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川林筆記最新的那一頁都在黑化,葉青感覺越緊張起來……只是表面上依舊如常,以免讓譽太子看出問題。
七日後東荒天仙又過來,對葉青說：“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好消息是你各地現場勘探補充了線索,帝君對那一張黑頁完全破解,已掌握了它的本質,這有你一份功……壞消息是,確定單頁無法追溯到它核心的位置,要是能獲得第二頁就好了……”
葉青心中電閃,不動聲色問：“如此說來,它的本質是一本書？很多頁？”
“書？只是形態,頁數未必固定,它本質上是……”東荒天仙頓一下,略微打量葉青,似判斷他的保密等級,但仙王慣例嫡系,於是繼續透露：“地書,天地成長時褪下舊胎膜的一部分。”
川林筆記的新頁霍然化作全黑,關聯信息浮現,葉青渾身一震,心神沉下去,真自己之前猜測那樣……
這就是,地書一頁。
前世裡首篇記載就是“十日耀於下土,黑水變色,黑帝隕,外域黑蓮亞聖盡吞其體遁去,僅截其黑光十分之一,疑其外域地（空白）七日後尋得數頁黑頁地書,與手中數頁天書相合……”
那空白缺失的是一個段落,但首字無疑就有一個書,字,結合起來看這不僅是地書,還是……外域地書
川林筆記本質是什麼？
含有外域天書和地書一部分？
可此前在筠州下土就沒有這種異變。
葉青電光火石間想着——正追捕黑蓮亞聖最關鍵時,這種要命的東西都出來,自己怎麼處理？
直接上交？
……解剖、切片、搜魂……雖已是仙王,但新晉真仙只有一點仙權,還沒取得參與世界運轉的天權,最重要實力遠遠不夠,實在沒有保障。
而且,葉青想不明白重生的原理。
要是時光能倒流,三君五帝聯合發動都辦不到罷？
那這川林筆記,到底是什麼？
不管怎麼樣,現在漳州這裡已出土了一頁,沒法再向天庭解釋。
葉青盤算着各種可行方案,絕不甘心就此獻上,覺得在這裡已經無益,就有抽身之意,微低首示意：“東荒殿下,事既已盡,那我等回去地上繼續攔截敵艦？”
“去吧,注意安全。”東荒天仙點首,覺得這纔是本分,就回了遺忘之地。
“看來是對我等去留不甚在意……”
蔡安譽對上面的輕忽態度不以爲意,估計原本就沒將他們這些小小真仙算進來,之前衆仙聯手截下地書一頁不過適逢其會,沒人會期待着機緣巧合的事情總髮生……唉可惜了,沒能搶到手。
那張黑頁沉厚的土靈氣息,又帶着絲絲神秘莫測的道韻,始終在心印象深刻,現在仙太子殿下唯一慶幸是：“我得不到的,葉青也沒能得到,這種至寶本就只有高層能染指……且終是對黑黃二脈有價值,如今青黑二脈不諧,或帝君會抓住機會,用什麼和青脈那一位換回此寶……”
衆土德地仙覺得天功收穫不大,但有驚無險攢了點天眷,心情基本鬆了口氣,沒有抗拒得跟着譽太子一起上了葉青旗艦。
一道星光逆溯天穹深處,旗艦穿越界膜回到陽面的漳州洞天,土德仙人下船換回到自己座艦時,因此地是在他們手上讓出去,都不自覺留意了下洞天裡的景象。
地上還只過去短短几日時間,洞天裡戰死軍民屍骸都清理出去了,面貌一新,漢國方面似乎沒有接到一隻燙手山芋覺悟,很多術師和真人在忙忙碌碌佈設法陣,不少毀壞靈脈都得到修復。
但看起來地氣還是黃脈,沒來得及改成青脈……
“以爲這樣就能擺脫於系？”蔡安譽皺眉,一時猜不到葉青打算,只得告辭離去。
女媧細心留意到了些,回首說：“葉君,這人有些懷疑了。”
“畢竟是未來的陛下吶”葉青無聲笑了笑,不甚在意,信息控制只要不讓敵人知道就可以：“這次輪到他想讓我幫忙分擔風險,不會說什麼。”
“那接下來怎麼辦？”
“去跟上那兩艘星君艦……”
葉青一聲招呼過後,曹白靜和周鈴江晨帶領大部遠征軍上了艦,艦羣破空而去。
筠州下土·帝都
華朝二年元月,大清早寒風正冽,滿城炊煙裊裊,就有幾道若有若無黑氣飛至皇宮的上空,水墨一樣隱於煙火和雲氣中,避開橙黃色的土德國氣衝突。
“靈乾殿下,我等爲何這時候冒險來這裡？”
“今天是皇帝出城祭天之日,皇宮內空虛,可一探虛實,而後再去看看祭天……開朝一年革命之氣尚未消盡,晚一點我們就進不去了,早一點反王時還能掩藏,到現在新朝展開,攤子鋪大了就定暴露出來…不早不晚合適。”
靈乾解釋了一句,凝神望着下方的城池,老師黑蓮亞聖曾要求過按期確證下土可靠性,自這一年來風聲漸緊,就有些心神不寧,爲此不惜冒着暴露風險探查華朝皇宮,也不能給老師的計劃留下任何隱患。
“開宮門——”
須臾後宮門一扇扇次第而開,帝駕威嚴出行,后妃靚麗隨侍,百官羣英同行,及大禮儀排場的禁衛簇擁,淨水撒道,百姓山呼萬歲,車隊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氣氛中去了城外。
