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今年是萬曆二十一年嗎?”秦心顏問道,滿眼的忐忑,帶着幾分期許,又帶着幾分猶疑。
“姑娘,這你可開不得玩笑,今年是萬曆十三年,猶記得去年年初,長公主出嫁和親,胡人自此不再滋擾邊境,百姓免於生靈塗炭。我就是再糊塗,也不會將這麼大的日子給記錯的。”楊香兒說着,面上有些嚴肅。
此言一出,秦心顏的腦子一下子就懵了,眼睛裡浮現出恐懼,不由渾身發抖。萬曆十三年,現在竟是八年前。難道自己命不該絕,上天垂憐,又讓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秦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楊香兒看着秦心顏,好好的一人,突然就變了一副神情。
“我,我沒事。”秦心顏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開口。
恰時,外邊又進來了一位婦人,抱着孩子,走了進來。楊香兒見狀,便起身將孩兒抱在了懷裡,“娘沒忘,這就去給你餵奶。”客氣了幾句便出去了。
門,再一次關上了。
不大的空間裡,只剩下了秦心顏一人,薄毯蓋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微微的顫動着。
現在萬曆十三年,這一年,她不過纔剛滿十二歲,爹爹卻已經因爲這一連串的瑣事,黑絲變白髮。
回憶徐徐涌來,蝕骨鑽心……
那一日,火光漫天,血染了陽城的夜空,一片悽慘的紅色。秦王府的牌匾,先帝御賜親筆執寫的金筆玉字,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一片頹然,昔日巍峨雄偉,如今廢棄頹殤。
“傳陛下旨意,柳淑妃殺人,賜白綾一條,秦王謀逆,犯上作亂,秦王一脈,滿門抄斬,郡馬安若素舉報有功,朕特赦其無罪……”一紙詔書,秦心顏的姨娘柳筱淑賜死在儲秀宮,而爹爹謀逆、突變成板上釘釘的事實。
太子喪心病狂的肆虐屠殺,郡馬安若素潑油放火,人生中第一次進後院也是最後一次躲進去的心顏,在拼死護着自己的綠荷斷氣後,渾身已被燒成焦炭,卻在火光中,一下一下,艱難的爬了出去。
安若素舉報有功,這幾個字,深深的剜着自己的心,深痛不已。
朝爲濃情夫婦,夕爲陌路仇人。
尤其自己還是被安若素一劍一劍的刺死的,安若素漠然的神情,看自己,與看草芥無異,更宛若蝕骨鑽心般……
秦心顏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靠在楊香兒的小牀的牆壁上,身上的薄毯,一下一下地抖動着。劍刺入喉間的那份痛,知曉安若素僞善兇狠的誅心之痛,秦心顏恨不得放聲大哭,但這屋子實在是太小了,只要發出聲音,就會被人聽見。熱心的村民,定然會走進來一問究竟,而她,卻根本無話可說,也並不想做出什麼表情來。
秦心顏是恐懼的,她害怕一眨眼,自己又會回到那時候,家中六十四口,盡數死亡,深陷那片火海,燒的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是潰爛。
她害怕聽到安若素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裡,噬痛在心底。
但只要一想到,安若素現在安然無恙的待在陽城,秦心顏就恨不得衝上前去,與他再搏再戰,用刀挖開他的心,將他的頭,懸掛在陽城東面的菜市口,讓所有的人人看一看,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