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個清醒的時候也就罷了,偏還覺淺,莫說什麼搬凳挪桌的大動靜,公主們在隔壁廂房裡小聲兒說笑主子就能被吵醒,醒來便頭昏發暈,另有些害喜想吐,十分惹人。
故爲了主子能好好睡着,整個永和宮上下都不敢大聲說話,公主們體貼着額娘,也暫先挪去南三所住了。
主子每日只顧着困了,連進膳的時辰都時時耽誤,再加之害喜瞧着可是清減了不少,好在除此之外主子的身子和腹中的小主子倒是沒甚大礙,只是沒甚好法子,喬太醫日日來,也只能說是主子年紀、精力不比從前,想睡着便好好睡足去。
她們下頭做奴才的也不能替主子受苦,能做的就是叫主子儘量睡踏實了,不僅整日閉門不出,說什麼做什麼也盡在外頭,萬歲爺抵京三日來了四五回,就這還沒能同她們主子說上一句話呢,倒也是可憐。
如此九更別提四阿哥和六阿哥,也是巴巴來了幾趟,枯等一上午或是一下午,末了只能留下東西回了阿哥所。
總歸現在一切都以主子的身子爲先,外頭怎麼說怎麼傳她們永和宮的可是顧不上管了。
花月進去看過了主子,眼看着一會兒又該午膳了,便同鶯時、魏啓幾個商量着給主子準備什麼吃食,想着主子還算能吃下幾口酸的、甜的,便打算去膳房提來幾道糖醋口的菜式,另配上一道補氣安胎的湯。
還未說外,魏啓耳尖,便聽見殿裡頭似有窸窸簌簌的聲兒,料想是主子起身了,緊忙帶着花月幾個進去伺候着。
進去一瞧,主子果真是坐起來了,指尖微微抵着額,似是又有些被人吵醒後的頭暈。
魏啓叫花月給主子披了衣,他緊忙替跟前兒幾個賠了不是去:“都是奴才的不是,料想是說話聲兒大了,攪了主子好眠了。”
玉琭略搖了搖頭,睡了一上午了,仍是精神不濟,接過鶯時遞來的茶抿了一口這才道:“不是你的錯,起來吧,是又有些泛噁心這才醒的,眼下幾時了?”
魏啓立刻答:“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午時了,您可要起身吃用些什麼?”
見主子搖頭,魏啓便知主子是還未緩過來勁兒,便又湊近了一步,依着主子的習慣,他緩着聲兒細細稟了昨兒和今兒上午發生的事兒。
萬歲爺和阿哥公主們過來看望倒是不必多言,倒是有些稀罕事兒可提上一提:“萬歲爺回來三日了,頭兩日緊着告祭天地祖宗、封賞諸位阿哥和大臣們,暫沒處置太子,今兒一早纔有了動作。”
“聽下頭人來報,才寅時,萬歲爺便帶着人去了毓慶宮,裡頭的奴才同上次一般,又是被擡着出來的,沒留一個活口,不僅如此,萬歲爺還親自動手打了太子爺。”
“萬歲爺如今將太子爺把控得甚嚴,奴才沒敢直接叫人探查,不過奴才託喬太醫看了太子爺的案脈,上頭用的全是傷藥,想來是被萬歲爺打得不輕,當是用戒尺打的,抽得太子爺直昏了過去,眼下還未醒。”
“除此之外,以鄂西爲首替太子爺辦差的幾人,也盡數被萬歲爺的人滅了口,待處置晚這些,萬歲爺朝上還因太子的事兒發作了好些人,索額圖的羽翼都被剪除了些,眼下太子黨人人自危,想來是能安穩一段時日了。”玉琭並不意外康熙爺的憤怒,然僅是打了太子一頓,仍叫人覺得手段仁慈了些。
她深知康熙爺是個重情的,今兒他把太子給打了罰了,看似是厭惡透了這個兒子,然哪日若是再夢見太皇太后娘娘,夢見元后,心中定然又後悔不迭,只覺是辜負了那二位的囑託。
而後太子再趁機服軟,康熙爺一鬆了口,這事兒便也算是過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養只貓兒狗兒的還有感情呢,更別說是康熙爺重視的兒子,太子能過去這關也好,過不去這關也罷,都能在康熙爺心中留下個影子,心中的惱怒痛恨多了,自然漸漸消磨感情,總有一日太子便再得不到康熙爺的原諒了。
“辛苦你們在外頭打聽着消息,就如你所言太子吃過這次的虧總會消停一陣子,你也收回人手,不必再日日盯着毓慶宮了,眼下萬歲爺看太子看得緊,若咱們的動作驚動了萬歲爺便不好了。”
玉琭又抿了口熱茶,這會子也清醒了許多,又問:“太子如此,那太子妃如何了?自我將着統理後宮之權給了她,便再沒聽你們說過她如何爲哪早夭的阿哥哀傷,原我還覺得她老實,然眼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玉琭早有暫避鋒芒的心思,又恰好藉故養胎,乾脆將後宮一攤子麻煩事兒給交了出去,倒也不是直接給了太子妃石氏,而是將着爛攤子拋給了太后娘娘,惠妃和榮妃當初還爭來着。
當初二人盡是嬪位,太后娘娘覺二人的身份不夠,只是協理便是格外開恩,故思來想去,便將這事兒交代給了太子妃去。
後來她精神不好,整日只覺得困了,連給萬歲爺和四阿哥、六阿哥的回信都顧不上寫,更別提關注她去。
眼下才想起來,總是要問問的。
魏啓提及此事便忍不住嗤笑,這便細細同主子道來。
原來,石氏甫一接此大任便顧不上整日沉沉鬱鬱了,她手中有了權,腰桿子自然直了起來,也不覺得自己矮了誰一等了,甚至有了些同太子平起平坐的心。
然她出身不高,打小也沒學來那麼大的御下本事,入宮以來更別提歷練,空歡喜一場,才接管幾天便焦頭爛額,然此時求助又覺顏面大失,只得苦苦硬撐。
好在內務府總管凌普是太子奶孃林氏的丈夫,同內務府交涉起來倒是沒甚阻力,凌普還算是個能幹的,給石氏派去了幾個得力的嬤嬤幫襯,石氏壓力頓解,漸漸也上了手。
只是不巧,這時候樑九功奉皇命回來了,將太子禁足於毓慶宮,雖爲說如何處置,但也足夠下頭慌亂,沒了太子做靠山,石氏又怎麼能穩住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