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貴妃卻又突然不說話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賀蘭宸。
賀蘭宸看向她,已經不耐煩和這蛇蠍女子玩那種高層人士愛玩的那種迂迴把戲,剛纔閣內的琴音,他還沒來得及去查看。
“今夜如果不出意外,萬曆很有可能去動確商堤,我在那裡,已經派了重兵把守,稍後,我親自過去一趟。”
“還是我去吧,你留下來對付秦無釋那幾個,別看他新登基、名聲也不響,但卻不是個好相與的。”趙貴妃突然綻開意一絲冷然笑意,“有些人,我早就想好好會會了。”
賀蘭宸稍稍猶豫了一下,直覺自己應該去,然而,剛纔那聲音、那顫音就似絲線般在他心頭上刮啊刮,又或是細線繞住了心尖,纏纏繞繞的怎麼都不捨得去扯斷。
她怎麼樣了?
長途奔波,本就不是她一個弱女子所能承受的,可莫要着了風寒。
趙貴妃是那樣的家族之後,一曲散武陟大軍的本事,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她去,應該沒有問題。
只是,那個人……
只是,洛公主……
心中思緒幾經反覆,賀蘭宸最終緩緩點頭,道:“那娘娘,您小心。”
一聲微帶邪肆的較小,趙貴妃張開雙臂,姿態優美的轉身向下走,媚聲道:“賀蘭宸,您錯了,您還是該叫他們小心纔是……”
她妖嬈的身影冉冉遠去,賀蘭宸皺了皺眉,一個轉身,飛快投入暖閣之內。
……
夜色沉凝,風聲肅殺。
萬曆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河堤附近的時候,發現那裡點着些零星的火把,堤壩兩側各有一隊守軍,支了連綿的一排帳篷,也深了,依然有一隊隊士兵來回在堤壩上下巡視。
上官安奇手一揮,五百飛鷹屬下立刻無聲脫離隊伍,從另一個方向繞了過去。
他們將全身上下裹緊紮實,利落得風吹不進,頭扎黑布,臉塗黑泥,嘴裡叼着短匕首,腰間綁着火雷彈,身上帶着能工巧匠製造的簡易皮筏,利鏟、霹靂子之類的東西,這些擁有內功和輕功的高手,又是掘堤的主力軍,一人,足可抵禦普通士兵數十。
上官安奇立於黑暗中,手狠狠向下一劈。
一千五百精兵,立即無聲的撲了過去,撲向那些還未能察覺敵人接近的巡視守軍。
一個士兵正提槍沿着堤岸巡視,突然有一隻手,鬼魅般出現,倏地捂住了他的嘴!
士兵大驚,死命掙扎,卻又被另一隻手,絲絲匝住了腰。
士兵大力踢騰着,靴尖帶起黃土灰煙。
突然。
“噗嗤”一聲,是刀入肉的聲響。
踢騰的腿一陣劇顫,抖動幾下,漸漸降至,那士兵發出最後一聲沉悶的、困在胸膛裡的沉吟。
有人倏地放開了手,屍體軟軟地落地,大睜着雙眼,正不甘且茫然的瞪着黛色的蒼穹。
細碎之聲響起,屍體被拋開,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只空氣裡飄蕩着幾分血腥氣息。
堤壩下,道路旁,長草後,這樣的阜沙在一次次重複,飛鷹閣親自訓練出來的彪悍精兵,暗殺,亦是不可缺少的課程,解決得很是乾脆利落,不過須臾之間,堤壩上那些夜巡的士兵已經被解決了個乾淨。
秦心顏跟上官安奇飄身而起,自那些帳篷上掠了過去,每經過一個帳篷,秦心顏都無聲割開帳幕,將手裡的一個罐子,對着帳篷裡一吹。
趁你睡,讓你死。
轉眼之間,已經解決了數十個帳篷。
突有一聲大喝,響徹靜夜。
“誰!”
幾乎在喝聲響起的立刻,火光便立即亮起。
一個褐衣男子,自一處帳篷中掠了過來,他奔過來的步法極其迅速,似一頭蒼鷹般扶搖直上,再在半空中一個大力轉折,流彈般的飛過來。
秦心顏看着他的身法,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然後很快做了決斷,絕不是賀蘭宸。
男子落地,一聲招呼都沒有,擡手就是一劍,冷喝道:“果然你們來了!”
秦心顏一笑,腰側的軟劍一彈,精光耀起、濺了他一劍,身子一側間,突然發現上官安奇晃了一晃,身處劍氣邊緣卻沒有推開,那凌厲劍風險些擦着他胸前過去。
秦心顏急忙伸手去拉,上官安奇卻已不退反進,身子一滑,就到了對面,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直刺男子背心。
秦心顏立即極其默契的一劍劈向男子的前心。
兩大高手前後夾擊,劍風凜冽,男子的武功不低,卻也絕非兩人敵手,眼見便要喪命劍下。
男子忽然怒喝一聲,斜身向後一撞,竟然直直撞向上官安奇手中之劍。
“噗呲”一聲,利刃穿透肩骨的聲響,在靜夜中聽來極其清晰,鮮血狂涌中,男子冷笑,狠狠的往前一衝,將自己的肩膀生生從劍鋒中拔出,一個滑步,已經帶着一溜鮮豔的血珠,滑出丈外。
“好!”
