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九已經發了話,所以顏炎很乾脆利落的答應了伊爾根覺羅氏的邀請,並且還強耐着性子沒有去找安娜對症。卻沒有想到,安娜反而先跑了來。
顏炎好笑的看着安娜在正廳裡坐立不安的樣子,一下子就想到,定然是老九和安娜透露了什麼,讓這個丫頭來找自己坦白來了。
眼見安娜已經在屋子裡轉了八百個圈了,顏炎一下子把她按了下來:“你想要說什麼就直說唄,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再轉下去,我頭都要暈了?”
“你知道我想要說什麼?”安娜錯愕的看着顏炎,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顏炎揚眉,果然這安娜是覺得對不起自己了,便笑道:“不就是和十弟合夥開一個戲樓嗎?”安娜眼神兒一暗,顯然並不完全是這件事兒。顏炎繼續笑道:“或者說,是你隱瞞身世,覺得對不起我了?”
安娜頓時驚訝了起來,有些慌亂的往後退了一步:“你知道了?”
顏炎一看安娜那心虛的樣子,心裡那已經消了大半兒的氣又起來了,氣鼓鼓的瞪着安娜:“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英國的公主,和你是英國的貴族,這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別嗎?我是不會和你繼續做生意,還是不會和你繼續做朋友啊。安娜,你就這樣瞞了我許多年,有意思嗎?”
安娜訕訕的一笑,有些頹廢的坐在一旁:“我一開始是怕招惹麻煩,後來時間長了,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安娜揚起一張可憐的臉孔看着顏炎,看的顏炎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兒一般。
想到這裡,顏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拍了拍安娜:“行了,別裝作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比起你那個公主的身份,我更關心你以後準備怎麼辦,難不成就真準備這樣一輩子呆在大清了不成?”
安娜依舊眨巴眨巴眼睛的看着顏炎,反問道:“不好嗎?”
顏炎沒好氣的瞪她:“我瞧不出來哪裡好!”果然,下一秒安娜就重重的嘆了口氣,歪着頭深深的看着顏炎:“顏炎,你知道嗎?你真是幸福的讓人嫉妒。”
顏炎皺起眉頭:“爲什麼又說起我來?”
安娜搖了搖頭:“只是一時間感觸罷了,你不要亂想。對了,你明日要去我那戲樓聽戲嗎?明天那裡被你們這堆身份高貴的人包場了,我不好露面,所以便不去跟你打招呼了。戲樓的老闆娘姓孟,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讓她傳話給我。”
顏炎有些詫異的看着安娜,自從安娜這次莫名的出現在廣州之後,顏炎便覺得安娜越來越奇怪了,奇怪到她很多時候都看不懂了。
她擡手握住了安娜的手,柔聲道:“安娜,我沒有那麼脆弱,不過是去看個戲,不用這麼擔心的。”安娜嘆道:“我當然知道你不脆弱,一個人敢在山上呆十二個時辰,若是一般女子,早就嚇的魂飛魄散了。偏生就是你,下山之後跟沒事兒人似地。”
顏炎輕笑:“你是誇張,那大山上除了冷一些,又沒有鬼魂,又沒有妖怪,有什麼可怕的。”安娜看着顏炎依舊不知道後怕的樣子,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啊,還真讓九爺給說着了,真真是讓人氣不得,恨不得的。”
顏炎輕輕的握住了安娜的手,她不是不知道安娜在擔心什麼,也不是不知道老九在擔心什麼。但顏炎還是覺得,比起面對大山上那惡劣的環境,其實和人勾心鬥角並不輕鬆多少。不知爲何,顏炎腦海裡便涌上了一句話,她喃喃的道:“安娜你知道嗎?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我寧願呆在大山裡,也不願意整日勾心鬥角的生活。”
安娜面容一僵,一下子反握住了顏炎的手:“你知道了什麼?”
顏炎被安娜的反應弄的一陣錯愕,發懵的問道:“我知道什麼呀,安娜你今天很奇怪!”安娜偷偷的鬆了口氣,訕訕的說道:“許是這些日子太緊張了,你也知道,那叛黨的事情,還牽扯到了洋人的事情,我們難免會受到一些懷疑。”
顏炎也表示理解,低聲道:“安娜,不管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是你在大清的依仗,知道嗎?”安娜嫣然一笑,低聲道:“我知道,謝謝你顏炎!”
