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殘陽如血,清風徐吹。
蘇北,沭河縣境內,老南山下,程家莊莊主大院的堂屋之中,九泉老人程主一顫顫巍巍地坐在棗木椅子裡,手裡端着茶盅,晃盪了幾下,這纔在兒子程義的幫助下,喝下了一口熱水。
“呼——”
一口氣把茶水喝乾,老人丟開茶盅,兩手一攤,向後一靠,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爹,你感覺咋樣?”程義半跪在老人面前,滿心擔憂地看着老人問道。
“不礙事,死不了,咳咳,”老人一連串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下來,這才一把抓住程義的手道:“這次多虧了有了這把尺子,不然的話,咱們全村的人都逃不了。這九蟲纏屍的陰暈屍地,千年難得一見,當真是厲害地緊。現在我也只是把它的陰骨給毀了,可是這裡頭的陰力還大得很,再者那裡的地形天然聚陰納污,只要放鬆一段時間,它就可以再次形成氣場,到時想要祛除,就又要費一番功夫了。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了,後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出手,所以,接下來,你得趕緊去辦一件事情才行。”
“要開山嗎?”程義大約也知道要怎麼辦。
“嗯,我早就看了,單是南面的山頭就得降三丈高才行,挖下的土就填到北頭的溝裡,咳咳,”老人咳嗽了幾聲,又繼續道:“這個事情不是一兩天能辦好的,現在你急需去做的是再加一把火,最好今晚就去,過夜茶涼,恐怕就來不及了。你今晚連夜就帶人上山去,在溝裡放過燒,燒到土質變幹了才能算完,這樣的話,基本還可以壓制幾天。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去召集人手,我這裡不用你照應,我自己能行。”
老人說完話,顫巍巍地起身往裡屋走,想要休息一下。
看着老人起身,程義站在原地猶豫了半天都沒動。
“你怎麼還不去?莫非是怕了麼?”見到程義的舉動,老人疑惑地問道。
“不,爹,孩兒怎麼可能害怕呢?”聽到老人的話,程義皺了皺眉頭,隨即卻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滿心自責地說道:“只是,恐怕孩兒沒法召集弟兄們一起上山去。前番四叔的幾個孩子和我一起上山,都沒能回來,全部搭進去了,現在他們的娘們兒都還不知道實情呢,等會兒出去,都不知道怎麼和他們交待。”
聽到程義的話,程主一不覺是面色一動,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一共幾個人?”老人看着兒子問道。
“四個,當時幸好讓程全先回來了,不然也肯定撂那兒了。”程義皺着眉頭說道,接着又滿心自責地說道:“都怪我沒用,以爲自己有些根底,便執意要去挖那陰暈,結果,根本就不是對手,還連累了本家的兄弟。爹你放心吧,這個事情我想好了,我這就回去把我這些年積攢了一些資產取過來,分給四位弟兄的家,之後我以死謝罪。”
“糊塗東西!”聽到程義的話,老人卻是呵斥了一聲,接着卻是皺眉道:“你以爲你死了,就能讓她們過舒服嗎?”
“那我——”程義疑惑了。
“這個事情我來安排,你儘管出去找人辦你的事情,記住,那地兒一定要燒七個時辰不能間斷,”老人說完話,轉身進了裡屋,而程義躊躇了半晌之後,也只好轉身向外走去,果不其然,一出門就遇到了程全等人,還有那幾個死了男人的女人。
程義心裡本來就自責,現在見到這些人,不覺是更加難受,立在門口,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大哥,大伯的情況咋樣了?”程全上前,先問了一下老人家的情況。
“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沒什麼大礙,”程義回答道。
“那就沒事了,哎,我們可擔心壞了。”程全訕笑了一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程義道:“大哥,前番在山上,他們幾個人——”
“都搭進去了,我對不起你們,我沒用,”程義說話間,一下子跪到地上去了。
“啊,他大伯,你說啥?”聽到程義的這個話,幾個女人立時都矇住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大伯你說話可是當真?咱們男人到底哪裡去了?你得給個明白!”一個女人上前說道。
“你們要什麼樣的明白?”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院子裡面響起,衆人再看時,才發現程主一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身上的溼衣服都還沒來及換。
“爹,你咋出來了?”見到程主一,程義連忙問道,而其他的人卻是都不做聲了。
“你們知道什麼?”程主一皺着眉頭,黑着臉掃視了一下衆人,這才繼續道:“那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九蟲纏屍陰暈養屍地,這次若不是機緣巧合拔了骨,恐怕這整個莊子都要一個活口都留不下。現在只死了幾個人,就承受不了了嗎?我們程家的人,生來就是爲了鬼事活着,死也是沒辦法,誰讓你們平時修業不精,當時程義和他們一起都在山上,一起都被蟲屍裹進去了,爲什麼他就逃出來了,而其他人就沒有逃出來?當時程義是什麼狀況,在山洞裡的時候,你們也都看到了,他也只是撿回了一條命而已。”
“大伯,可是,人死了也得見個屍首——”一個女人忍不住說道。
“會有的!”老人看了看那個女人,沉聲說完,隨即又對程全道:“現在,那地兒的凶氣還沒有完全祛除,今晚要是不去燒火,後面大家就一起等死,誰也逃不掉。你們若不是程家的人,就走得遠一點,要是程家人,就給我有點骨氣,趕緊和程義一起再去山上走一遭,燒七個時辰的火!”
聽到老人的這個話,程全連忙點頭稱是。
“都散了吧,程全你照顧好你那孩兒,”見到事情基本平息了,老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有些虛弱地說道。
“您老放心吧,我自己的孩子當然會照顧好,”程全連忙說道。
到了這裡,感覺事情算是壓下來了,可是,就在這時,一個外村嫁進來的女人大哭着喊了起來。
“咋能這樣呢?人就這麼平白無故沒了,這叫什麼事情?我要去官府告你們,招搖撞騙,害人性命,我就不信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