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決不能再出事了。”
管家嘆了一口氣，臉上一夜之間多了蒼老的溝壑。
“心然小姐……你也不要再怪少爺……”管家欲言又止，糾結之色明顯，像是不知該不該開口。
“少爺……他從沒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過。”
我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心裡卻是千萬個小鬼在撕扯，一旁是純淨的白一邊是魔鬼的紅。
“可能您不會相信，您那次受傷……少爺很震怒，我第一次看見項總管被少爺用槍抵着。”管家左右看了一下，聲音沉穩。
我突然想起來，再一次回到閻家時，項東眼睛裡的情緒，和他明顯傾斜的腳步。
“這也抵消不了，他把我們逼上絕境的事實。”我冷着臉，手指不自覺的攥緊。
那段時間就像一個影子，每時每刻都跟在我的身後，甩不掉。
到處求着醫生給奶奶治療，所有人無一例外的拒絕了，因爲那個人的權勢足已經讓他們低頭。
“心然小姐，你是什麼意思？”他眉頭高慫，對我這句話頗爲疑惑。
“下令讓所有醫院拒絕接受我奶奶的，不正是閻遲暮嗎？”我哼笑一聲，心裡非常篤定。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管家面上的疑惑更強了，盯着我的目光帶着審量。
“奶奶沒有醫院肯收，我找不到工作，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平靜許久的情緒被勾起，咬着牙恨聲說。
“心然小姐，少爺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管家打斷我的話，非常驚愕。
我沒有再說什麼，心裡有一絲動搖，幾乎落荒而逃的回到了房間。
我害怕再說下去，我所有引以爲恨的一切會被推翻，那些堅持，和屈辱，都化作莫須有的嘲笑。
恨了這麼久了……
我推開門，走進一個星期沒有回過的房間，厚厚的窗簾遮擋着陽光，顯得莫名的清冷。
躺在自己的牀上，幾天提心吊膽的疲乏感後知後覺的襲來，頭腦有些昏漲。
撇去所有的混雜，我嘗試着入睡。
“咚咚咚。”
問外的敲門聲契而不捨，我坐起來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起身去
開門。
“心然小姐！”
也許是我的臉色太差，扎馬尾的小女傭臉色驚慌，立馬給我鞠躬。
“少爺醒了，讓您過去。”
我撇撇嘴，心裡翻了個白眼，就知道是閻遲暮。
“知道了。”我朝她點點頭淡淡的答到。
換下身上的睡衣纔去盥洗室，捧起一把溫熱的水簡單洗了臉，擡頭看著鏡子，裡面與我對望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
接連幾天的照顧，晚上幾乎不能深睡，每有響動我都要起牀看一看。這些事本來是由護理來做的，可是心裡總覺得不安。
因我而傷，這次也跟我脫不開關係，不做點什麼，總覺得羞愧。
鏡中的人，臉色發白，眼窩有些許的凹陷，大眼睛無神的垂着，底下青色明顯。
人還是一樣的熟悉，只是眼神不再，間或的冷漠讓我無所適從。
已近中午，再見到閻遲暮的時候，他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被人攙扶着坐在了主位上，見我靠近撇了我一眼，揮手退去身旁的傭人。
“過來。”閻遲暮向我招手，脊背依舊挺得很直，不曾有一絲的鬆懈。
扎馬尾的小女傭小跑着去拉開落地窗的窗簾，陽光一瞬間透進來，包裹在他的周圍，把他的面容修飾的更加透明。
碎髮沒有做任何打理，隨意的蓋過額頭，劍眉半露，底下是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墨色的瞳帶着特有的深沉。
薄脣抿着，由於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
閻遲暮察覺到我的注視，悠悠轉向我，嘴角噬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我慌忙的別開目光，掩飾性的看向窗外。
窗外的花圃被一片銀白包裹着，天空中還不斷的飄着細小的雪花，落在窗上化成一滴水珠。
“下雪了……”我低聲喃喃道，目光不由得呆愣了起來。
陽光照射着地上的雪白，亮的晃眼。
閻遲暮也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過來。”他又向我招手，我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走向他，。
他很滿意我的反應，大手抓過我的手，手上傳來的暖意讓我一驚，睜大眼睛看着兩人交握
的地方。
他並不看我，只是緩慢的站起身子，眉間有明顯的痛苦。
手比腦子更快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閻遲暮低頭笑了笑，我面上一紅。
打開門的一瞬間，冷風灌了進來，我們都只着單衣，霎時間牙關都在發着顫。
管家大步垮了出來，將灰色大衣披在閻遲暮的身上，嘴裡不住的喃喃。
“我的少爺，您可不能這麼折騰了。”說罷，還不停向我使眼色。
閻遲暮面上不快，沉身道，“亓官，下去！”
管家只好應聲退了回去，只留下我和閻遲暮在雪中。
“進來。”他敞開大衣，對着我示意。
我向後退了兩步，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身體貼着我的，呼吸出的白氣從我耳側穿到身前，飄散。
我僵着身子不敢動彈，冰冷的身子卻漸漸回溫，心裡生出莫名的暖意。
“你的傷……”我垂下眼睛，盯着腳下的雪白。
“沒大礙，死不了。”他笑了一聲，親了一下我的耳尖。
我想掙脫，身體卻在這暖中沉淪……
只待一小會。
我告訴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想起早上他蒼白着臉，身上一片血紅，就不由得驚悸不安。
他的手用力緊了緊，“知道。”
“別再這樣了。”我低聲說了一句，手下開始輕輕的掙扎。
給我最後的一絲尊嚴……不要再對我這樣了……我害怕這風雪太大，迷失了就回不來了。
“可是我喜歡。”
我猛地挺住動作，眼睛睜的大大的，心臟突然空了一塊。
“對不起，閻先生。”我一下子從他的大衣中掙脫出來，幾步跑回門下，望着愣在雪地中的人。
“我怕冷。”
說罷，打開門閃進了客廳，逃一樣的回到了房間。
雪很快停了，像一場短暫的夢，只有花圃上停留的斑駁白色。
那天雪上的腳印，被後來的雪一層層模糊不見，最後被鏟雪車徹底清掃乾淨，露出原來的地面。
我只知道閻遲暮在那裡站了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