顏炎揚起了一絲笑容,雖然她知道安娜定然還有什麼瞞着她,也知道安娜這樣執着的留在大清這片領土,絕對不會是因爲顧念她的這份友情。但顏炎卻什麼都不想問了,因爲她深刻的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可以代別人做主。
三日後,顏炎如期赴了伊爾根覺羅氏的約。這次出行,顏炎並沒有帶甜心在身邊,除了小梅之外,顏炎還帶上了青竹。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會讓老九放心很多,也省去了老九要派人暗中守護自己的麻煩。當然,除了小梅和青竹,顏炎還帶了三四個小丫頭,也不用做什麼,充充門面而已。
顏炎不禁感嘆,什麼時候自己也開始在意門面這些事情了。可是如今的情況就是這樣,自己已經身爲親王福晉,看着三福晉、四福晉她們經常一腳出八腳邁的樣子,顏炎便知道,就算是爲了老九,自己也不能太寒酸。
顏炎的華蓋馬車已經駛進了戲樓的後院才停了下來,小梅和青竹早已經候在外面,伸手扶顏炎下車。顏炎的腳才一粘地兒,伊爾根覺羅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九福晉可算來了,咱們可是等的都心急了呢!”
“誰說不是呢?這些日子沒見到慧福晉,還真是想念呢!”這說話的聲音顏炎也不陌生,正是那隆科多的小妾四兒。顏炎微微擡頭,只見伊爾根覺羅氏和四兒身後還有幾位福晉,都在向她行禮。只不過顏炎看着都有些眼生罷了,不過那嶽興阿的福晉章佳氏倒是一如既往的隱藏在人羣之中,眼睛裡有幾分嫌棄之色。
顏炎可不會自卑的認爲那章佳氏的嫌棄之色是對自己的,便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走向了伊爾根覺羅氏:“怎麼敢勞煩你出來,難道還怕我找不到位置不成。”
伊爾根覺羅氏對於顏炎的話可是非常受用,親熱的拉起了顏炎的手,就似乎她們兩個人早已經異常熟悉了:“我這不是擔心你不肯來嗎?我可是聽說了,你最是喜靜,當初送去帖子的時候,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呢。”
顏炎聽到這句話有些愣神兒,自己喜靜,自己什麼時候喜靜了。她並沒有深想,笑着看向伊爾根覺羅氏:“誰跟你說的這些胡話,寶柱嗎?”
顏炎說完,便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她眯起眼睛看向伊爾根覺羅氏,只覺得面前這個人笑容立刻便僵硬了起來。而身邊那些本來還說說笑笑的福晉們,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幾秒之後,才又恍然大悟的說笑起來,聲音反而還比剛剛大了一些。
伊爾根覺羅氏像是也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笑道:“我們爺哪裡有那麼細心,不過就是福晉一向很少參與我們這些消遣,旁人說起的罷了。”
顏炎抿嘴笑了笑,雖然這一串變故發生的很快,前前後後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但顏炎可不是傻子,她若是還沒有嗅到不正常的味道,可就真當不起康熙親封的那個慧字了。
所以顏炎不動聲色的跟着伊爾根覺羅氏上了戲樓,打眼瞧去,只見三福晉和五福晉、十四福晉一驚到了。倒是四福晉和十三福晉似乎還沒有到。當然顏炎還在她們之中,見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身影,一個嬌小的女孩兒,面容裡帶着些許羞澀,到讓顏炎覺得眼熟極了。
十四福晉笑着迎了上來:“九嫂來了,快來快來,我給九嫂介紹一下咱們的新人!”十四福晉這一笑,顏炎便已經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定然是十阿哥未來的福晉赫舍里氏,自己當初管着選秀,怪不得覺得眼熟。
“九嫂,這可是咱們十阿哥的新媳婦,今日好說歹說,才讓我們給拉了出來!”十四福晉拉着赫舍里氏的手笑着,一副親熱異常的樣子。
顏炎揚起了一絲小臉,先是向三福晉行了個簡單的禮之後,才笑着:“倒是個美人兒,看來十弟這下可有福可享了。”怪不得安娜說她不能來見自己,原來還有這麼一層原因。
赫舍里氏自然清楚十阿哥和老九的關係,所以顏炎她是萬萬得罪不得的。赫舍里氏在顏炎和三福晉寒暄的時候,便一直打量着顏炎。雖然當時她也是秀女之一,但並沒有直接歸顏炎負責。所以對於這位大名在外的慧福晉,她也只是遠遠的見過而已。
如今這細細的一打量,不禁對於外面的傳言更加相信了幾分。面前的這的確是一個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女子,是一個讓男子有野心養在家裡的女子。赫舍里氏從小便被額娘教導,女子要德容兼備,德行要比姿容更重要。甚至於額娘還不止一次的告訴她,不能把臉上的妝容畫的太精緻,因爲皇家選正妻,容貌太出色反而是弊端。
赫舍里氏這一瞧便有些走神兒,反應過來的時候,顏炎看向她的目光裡已經帶了一絲寓意不明的笑容。赫舍里氏一驚,剛想做些什麼挽救自己的失態,便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哪裡有美人啊,也讓咱們瞧瞧!”赫舍里氏知道這是四福晉的聲音,果然顏炎也聽了出來,移開了視線,眼睛笑的彎彎的看向與四福晉一起相攜而至的十三福晉,露出了進入這個戲樓以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
不知道爲何,赫舍里氏突然覺得一陣放鬆,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背上已經起了一層的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