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私心

七月末,在他們離開承德後收到的信裡得知弘暉那個格格這一胎又沒留住。

四爺得了這個消息什麼都沒說,看樣子是一點都不在意。倒是怡親王又得了個兒子,理親王兩個,直郡王一子一女,都得了他的賞賜。

沒生下來就不算人,就連大福晉肚子裡現揣的這個他也沒放在心上。

九月中旬,在外巡遊大半年的四爺終於回京了。再見到紫禁城的城牆時,李薇不自覺的嘆了口氣,倒是一路跟着的玉煙面露喜色,見她這樣還勸她:“主子,過不多久咱們就能去園子裡住了。好久沒見二阿哥和二公主,您就不想?”

回京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能見着孩子們了。

弘昐是一路迎到京郊的,四爺讓他直接到她的車駕前來,母子二人就這麼一路說閒話說到了宮裡。聽他說這幾個月在京裡是什麼事都沒有,他和額爾赫都很好,好得不得了。

好不好的,聽他說了不算。

弘昐把她送到月華門外就站住了腳,他現在大了不能進後宮,除非有四爺的旨意或跟着四爺一道進來才行。

李薇也不難爲他,道:“給你的東西我都讓弘昀收着了,這時怕是已經送回阿哥所了,你趕緊回去看看吧。”她頓了下,“給傅馳他們的也都在裡頭,我讓人貼了籤子,到時你給他們吧。”

進宮後這種交際上的事她就不再管了,就是由她準備好的東西,也都讓孩子們自己去送。

永壽宮裡這大半年是交給額爾赫的,她就等在宮門口,一看到李薇就帶着人齊刷刷的迎上來,一羣人再齊齊矮半身的拜下去。

李薇一早扶着她了,等其他人拜完了就都讓起來,回屋後說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再找他們說話,然後都讓退下了。

“宮裡這段日子怎麼樣?”她問額爾赫道。

她跟長春宮的事是沒有瞞着女兒的,她該知道的都知道,就是常青和趙全保這次留下的原因也都告訴她的,讓她有什麼想法念頭都可以跟他們說。

額爾赫顯然也是一直在注意着,她道:“八月時那個範氏的孩子又沒保住,這次還是不知不覺的。聽說她在阿哥所鬧得很兇,長春宮都讓人去看了。”

範氏所謂鬧得兇就是夜裡哭得厲害,嗚嗚咽咽的有些嚇人。

她要不哭還好,這一哭更顯得這事有問題。聽說戴佳氏都有些受影響,長春宮就派了個嬤嬤去教導她,十分嚴厲。

趙全保道:“兇得很,範氏剛小產還不能下牀,那嬤嬤就把侍候範氏的幾個宮女全都給罰了,有一個都能打得不能走,險些要送出宮去。”

常青接話:“沒送成,聽說是要讓架出去時,範氏從屋裡出來跪着求情了。把那嬤嬤嚇得不輕,這才保住這了個宮女。”

哪裡是嚇得不輕呢?簡直快嚇死了。

那嬤嬤姓馬,方正臉倒八字的眉,看面相有些兇惡。也就是在內務府管着宮女和小妃嬪們規矩的嬤嬤,這麼些年來沒遇上過什麼難題。這次也是她該着了,之前跟長春宮走得近的那個嬤嬤得了時疫出宮後現在還沒回來,長春宮來叫她就去了。

一開始以爲也不是什麼難事。失了孩子的小妃嬪們沒幾個不鬧一鬧的,不過見了內務府的人就再也鬧不起來了。還敢嘴硬的,在她的窗戶根底下打幾個宮女太監就能把人給嚇住了。

只是沒想到這次居然出了岔子。

那宮女三十板子吃下來居然就不能走了,人事不省。馬嬤嬤立刻就認爲是打板子的太監弄鬼,立刻就讓人把他給看住了。宮女跟太監不一樣,打壞了要問責任的。

可看那太監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的樣子,也不像是心裡有鬼的。

馬嬤嬤就認爲那宮女是假裝,就讓人拖走給她看傷,也是嚇嚇她,要是醒着就該跳起來了。誰知這屋裡的範格格居然就跑出來了,她在坐小月呢,這一下牀就成她的罪過了。

範格格說這宮女是貼身侍候她的,兩人感情好,求馬嬤嬤超生。

馬嬤嬤看她腿腳無力像是要往下跪的樣子,唬的還敢說什麼啊?這規矩也不用再教了,打壞宮女的罪過就這麼賴給她了。可她也不肯吃虧,事先說這架走是要給她看病治傷的,回內務府那邊他們能自己請太醫院的小太醫過來看,在這裡您可沒法給她看吧?那我們可不管了啊。

