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的膽子可不小,去招惹紅蓮淨土宗的和尚。”
白起的乳母伸手,小雨無奈將自己的包袱解下來,交給孃親。
“聽了點風言風語,就敢去紅蓮寺,還偷了我的銀簪。你說,我怎麼罰你?”美婦人不怒自威,小雨垂首道:“請孃親責罰。”
那美婦看了會兒小雨,嘆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如果再有第二次,進京的事情,你就不必跟着了。”
小雨偷偷吐了吐舌頭,轉身匆忙離去。
白起回了房間,不知道做什麼纔好。短劍也丟了,那是父親送的。方纔所經歷的事情,真的就像是一場夢。
心情煩躁,白起丟下劍鞘,在房間內轉悠,卻聽到乳母的笑聲就在身後。
“起兒,煩惱些什麼?”乳母也是白起半個老師,只是這事情沒人知曉。白起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那短劍也只不過是凡人的兵器,這個給你。”乳母說着,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包袱,正是小雨從紅蓮寺盜來的。
包袱打開,裡面靜靜的擺放着三樣東西,一條斷掉的長槍,一枚烏黑的鐵丸,還有一條精緻的腰帶。腰帶不知道是用什麼獸皮製造的,正面用墨綠色的骨頭打磨出了一個帶扣,卻是一個龍頭。皮帶上有龍紋,像是天生的鱗片一樣栩栩如生。
“這腰帶你從此要系在腰上,不能離身。”乳母說着,隨手取過斷槍,塞進腰帶那骨扣之中。白起瞪大雙眼,想要看清方纔乳母是怎麼做的,可那腰帶如常。
乳母神色嚴肅,對白起道:“起兒,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許說出去。這劍丸……你先吞下去。”
“吞?”白起看着那黑黝黝的鉄丸,以爲自己聽錯了。
“嗯,永夜劍丸,卻是缺了配套的怒陽劍丸。不過你若是踏上修行之路,三五百年內也足夠你用的了。”
“阿孃,這世上果有神仙?”白起拿着鐵丸,這話不是問乳母的,而是問他自己的。
從小到大,他的確是喜歡看傳奇話本,閒雜的小說。可他以爲那些都只是幻想,不可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讀書多了,自然不信鬼神,這是夫子說的,白起也深以爲然。
乳母只是看着白起,她的眼睛,已經變成翠綠的顏色。彷彿有無數的符文在流動。
白起看了,心中發寒,不過也知道這算是回答了。乳母和小雨,都是妖怪。不過乳母要是想害自己,早就害了。白起想到這裡,毅然將鐵丸吞入腹中。
鐵丸順着白起的喉嚨滑下,白起愕然的發現,這鐵丸卻沒有進入胃裡,而是不知道怎麼,墜入了腹內一個空蕩蕩的地方,不見蹤影。
乳母看白起吞下劍丸,這才道:“你短劍丟失,不要和國公爺說起,你父親他最近有些劫難。進京的事情,我會跟着,你只像是從前一樣便可。”
白起點頭,乳母的能耐,他算是大概知道,父親就算有麻煩,看起來乳母也不會袖手旁觀。他隨口問道:“那小雨呢?”
“哼,那丫頭,差點害你失魂,我關起她來,讓她好好反省。”
白起也不敢求情,這一對妖怪母女,躲在自己家中,恐怕也是避禍的。白起隨即就想到了這點。
都說朝廷秉承天下氣運,神鬼難近。乳母有了和自己這層關係,可以託父親的庇護也算正常。不過父親的敵人,卻是朝中那些大臣,這卻要乳母的法術來對付了吧?
白起胡思亂想了一番,忍不住道:“阿孃,能不能傳我法術?”
乳母笑笑,轉身尋了張椅子坐下,指了指地面。白起一愣,還是跪下,面對乳母。按理說,他是不該跪的,男兒跪君跪父,卻不能跪給一個乳母。不過白起明白,這是乳母答應自己,要傳授自己法術了。
那樣的話,乳母就是老師,學生跪一下老師,也是理所當然。
“起兒,你可知道,我是妖族。”乳母聲音平淡,看着地上的白起。
“知道。”
“你想學法術,是爲了國公爺?”
“嗯。”白起不想撒謊,乳母說父親有劫難,不會無的放矢,自己只不過是後天武者,實在是幫不上父親什麼。
乳母點頭道:“好,不過我傳授給你的,可不是什麼法術,而是道。”
“道?”
