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果真是太過天真了,竟然會以爲,這是跟普通牢房一樣,昏暗且髒亂,卻不想,見到的會是這樣的場景。
縱使她這種在軍營長大,見識過各式各樣刑罰的可怕之處的人,在目睹了天字號牢房的此情此景以後,也覺得無比的窒息與難受的。
滿滿的壓制感與血腥感,正常人都會難以忍受。
“心顏不怕,我在。”上官安奇握住秦心顏瑟瑟發抖的手。
“我沒事。”秦心顏把手從他的手心裡掙脫,“我不是個需要被人保護的小女人。”
“明明難受的要死了還要硬扛。”上官安奇看了她一眼,整張臉都發青,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慢慢的倔強,不由嘆了口氣道:“都叫你別進來了,你非不聽我的。你如果實在受不了,那咱們就走吧,何必要待在這種地方,平白無故沾了這地方的晦氣。”
“來都來了,現在走什麼。讓牢頭帶路,本郡主是來看李彩英的。這種局面不是本郡主想預見的,也不是本郡主所能夠改變的,除非有一日,本郡主成爲制定法律與政策的人,便能廢了這勞什子天字號牢房,他們犯了事情,被抓進來是讓他們懺悔跟反省的,而不是讓他們來讓給獄卒們消遣發泄的。”秦心顏冷冷道。
上官安奇琢磨着她這句話,若有所思,看着她堅定的神情,生髮出一種奇特的感覺。
直到未來的某一天,上官安奇親眼見她做到這一切的時候,他才明白,這種奇特的感覺是什麼。
不出一會,秦心顏就跟着牢頭,走到了一間牢房的外面。但是,秦心顏只往裡看了一眼,就萌生了轉身離去的衝動。
因爲,出現在她的視野內,那個頭髮散亂、衣服凌亂,身着囚服,正在被一羣人消遣享用的女子,顯得格外的突兀。她的那一雙眸子,已經沒有了光亮,也沒有了昔日的銳利與高傲,而是一片渙散,散發着絕望與失意,甚至還有些自甘沉淪的情緒。
明明幾個時辰前,她們還見過,現如今,她就已經變成了這樣。
不會反抗,所有加諸在她身上的,全盤接收,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秦心顏想起,上一世,李彩英不僅爬上了秦無惑的牀,還加害了李彩蝶腹中的孩子,這還不夠,還將林雪兒的命案,栽在了親姐姐李彩蝶身上。在當時,這可是名動天下的案子,揹負着謀害太子側妃命案,進了這天字第一號牢房的,是李彩蝶。
李彩蝶的心思,雖然深沉,並不輕易被人窺知,但是她人本性不壞,三觀不歪,她比李彩英善良太多,也美貌的多。
自私毒辣的李彩英被關進來這裡,都變成了這樣的一副模樣,就不要說,李彩蝶曾經承受過的苦了………
而這一世,在太后壽宴的時候,自己就幫李彩蝶博得了衆人的青睞,徹底的絕了秦無惑對李彩英動心思的可能。還將她的身世,提前透露給了她,順便在她跟前告了李彩英的狀,讓她知道,李彩英的
僞善面目。
所以,今日李彩蝶會站出來揭發李彩英,救下親孃,而她曾經悲慘的一切,也都盡數改變了。
秦心顏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能救一個,是一個吧。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上天賦予自己重生的使命了嗎。
秦心顏擡起頭看天,廣袤無垠,可以包容所有,不論是幸福或是悲傷,或者是所有你覺得你生命裡難以承受的,跟天空的這份廣闊一比,就會顯得很渺小、不值一提。
再一看,太陽已經衝破了雲層,照耀着大地,變化不過須臾之間,誰也無法掌控命運的軌道,秦心顏想着,接下來的一切,應該都會按照自己所期望的發展下去吧。
但是,爲什麼自己的心,依舊那麼的不安呢?