範格格連連點頭,說絕對不敢再攀扯嬤嬤,還讓人拿銀子來給她打點。

馬嬤嬤自然不要,帶着人就回長春宮覆命了,見着長春宮的許姑姑和莊嬤嬤,自然不免抱怨兩句,說日後這差她可是不敢應了,在宮裡教規矩多少年了,先帝宮裡的妃嬪都沒大阿哥的格格難侍候。大小是個主子,她見了也要磕頭請安的,怎麼這麼不按牌理出牌呢?

“就跟我生是要把那個宮女給治死似的。”馬嬤嬤在內務府抱怨道,“你們說說,那可是有名有姓小選進來的,誰知道家裡是哪兒的?有什麼人物沒有?治死她我圖什麼?”

同是內務府的嬤嬤自然都紛紛勸她算了,到底是大阿哥那邊的人,估計心氣也讓大阿哥給哄高了,有些下不來,見你打她的宮女那不就跟打她差不多嗎?

馬嬤嬤讓這麼一勸倒還緩過來了,以爲這事就這麼了了,結果不出幾日,長春宮又把她給叫去問話。

這回,問的就不一樣了。

那個宮女死了。

李薇纔回宮就撞上這種事,雖說不管是長春宮還是大阿哥處都沒她什麼事,可她也讓人時刻盯着。連四爺回宮後忙着做秋裝,裝備聖壽,帶弘時和弘昤去景山打獵(跟以前一樣)慶祝生日都沒顧得上管。

應該說這些事都做慣了,她閉着眼睛都知道流程。

所以頒金節時,馬嬤嬤被送去慎刑司,她在見人賞東西,特別是見着了直郡王繼福晉,跟弘暉福晉戴佳氏是一樣年紀的人。

弘時和弘昤去景山打獵,當天去範氏那裡打板子的太監全都進了慎刑司。李薇聽說馬嬤嬤還沒放出來,忍不住問四爺:“這事是不是越鬧越大了?”

馬上就要聖壽了,說白了不過是個小格格的宮女死了,值什麼呢?犯得着弄這麼大的動靜嗎?

沒想到四爺根本不知道這個事。聽她說了以後還挺不解的:“什麼事?”

她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前因後果一交待,四爺也不躺了,叫來蘇培盛就是一頓罵,罵完還要讓人拖出去打板子。

“宮裡出了這種事!你也不知道來報朕?!”四爺氣得怒髮衝冠,蘇培盛連連磕頭,求饒說他也不知道啊。

李薇這回是真驚了:“你也不知道?”不妨直接問出了口。

蘇培盛趕緊說真的沒人來報他。

趕緊查,原來這事就長春宮和慎刑司,最多再加個打板子的粗使太監。至於內務府雖然管着馬嬤嬤,但對她進慎刑司是一問三不知,三問九搖頭。

李薇馬上就心驚膽戰了,那這事豈不是從她這裡露出來的?前後一看,是她居心叵測?