“道,其實就是道理,真理。當你對這個世界領悟透徹的時候,就可以調用這個世界的一切力量,那也就是所謂的法術了。道是根本,法是末節。”
白起一聽便能明白,別看他年紀小,也算是博覽羣書,智慧不凡。
“既然傳道,我就是你的老師,我的真名,你需知曉。我是妖族,複姓宇文,爲了避禍,改爲雨姓。我現在的名字,叫雨霖鈴,我的女兒傾城,也隨我的姓氏,她比你小,以後算是你的師妹。”
“是。”
“傳道之前,有些事情,得讓你知曉。別以爲我對你好,就對妖族抱有什麼好感,妖族和人族一樣,你以後就算爲妖族做的再多,也會有大妖想要對付你,你要牢記在心。”
白起不明白乳母爲什麼這麼說,他只是點頭,表示記住了。
白起的乳母,雨霖鈴,伸手在白起的頭頂按了一下,白起感覺一股森寒的氣流灌入,渾身激靈一下,毛孔都全部炸開,噴射出無數的濁氣。
白起當然不知道這一手易經洗髓好消耗乳母多少元氣,他只感覺到身體頓時輕飄飄的,辛苦修煉的破軍罡氣一下子就被化解,分散到四肢百脈之中,消失無蹤。
隨即,丹田處,彷彿有無數冰涼的液體灌入,撐起來一個巨大的空間。如果不是還能視物,白起甚至會以爲自己的肚子脹起,眼看要爆掉了。這感覺可不怎麼舒服,反而是十分暴烈。
白起這才明白,什麼叫做肝腸寸斷。
只是白起性子中的堅忍讓他咬着牙,沒有發出半點痛苦的聲音。雨霖鈴看在眼裡,十分滿意,她縮回手,道:“我去讓小雨來服侍你,入門的口訣,由她來傳授。”
白起無法回答,他的身體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破軍罡氣被煉化,卻由後天轉爲先天,威力增強了十倍不止。那先天元氣,也沒有經過任何的法訣磨練,純粹渾厚,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時辰,房間內已經臭不可聞。白起的衣衫盡透,體內筋脈的痛苦卻是減輕了。他張開眼的時候,看到小雨已經在房間內了。
“小白哥,臭死了。”小雨換了一條紅色的裙子,正在木桶邊,爲白起試水。
白起雖然肌肉痠痛,骨骼欲裂,也忍受不了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他想要站起來,身子晃了晃,幾乎跌倒在地。
小雨掩着鼻子,笑道:“小白哥,我來扶你。”
“不用不用!”白起對自己的味道也是難以忍受,平日裡他穿着雖然簡便,常用舊物,可都是潔淨異常的。
小雨掩着口,笑道:“小白哥,不要害羞,你以前洗澡,也是我服侍的。”
白起心頭一動,想到了一些什麼,卻抓不住根本。眼下情形尷尬,他也沒有深思,只好任由小雨扶着,寬衣解帶,將自己浸泡在巨大的木桶裡。
“這是什麼香料?”白起感覺到自己一進入水中,異味全無,渾身上下都輕了不少。肌肉痠痛帶來的沉重感消失了,口鼻中被芬芳充盈,頭腦也清楚了許多。
“小白哥,哪有什麼香料,就是潔淨一些的水呢。”小雨的手中,多了一把花瓣,灑進木桶,那芬芳的氣味開始有些濃烈了。白起眩暈,這才感覺身體虛弱的不行,索性將後背靠在木桶上,放鬆身體。
小雨取了絲巾,給他擦拭身體。白起感覺小雨的手中,也有冰冷的氣息送入自己的身體,只不過沒有乳母那樣的森寒,十分舒服。
不知不覺,白起就睡着了。睡夢之中,他驚恐的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妖怪,被大晉國的軍隊圍剿,被困在一座孤峰之上。
身穿黑色鐵甲的禁軍衝上山峰,白起想要拔劍,肋下是空的。
“小雨!”白起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牀上,身體早就擦拭乾淨,旁邊放着一套衣服。
小雨不在,卻是乳母在外間應了一聲。白起的起食飲居,本來有很多婢女負責的。現在全被乳母趕走,白起翻身坐起,披上了給他準備好的衣服。
雨霖鈴走近白起臥房,示意他坐在牀上不要下來。
“你身子還虛,就這樣說話吧,我想,你肯定有話問我。”
白起沒有堅持,他屈膝跪坐,想了想,道:“我也沒什麼好問的,別人我可能信不過,阿孃您……”
“起兒,早晚有一天,你會覺得阿孃也信不過的。”
白起笑笑,這次卻是表現出了非常堅定的態度。自己是吃乳母的奶水長大的,母親早亡,自己對乳母的感情,和親孃相差的也不太遠。
“想要了解煉氣士的世界,你先要了解這個世界的地理。起兒,你可知道九州?”
“知道,冀州,兌州,青州,揚州,徐州,荊州,梁州,雍州,豫州。”白起博覽羣書,對大晉朝地理十分熟悉,幾乎是對答如流。
“那只是凡人的說法。”白起的乳母,大妖雨霖鈴傲然道:“真正的九州,只有煉氣士才能往來,起兒,你可要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