上官安奇慌忙追着秦心顏跑了出去,在牢房門口,見到仰着頭出神的她,絕美的側顏,緊皺的眉,多了幾分蕭瑟之感。
而她纖瘦的背影,在太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有些飄渺。上官安奇的心頭涌上不安,不由開口問道:“秦心顏,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只是覺得該走了,裡頭又沒有什麼好看的。監獄版的活春宮,難不成你覺得新鮮嗎。還不如您在萬花樓的現場版好看呢!”秦心顏嫌棄地開口說道。
“………”上官安奇臉一黑,沒有接話。
每次想要關心這女人的時候,不是被她的話噎死,就是被她強硬的拒絕掉。哎,這女人還真是,要強的很。
秦心顏看着他,那宛若吞了糞一般的彆扭模樣,笑道:“逗你呢,官小侯爺,我們走吧,你不是很討厭這裡嗎?眉若綠荷的仇,現在已經報了,這樣的李彩英,就算有人有心救她,也只怕……不過,我確實很意外,在天子腳下,也會有這般可怖的地方。若我是她,寧肯死了,也不想被這樣糟蹋,這樣生不如死的苟活着,意義何在。”
“這就是我喜歡你,不喜歡李彩英的原因。”上官安奇認真的開口道。
秦心顏一愣,倒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說出這麼一句表白心意的話來。
見秦心顏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上官安奇伸手在她的跟前揮了一揮:“嗨,沒見過陽城第一帥啊,一臉癡呆相,擦擦你的口水吧秦心顏!”
“有病吧!”秦心顏衝他翻個白眼,然後就轉身離去。
“我有病,那你有藥嗎?”上官安奇好像也已經習慣了她甩給自己後腦勺的這種“迷之日常”,厚臉皮、笑眯眯地追了過去。
二人先後離去,並未注意到,牆角處,有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們,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抽筋、噬骨毀滅。
…………
李夫人心情複雜的回去了,消息早已經先一步傳回了李府,李丞相倒也沒說什麼,畢竟這件事情,秦無惑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們,原本讓自己老婆去給自己女兒頂罪這種事情,他也是很猶豫的,但是,拗不過李思郝,只得同意了。
現在這個結果,雖然也很惋惜,天字號牢房那種地方,進去了就不要再想出來了,而且很明顯,現在去撈人只會讓整個李家都成爲秦心顏的眼中釘,萬一讓她順藤摸瓜,找出之前那個鬼女論的始作俑者來,那可就真的完了。
加上李彩蝶是坐着太子的轎子回府的,秦無惑的態度,李丞相重新權衡了一下,折了的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只要彩蝶無事,李家跟東宮的聯繫就會一直在,他日秦無惑登基,還怕李家不繁榮昌盛、飛黃騰達嗎。
而且,李丞相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秦心顏放過了李思郝,那麼,將彩英推出去給她出氣,了了這件案子,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今時不同昔日,現在的秦心顏,並不是能輕易就捏死的螞蟻,還是少招惹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等他日,我李家走到那無人可撼動的位置上,別說一個秦心顏,就是八個十個秦心顏,想弄死,就弄死了。
不同於李丞相的心寬與絕情,對李彩英情深意重的李思郝,卻是滿臉的忿然,看向李夫人與李彩蝶二人的神情裡,多了不少恨意與敵意。李丞相生怕他再惹出什麼事情來,便關了他的緊閉,被限制了自由的李思郝,恨意更濃了。
當天夜裡,李夫人的房裡就鬧了鬼,她本就神經脆弱,這一下就更加的恐慌,在有心之人的引領下,走進了李彩蝶的房間。
本以爲會相安無事,卻不想,李彩蝶的房裡更誇張,直接走了水。
一下子,整個李家的後院,雞飛狗跳,狼狽不已。
所幸,李彩蝶被搶救了回來,而李夫人跟她的乳孃婉瑩,卻雙雙死在了這場火裡。
李彩蝶醒來的時候,是在李家的別苑,太子秦無惑跟李丞相二人,齊齊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便覺得大事不好。
而當得知孃親與乳孃,都是爲了救自己出火海而死的時候,想起婉瑩死前對自己說的話,李彩蝶滿眼痛苦,又一次昏厥了過去。
而這一昏,就是整整十天。
原本因爲二女兒下天字號監獄的事情,李丞相就已經出了名,這一下後院起火沒了老婆,更讓人指指點點,愛面子的李丞相,並未浩浩湯湯辦喪事,只是將李夫人草草葬進祖墳。
秦無惑寸步不離的守護,基本上每日除了進宮請安,時間就耗在了李彩蝶這裡。
苦惱的,那可不僅是太子府內挺着大肚子、卻見不到夫君、偏偏還不能發火的林雪兒,還有秦心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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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裡着急上火、喝了好多碗菊花茶都不奏效的秦心顏,在思慮良久之後,打定主意出門,去找上官安奇。
只是,一向都是上官安奇來跟自己“偶遇”,真的要去尋他,卻是一籌莫展。
好不容易在遠郊尋見官小侯爺的府邸,敲門詢問,卻被告知侯爺不在。
秦心顏無奈,只得回返,在途中意外碰見一個很久沒見的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