四爺顧不上查問,先讓人把事按住要緊,然後把內務府總管傅鼐喊來一頓訓斥,二半夜的叫人拖出去賞板子,蘇培盛也被打了,慎刑司的太監總管也被拖出去打,直接撤職,二把手頂上。

處理完這個已經雞叫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四爺直接換衣服去前殿,李薇滿肚子的忐忑一句半句說不完,只好先送他走,然後自己個回了永壽宮,叫來常青、趙全保、柳嬤嬤商量。

她只覺得有一樣無論如何說不通:

“長春宮不可能不知道這樣查過分了,那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宮裡要天下太平,不能讓天下人嚼皇上的舌頭根,所以別說是流個孩子死個宮女,就算死了皇上,那也必須是正常死亡,不能是叫人害死的或病死的。就像順治帝,不管野史上怎麼說,宮裡的口徑一向是:天不假年,天妒英才,壽數如此。

順治爺的死因就像紅頭機密文件,李薇到現在聽說的也都是野史,宮裡根本沒人提起。

可見這種事一慣的處理策略了。

所以不管是範氏二次流產,還是那個宮女被板責而死,都不值得長春宮冒着頒金節、聖壽、新年三重喜事的險去觸這個黴頭。

唯一的理由就他們意不在此。

他們就是想讓人來開這個口,可能最好的人選就是李薇。

或許他們認爲永壽宮會不遺餘力的找長春宮的麻煩,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李薇本意雖然不是這樣,但她的作法卻是正中對方下懷。

從她發現連四爺身邊的蘇培盛都被瞞着後(不論真假),她就後悔說破這個了。

她踩中了陷阱。

常青道:“奴才倒覺得主子此時說破正好,真要裝着不知道,等長春宮把戲唱足了,到最後還是要揭盅的,那時咱們反倒說不清爲什麼沒提前跟萬歲言語一聲了。”

李薇這才覺得安慰了點,是啊,她在四爺面前一慣是有話直說的,以前也沒少管長春宮的事,真對這個視而不見就一點都不像她了。

四爺說不定反而會起疑心。

趙全保安慰道:“主子莫急,咱們大概能猜出來長春宮設的是這什麼局了。”

到現在還看不清就奇怪了。

不就是想把範氏那兩個孩子都賴在她身上嗎?

另一件叫李薇想不透的就是這個了。

皇后真有這麼狠心?用範氏的兩個孩子來做這個局害她?就爲了坑她?

或許用兩個沒落地的孩子坑她和身後的四個孩子是值得的,但她要是真的能做出來,李薇真覺得她這麼些年都沒認識皇后了。

同樣讓她不安的還有四爺。

李薇不由得看向養心殿的方向,她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四爺還會不會相信她?

養心殿裡靜得很,前後左右都沒站人,蘇公公昨晚上讓打得不輕,今天根本就沒來,餘下的小太監們哪個嫌命長?連句話都不敢說。

如今這殿外領着差事的是張起麟,殿內是王朝卿和王以誠兩兄弟侍候,現在就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守在殿外的兩道門處。

殿裡張保靜靜的站在四爺的一側,低聲把前前後後都給說了一遍。

“八百兩銀子一個碗。”四爺輕輕點頭,“朕倒沒想到一個碗都能這麼值錢了。”

張保的頭都快垂到胸口了,小聲說:“曹得意還想求人買個三寸高的白瓷瓶子,只是那個當時燒得少,外面也沒多少人買這個,就沒有多的。”

“也是,碗值什麼用呢?有瓶子纔對。”四爺笑了。

“窯工都看起來了?”他起身理理袖子,張保趕緊跟上侍候。

“奴才親眼瞧着一個個都給綁了,窯主有四個,跑了一個已經讓抓回來了。”他侍候着四爺換了衣服鞋,回到後頭東五間,見桌上擺着一個摺子。

四爺拿起來看,對張保道:“長春宮的。”

張保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摺子,沒吭聲,萬歲這可不是想讓他接話。

四爺自言自語道:“那朕就去長春宮瞧瞧,看看是什麼事吧。”

永壽宮裡聽到了萬歲起駕的聲音,宮道從來少有行人,太監宮女走過都是兩兩結伴,從不會有這麼大動靜。

李薇都能聽到一大羣人走過永壽宮,彷彿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外面進來個小太監對常青耳語一番,他轉頭道:“是萬歲往長春宮去了。”

永壽宮裡霎時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

他們都在看李薇。

她卻在看宮道的方向,想着四爺是因爲什麼去長春宮呢?

