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康熙正在查看攤放在即的跟前的一些信件,甚至是一些紙條。
“這麼些?”康熙擡起眉毛道。
“啓稟皇,奴才們從太子與石炳德之間的信截獲了這些。另外,奴才看到他們在禁軍也走動了一些人。”站在燈影裡的暗衛道。
“連禁衛軍都有他們的人?哈哈,看來朕這些年來忽略了他的能耐。他跟朕說,不去參加狩獵了,這是打算等那邊得手後,自己立刻控制內宮?”康熙的臉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他的臉都看不出什麼暴怒,而是一種近乎死亡的寧靜。
暗衛們自然不敢再說,俱都低着頭,默默無聲。
“這個,你拿去!”康熙從御桌下面抽出一張類似於金牌令的東西,往桌子一扔,“待明日狩獵之前,你立刻去西山大營調出五千人馬。悄悄從貞順門慢慢包圍各處宮殿,控制住整個紫禁城。等待朕的下一步指令。”
“是!啓稟皇,那去狩獵的那個人需要派暗衛保護嗎?”燈影下的人問道。康熙已經啓用了替身,明日讓他代替自己去狩獵,而他自己待在乾清宮,甚至不會有人發現。
“嗯,派一個去吧。他的安危還是要保證。”康熙道。
待暗衛都退了下去後,樑九功才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是爲數不多知道康熙打算的人之一。
“皇,老奴明日不能不去嗎,老奴還沒離開過皇呢!”樑九功略有些不放心康熙道。
“老東西,你不在那個‘朕’身邊,他們要懷疑了。去吧,朕沒事兒,朕在這乾清宮裡頭,運籌帷幄,將那羣亂臣賊子一打盡。”康熙道。
樑九功擔心地看着康熙,他不知道此刻康熙的內心究竟是怎樣的。太子是他立的,然後又廢了,現在復立了,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唏噓。康熙看起來很強悍,可是內心和身體早已經被掏空了。這些樑九功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敢去勸,因爲康熙有些事情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
“是不是覺得朕應該很傷心。”康熙問道。
樑九功後背一涼,小心翼翼地看了康熙一眼道:“奴才不敢評論皇。”
康熙冷哼一聲道:“我知道,天下人都在笑話朕,笑話朕怎麼培養了這麼一個不忠不孝的東西作爲太子。朕的雙目盲了!”
樑九功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替皇感到傷心。奴才知道皇其實是一個慈父,一直以來,對太子愛護有加。將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到他身。奴才爲皇感到傷心。”
康熙沉默了一陣子道:“朕的確很傷心。對於太子,朕花費的心血最多,可是最不成器的居然是他。不如老三,武不如老大。城府韜略不如老四,孝心不如十四,朕可真是養了一位好太子。天下人都會笑話朕。”
“皇,天下人都懂您的。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皇一片愛子之心,爲人父母的豈能不懂?”樑九功道。
“罷了,朕即便被人所笑,也不能給大清留下一個不能主導這片江山的人來繼承朕的位置。要笑,讓他們笑去吧。”康熙嘆道。
“皇英明!”樑九功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道。
“老東西,朕其實已經將那東西寫好了,放在那塊匾下面。”康熙道,“你可是唯一知道的,可知道自己身的重擔?”
樑九功嚇得噗通一跪道:“奴才微賤之軀,如何能得到皇這麼重的信任!”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樑九功的聲音是顫抖的,剛剛,康熙告訴他的,可是任何心腹大臣都還不知道的事情。
“起來,朕信任你。你我相伴快五十載了,朕唯一絕對相信的是你。”康熙道。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挺可悲,因爲他活到現在,身邊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一個太監。
“奴才即便肝腦塗地,也不會忘記皇的信任。”樑九功重重地磕頭在地道。
“嗯,明日在那個替身身邊,好好維護好他。”康熙道。
“皇,明日,您這邊可要放一些信得過的人伺候着。”樑九功道。
“嗯,朕省的。去吧,朕想一個人呆會兒。”康熙已經有些疲憊了,如今他的精神頭是越來越短。
待樑九功出去後,康熙便如同一尊神像一般塌跨了下來,瞬間,剛剛那股子神武之氣從他身消失殆盡。他此刻如同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癱軟在桌子,沒什麼力氣。
想着與自己久別三十年的皇后赫舍裡,康熙漸漸流下淚來。他答應過她,會好好照料太子,會好好培養他成爲一國之君。可是現在,父子已經陌路,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赫舍裡。將來有一日,他也會再次見到赫舍裡,他該如何跟她交代?
康熙趴在炕桌漸漸入睡了,夢裡,他夢到了赫舍裡。夢,赫舍裡不斷追問她爲何會與太子走到今日這一步了。
其實,康熙自己也在問,自己到底如何與太子走到今日這一步了。曾經,太子也很依賴他這個阿瑪,喜歡拿一些小東西來討好自己,害怕自己的批評,樂於與自己分享每日所想的事情的。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太子變了。
變得越來越貪婪,他的手漸漸伸向各個地方,不停地找那些人索要賄賂,用來滿足自己的私慾。江南曹家,曾經爲太子斂財一百多萬兩,這還是冰山一角。他甚至開始寵幸太監,將太子宮搞得烏煙瘴氣。他嫉妒自己鍾愛其他子嗣,在背地裡做了不少手腳。甚至,他都不愛自己的兄弟,冷酷無情。這些,康熙曾經覺得會改變的,可是隨着日子的越來越長久,太子的脾性已經越來越難改變了。
“赫舍裡,你要怨朕,怨吧。朕已經盡力了。想要把他培養好,可是無濟於事。不過朕不會殺他,朕不會殺自己的兒子。朕永遠囚禁他。”康熙在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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