“嘖嘖倒有些氣象,可惜沒個十年就要陽化了,裡面幾個凡人能逃出演化破滅？”
“逃出也是一樣,陽化上去就是我們的基地,都是炮灰……”
七道黑氣就化作輕煙,分散沒入宮城中。
視角在飛快穿梭,一幕幕和諧宮廷景象映入眼中,似乎這新生帝國的後宮還沒積累出足夠污垢,有些不利掩護,但與暗面革命相融的特殊本領讓這些暗面轉生仙人如魚得水,只要不強行窺探帝氣,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裡發現他們
片刻七個暗面仙人出宮重新匯合,都回報：“宮中一切正常……沒有特殊的遮掩法陣,說明此前一年望氣都是真實。”
“看……城外在祭天了,速度快點。”這些道輕煙又飄向城外天台附近,環繞窺伺着君臣祭典。
轟——
金黃璀璨的氣柱直衝雲霄,通體晶瑩如玉而帶些微紅黑,這就是新朝國氣天柱
祭天大典還剛剛開始,依舊是新朝革命餘韻尚存,地書的轉生規則讓靈乾等暗面仙人一身純粹的紅黑革命之氣,除最核心的一點外域靈魂外,並無氣機異常,不會受到國氣天柱對異氣的天然排斥屏蔽,是以可以觀察到些。
但靈乾等人還是謹慎收斂着不去觸探開朝帝氣,絲毫沒引得帝氣感應,目光更多都是落在天空上,很輕鬆完成了全程觀禮…觀察對象其實爲陽面洞天的氣機感應,通過側面佐證來判斷華朝國氣之本。
“皇帝起駕——”
禮官拉長的唱和聲中,國氣天柱徐徐在底部消散,或者準確說是隱去。
爲避免衝撞到帝駕,靈乾先一步退開,傳音對衆仙：“陽面的天命確是土德國氣,再去地壇確證一次這華族的本源是陰是陽……除非這皇帝不祭地,否則此前再怎麼樣僞裝都要暴露跟腳。”
“如果不祭地呢？”有仙人問。
靈乾微笑：“那就是心虛……必爲地上人轉生的陷阱無疑。”
衆仙也笑起來,但笑容中都沒有絲毫溫度,發現任何一絲異常,那就是當即摧毀這華朝,以顯眼的方式讓黑水的亞聖能注意到,而後他們就得逃亡到別的革命州下土躲藏了……
“暴露後到重新隱藏前的階段,自是非常危險。”
“但危險也得去做,此事於系亞聖的計劃,容不得出一絲差錯。”
“在這下土只是死人,不陽化不成活,有進無退,我早已覺悟……”
每個下土小世界都是在黑水中沉浮,汲取着外域最激烈的怨氣轉生出凡人,尤其要轉生出仙人更是耗費地書收攏的大量本域未被外域消化盡的本源,憑空多了一次重來的可能性,但這不是沒代價
筠州下土潛伏了已有二十二年,靈乾的地仙之魂對仙體受革命之氣浸染有着察覺,但看真仙道友都還一無所知,甚至在命運覺悟中混雜爲本域大局而犧牲的狂熱,心下都不由微嘆。
“在這暗面終是假格仙人,雖有藏滴水於汪洋的好處,但沒有恢復自有仙園,就隔離不了紅黑氣運影響……爲這命運沉浮顛倒迷醉,不能自已。”
其實,自己一開始不也是如此麼？
“葉青……等着吧。”
深深的恨意至今尚存心底,不會消泯,也不容消泯,只是地仙格局和仙魂尚能容忍,不讓仇恨的情感於擾生存的理智。
太陽在天空緩緩移動,冬日裡透着薄薄的熱量,這一班華朝君臣又去地壇祭地,沒有人注意到地脈絲絲氣息變化,這個小世界的地氣早已深受本域地書暗中浸透,似是棋盤,又似算籌,在分析着華族的本源。
片刻後祭祀完成,一張禺頁在衆仙面前浮現,其上流轉黑水、江山、城池、生老病死……人間世,幾不似幽冥,但那些地上華族人羣繁衍新生嬰兒身上暗面氣息,及下土世界一個週年季節輪轉,那顆太陽是青黑色的本質,毫無溫度。
“看這嬰兒,這日色,都沒有地上陽氣”衆仙都是心喜,再怎麼死亡覺悟,都是曾經長生久視的價值觀,能不做炮灰就不做炮灰。
“似乎是這世界的某種早期甦醒者……但沒什麼天眷,在陽面根本沒有對應的旺盛族羣,暗面能崛起只是小概率偶然事件……”
靈乾卻仔細分析了更多華族本源,才鬆了口氣,笑容帶了點溫度：“看來我們運氣不錯,不是天庭陷阱。”
華朝的帝駕正在返回城裡,絲毫沒有留意到被觀察過,到這裡算是終局定論,暗面仙人化作一道道輕煙離開。
“一切正常。”神識交流間,都放下心來。
而在高天之上,天穹最頂端,祭天餘氣未消的天柱勾連中,正有一道目光透過界膜注視着這些輕煙,也觀看了全程,陰陽時空落差和小世界界膜的存在讓這關注不被任何警兆察覺。
直到天柱徹底隱去,來自陽面洞天窺視失去了載體,才悄無聲息收回,這信息飛快由筠州洞天的分身傳到了葉青本體那裡……
“一切正常。”川林筆記中青光一閃,分身同樣這樣說,一絲紫氣在他的眸子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