長春宮裡,四爺落座後對底下的皇后說:“起吧。”然後就把一直拿在手裡的摺子放在桌上,“朕沒看,想聽你親口說。”

元英沒想到四爺竟然沒看摺子,她就是沒辦法當着他的面說才寫成摺子的。在摺子裡,她能有理有據,可當着他的面卻不知怎麼就會心虛。

她遲疑的起身,坐在四爺下首,看着那摺子囁嚅道:“……前些日子,弘暉那裡的格格範氏落胎,因夜裡啼哭,我就讓人去教導她。”

四爺嗯了聲,端起身邊的茶來喝。

他不再盯着她看,元英反倒能說得順暢點了:“……不想那嬤嬤下手太重,竟把那宮女給打死了。”

四爺插口:“不是隻打了三十板?朕打人八十板子也沒打死呢。”

元英被他這一打岔有些接不上,想了下才道:“……所以我就疑心那打板子的嬤嬤是故意的,叫她來問,她卻只是喊冤。”

“所以你就把人送慎刑司去了?”四爺含笑輕聲道,“眼見就是朕的聖壽,這樣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他的聲音越輕,元英越覺得不安,她總覺得萬歲已經認定這都是她搞得鬼,這全是她的錯,他根本就不信她的話!

她加快速度說:“這事是我想得不周,本以爲她進去了很快就能說清楚……”

“說清什麼?”四爺放下茶碗,看着她:“說清是貴妃主使的,打死那個宮女是爲了滅口?”“萬歲!”元英不甘的喊道,恭敬起身跪下:“我知道在萬歲的眼裡,貴妃好得什麼錯都不會犯……”

“你錯了,朕從來不會覺得一個人什麼錯都不會犯。”四爺打斷她的話,“你以爲朕是昏君?被貴妃迷得她說什麼朕都信?”

“貴妃也會犯錯,朕信她是因爲她在朕跟前什麼都不瞞着。哪怕有一點小心思,她都不忌諱讓朕知道。”他對她說,“烏拉那拉氏,你可敢跟朕說,你這樣處心積慮的污陷貴妃是爲什麼?”

元英抖着嘴脣,拼命找到自己的聲音:“萬歲以爲我是因爲嫉妒李氏嗎?”

結果四爺居然笑了!

元英跪在下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四爺搖頭:“你要真是因爲嫉妒,朕一點都不會介意的。”他的眼神讓她發寒,“女子天性就好嫉妒,這是人之常情。朕從來沒想讓你們都當聖人,都不嫉妒。”

他輕聲說:“朕容不下的不是你的嫉妒,而是你要用貴妃去害朕的兒子。”

元英脫口而出:“我沒有害人!!”

四爺被她到現在還理直氣壯的話激得站起來:“那個宮女不是人?範氏的那兩個孩子難道不是弘暉的子孫?”

元英簡直不能相信!!她真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了,連剛纔滿滿的堵在胸口的氣,想要把一切真相都告訴皇上的勇氣全都消失了。

她突然覺得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平靜的說:“……萬歲以爲都是我做的?”她說着都覺得可笑至極,“我害死範氏的兩個孩子,就是爲了陷害李氏?”

元英盯着皇上,頭一次覺得她跟他這幾十年夫妻做下來,竟然連彼此瞭解都做不到。他們竟然比兩個陌生人都不如。

“……萬歲竟然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她輕輕的問他。

四爺沒有回答。如果是以前,他不會相信,他會認爲皇后做不到這麼沒人性的事。

可是有蔣陳錫這樣的臣子在前,他對人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有了更深刻的瞭解和認識。人性本善。可當皇位擺在眼前,能一口氣把弘昐、弘昀、弘時和弘昤都能打下去,讓他們揹負着親額娘狠毒的罪孽,永遠與繼續皇位無緣。

這樣的誘惑,皇后抵擋得了嗎?

她做不到。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直言,她對素素早就不是嫉妒了。

他容得下女子之間的嫉妒,但容不下後宮中人對皇位國祚的野心。

元英不想再說了,萬歲啊萬歲,你自認聖明,不是昏君。卻因爲李氏就能把她當成一個可以毒殺自己孫兒的人。虎毒尚不食子,她竟然比老虎還要狠毒嗎?