“好!”
兩聲叫好同時響起。
先一聲是秦心顏,她目光裡滿是讚賞,對方武功不算太高,應變和決斷,卻是做的十分出色,倉促之間看出上官安奇受過傷,半邊身子稍欠靈活,因此選擇了撞上他的劍,而此人心志堅毅也着實非凡,自撞劍鋒,軀體被穿耳面不改色,着實勇悍。
後一聲,則是趙貴妃、趙穎穎。
她已經帶着屬下趕來。
她本來想悄悄的掩伏過來,可惜秦心顏手下精兵太精,幾乎在她的屬下接近的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敵蹤,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布好陣勢,對雙國聯軍恨之入骨的敢死先鋒隊伍,已經撲了上去,刀劈、劍砍、槍插、鞭抽,無聲無息,卻又殺氣凜然,餓虎撲食般,對上了趙貴妃帶來的人。
因爲秦無釋等人在猛烈攻城,所有的城門都沒有放過,左右兩翼騎兵互相策應,發現哪裡有異動、就增援哪裡,趙貴妃斷然不敢帶着大軍開城門出城,否則,秦無釋的大軍一
定立即纏上來,不僅耽誤時辰來堤壩,還有可能折損在秦無釋的手下。
趙貴妃帶的是他自己的屬下,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頂尖高手,從西城門出城,施展輕功趕來的。
敢死先鋒隊是不管你來的是誰,不是同僚,那便是敵人,喊殺聲幾乎在瞬間便響起,這個窄窄的堤壩,在過去就是樹林,只有一長條空闊地帶可供駐紮,根本無法埋伏佈陣,連戰場都無法大範圍的來開,那些人只能人擠着人、人挨着人的拼殺在一起,而隨着被驚醒的堤壩守軍的加入,越發成了一場混戰,反而導致趙貴妃帶來的高手、無法立即施展開來,被裹挾在人流中,用一樣的鮮血和肌肉,來肉搏。
半空裡,不斷飛起碎肉與頭顱,時有斷臂殘肢自人羣中崩開,再在那些飛耀的刀光中被絞成碎粉,血雨紛紛濺了人一頭一臉,沒有人來得及去擦拭,便任那些肉屑粘在睫毛上,眼皮上,在鮮紅搖晃的視野裡,繼續慘烈的廝殺。
敢死先鋒隊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
殺掉這些手上沾着幾十萬萬曆父老鄉親鮮血的禽獸們,不惜犧牲、不畏一切的殺!如果用自己掉下來的眼睛,能換來挖下敵人的心,那就讓它掉吧!如果能用自己斷卻的手臂,能換來掏出敵人的腸,那就讓它斷吧!
萬曆軍那種悍然拼命的激越之氣,顯然已經驚到了雙國聯軍,氣一阻則志被奪,有人開始向後退,一退便會絆倒,割喉,一串一串的死去。
士兵們糾纏成了一鍋紅色的沸粥,連濺出來的泡沫,看着都是血霧。
卻有一小方天地,安靜如死氣詭異。
敵對的雙方將領,在不疾不徐的審視、打量。
趙貴妃目光流盼的看着秦心顏,“當日你我在我武陟的京城一別,今日在此於萬曆額雲城重逢,人生際遇,當真神奇哪。”
秦心顏莞爾一笑,道:“當日貴妃娘娘鑽地洞,遭埋伏,狼狽鼠竄數百里,方能逃回;今日,貴妃娘娘又打算鑽什麼呢?堤壩?河道?有沒有帶着水靠?沒有的話,我借給你。”
“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哦不,我看你用不着了,我倒是有好東西送給你。”趙貴妃手一招,身後有人遞上一個匣子,趙貴妃撫摸着精工鏤刻的匣蓋,無限溫柔的笑道:“最近我在練一門新功夫,以音破心,昨夜我在雲城試了試,挺好,不知道找國師的心,破起來是不是和雲城的百姓一個感覺?”
“最近我也學了一門新功夫,我的一個小朋友教我的,”秦心顏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十個指尖,十個顏色,暗夜中光芒幽幽,“不知道,趙貴妃這張貌美如花的臉,抓成碎屑,是個怎樣的手感?”
“你——”趙貴妃瞪她,
“轟!”的一聲響了起來,前方的堤壩之後,突然出現爆炸聲,一波波毫不止歇地傳來。
趙貴妃的神色一變,而上官安奇已經悠然笑道:“改良過的血珠炸,着實是個好東西啊。”
趙貴妃擡手,就去摸腰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