“你不會覺得他太悶嗎？”
還握着筷子，陸展顏認真想了想道，“還好。”
反正他一直是這樣的，就算悶的話，她也已經習慣了。
一旁的女人看來是舊識，咋呼起來，“這叫還好？”
天知道秦世錦已經不能用悶來形容了。
長了張禍害千年的臉，秦世錦一入學就引發轟動，女生對他一竿子倒。曾經有高年級的漂亮學姐來主動示好，噓寒問暖關懷體貼了足足一個學期，可他還是無動於衷。對方支撐不下去，就挑明瞭問他願不願意。
他卻顯然還在狀況外，給人來句：你是誰？
那學姐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傷心地哭着跑開。
學姐事件之後，一批又一批赴死的巾幗英雄，試圖想要攻佔這塊領地，可惜全都沒有成功，時日一長也沒人再敢去尋死。再加上他寡言少語，社交活動更是不會參與，久而久之，秦世錦的無趣被公認，卻也成就了學校的傳奇。
陸展顏聽着餐桌上衆人提及大學時的秦世錦，她卻並不感到奇怪，“以前他就這樣的。”
“你們認識多久了？”女人好奇問道。
“挺久的。”陸展顏道。
“挺久是多久啊？”
“十幾年了吧。”
陸展顏的話一出，這廂詫異，“啊？這麼久了？”
“你們以前是青梅竹馬？是不是定了娃娃親？怪不得他誰也瞧不上！”
這廂七嘴八舌，陸展顏一滴汗就要下來了，這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秦世錦僅是兩個字就讓背景關係明瞭，“鄰居。”
陸展顏沒有否認，住在一個院子裡，不過是兩幢樓。
勉強也可以算是鄰居。
對方興趣不減又是繼續追問，陸展顏快被轟炸淹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到底是誰先追的誰？”
“女追男。”李浩然道。
“啊？”
“去年冬天在古城河岸邊，她給他送的花。”李浩然立刻說道。
“只是誤會湊巧，我們在玩國王遊戲，我被點了名，要給人送花，然後就……”陸展顏鬱悶了，李浩然怎麼就會知道？
“那你怎麼就沒給別人呢？當時蕭墨白不是也在嗎？”李浩然顯然很知道詳情，不過這下也瞭解了，一定是蕭墨白傳出去的。
陸展顏一下沒了聲，就連自己也奇怪，她怎麼就沒送給蕭墨白呢？
想了半天她才道，“因爲他戴眼鏡。”
秦世錦，他又不戴眼鏡的。
當時是這麼想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