他是寧願這事是她做的,也不願意相信是李氏乾的。

四爺道:“你好自爲之。”

然後他就越過還跪在那裡的她離開了。她跪在那裡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感到在她心口的什麼東西永遠的死了。

這樣她反倒可以輕鬆一點了。

等到聽說曹得意和許姑姑都被帶走了,她也只是對莊嬤嬤和匆匆前來的弘暉說:“沒事,萬歲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莊嬤嬤不敢再問,在宮裡有時就要當聾子,瞎子,啞巴。就比如曹得意和許姑姑之間暗地裡的同盟,貴妃剛離宮阿哥所就狀況頻頻,曹得意底下的小動作,等等。她是看到了,或者察覺了,可那又怎麼樣?

她誰都不會說的。

弘暉卻沒那麼好打發,他在長春宮問不出個所以然,就回去問範氏,問她那個宮女平時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範氏自那個宮女死後好像反倒好一點了,飯吃得也多了,精神也好了。她小月子沒做好,受了驚嚇,所以此時還不能侍候他,不過已經能下牀了。

見弘暉來也趕緊整治席面侍候他。

他讓其他人都下去,她就聽他的都叫退下,親自執壺倒酒。

聽他問那個宮女,範氏眼一眨,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坐在燈下偏身垂首,哽咽道:“遇仙平時跟我最好,侍候我的時候是最用心的,我剛落胎那會兒,夜夜都是她守在我的屋裡,比我瘦得還厲害。”

弘暉聽得越加沉吟,握着範氏的手道:“……你也不必太傷心了,那個宮女是什麼來歷還未可知。保不齊就是包藏禍心的,那你這淚可白流了。”說着替範氏拭了淚。

範氏不明白她那宮女都死了,怎麼又成包藏禍心了?

“我不懂……爺這意思是?”她順勢靠到弘暉懷裡,仰着臉望他。

弘暉嘆氣道:“總之,日後你多當心。大福晉那裡也要囑咐她兩句才行。現在這宮裡不太平。”

不太平……

當然不太平。

她死了兩個孩子,一個貼身宮女,這難道還能叫太平?

範氏倚在弘暉懷裡,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那個宮女死後,她才第一次感覺到其實她差一點也沒命了。

死兩個孩子算什麼?要是能一屍兩命不是更有用?

或許人家是想殺她的,不過是沒顧得上。或許是她命大。或許,是遇仙替她填了這條命。

範氏張着眼,無聲落淚,聽到頭頂上大阿哥開口才匆匆抹去,擡頭說:“爺說什麼?我剛纔沒聽着。”

弘暉憐惜她,道:“我說,你那宮女平時有沒有跟永壽宮的人說過話?或者你聽過她有沒有認過什麼乾親?”

“……永壽宮?”範氏忽然覺得身上一陣冷。

弘暉想想還是提醒她:“這次的事,讓永壽宮給洗乾淨了,難保他們下次不再用別的手段,我不能常來看你,你自己要多當心些。”

範氏搖搖頭,堵在心口的話可她說不出來。

她想說她的宮女從來沒去過永壽宮,也沒有認過乾親。

她想說她在孩子流了前一直都是吃長春宮送來的飯菜點心。

她想說……

弘暉看範氏似哭似笑的咧開嘴,連連點頭,眼淚滾珠船落下來,人卻像打抖似的手不停的顫:“我聽爺的。”她笑着說,“我都聽爺的,我小心,我一定小心。”

“看你,不必嚇成這樣。”他把她摟到懷裡。

範氏再也撐不住了,埋首在他的懷裡,抱住自己想止住寒戰。可就算被大阿哥抱住,她也一點都暖和不起來。

養心殿裡,四爺看着從曹得意的屋裡搜出來的白瓷碗,“摔了吧。”

張保就在四爺面前,在東五間裡把這碗摔了個粉碎。

四爺像是跑了一天一夜的馬一樣累,他下意識道:“把貴妃接過來。”

張保正要應,他又改了口,起身道:“算了,朕去瞧瞧貴妃。”他邁過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乾淨。”

張保恭敬的目送萬歲離開,看看這屋裡其他的杯子茶碗小碟子,尋來一摞往地上一砸,嘩啦啦一陣劇響,讓守在外面的小太監都忍不住探頭,一見這地上跟下雪似的碎了一地,撲通一聲就嚇跪下了。

“張哥哥,這,這……”小太監的眼淚都下來了,別說打破一件都要吃板子了,這一口氣打了至少有七、八件,屁|股都要被打爛了吧?

可是沒想到張哥哥這麼牛,一點沒當回事的讓人拿掃帚來,親自撮走帶出去扔了。

小太監佩服的嘴都要合不上了,這纔是御前貼身大太監吧?他們一件都打不起,大太監打個七、八件跟沒這回事似的。

那要這麼說,昨天蘇爺爺挨板子,那該是犯了多大的錯啊?

想到這裡,小太監不羨慕了。他還寧願就因爲打個茶碗捱打,好歹事小啊。

在永壽宮裡,常青和趙全保守在屋外頭,玉煙悄悄的外面進來,閃身進了茶房,她在裡面緩了會兒,就見趙全保進來喝茶了。

她給他倒了一杯,悄悄說:“兩個都讓帶走了。”

趙全保點點頭,喝過茶出去換常青進來喝。

玉煙在茶房停了會兒就到外屋去瞧瞧,見裡間的門關着,只能依稀聽到萬歲正在跟主子說話。

“什麼事都沒有。”萬歲輕輕笑着說,“這是又醋了?聽說朕去長春宮就坐不住的想問?”

李薇自然不是因爲這個,她總覺得這事最後要了解在她身上,沒道理四爺去一趟長春宮,再來找她跟沒事人一樣。

難不成皇后沒說?這個局現在還不到揭盅的時候?

她心裡七上八下的,想從四爺這裡打聽,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我真的沒有醋。”她自認表情已經很認真,很嚴肅了,怎麼四爺還是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呢?“我就想知道,長春宮一個勁的查這宮女的事是不是有什麼緣故。”

“你說是什麼緣故?”四爺一臉閒着沒事逗孩子的樣子,一面還有心拿擺在一旁的糯米糕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玩。

——說皇后要害她會不會顯得太被害妄想?

李薇還是從‘長春宮所做所爲不合理’這個角度來解釋:“我想着總不會是因爲這一件小事,畢竟馬上就是您的聖壽了。”

四爺嘆了口氣,道:“朕登基後這還是頭一次宮裡死人呢,還是讓一件小事被打板子給打死的。皇后是擔心物議,一時緊張了些。”

“……真的?”李薇不太相信,可四爺也沒必要騙她。

——不會真是這麼蠢的理由吧?

雖然蠢,但她頓時覺得心裡一輕。

總比天天擔心有人要害自己的好吧?就算真是敵人,是個笨蛋還是個陰謀專家,這種壓力是完全不同的。

看着素素幾乎是馬上相信了這個理由,四爺都要笑了,又拿起一旁的薩其瑪喂她。

不怪他喜歡素素,哪怕她知道長春宮對她不懷好意,可是隻要是他說的,她都相信。還不是作戲,她是真的打心底裡信他。

而只要她信他,就會替他找理由,彷彿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都是不用懷疑的。

他忍不住把她摟到懷裡。

——朕爲什麼不能喜歡一個相信自己的人?

個個都說貴妃不好。可是你們誰又能跟貴妃比?能有貴妃待朕之心的三成?

貴妃信朕,朕以同樣的心回報貴妃,這有何不可?

李薇只覺得被他越抱越緊,這麼窩着真不好受。但心裡很甜,好像被他當做大抱枕摟住一樣。

他在她的嘴角貼了貼:“朕的素素是最好的。”

不待她也甜回去,他舔舔嘴角:“甜的。”

她忙摸嘴角兩邊,果然都是點心渣。

內務府,慎刑司。

曹得意捱過一遍刑,渾身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他的十個手指都被j□j了竹籤子,可拿下他嘴裡的塞子,他還是那句話:

“是貴妃做的,奴才發現永壽宮心懷不軌。”

“奴才所言,句句屬實。”

“奴才不敢欺君!求萬歲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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