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艦羣,沿途雲氣依舊,一片白茫茫,天地一片寂靜,不過艦裡的氣氛不但寂靜,還有點沉寂。
瓊陽仙子心如止水,在艦內行走,這時艦內有些昏暗,偶有議論之聲。
打了敗仗的主動撤退總是有點影響,道心受損不說,剛纔那漢王,不過是地仙,卻乘機攻擊了炎宵殿下,難免有損本域天仙戰無不勝的光環,而且……
“炎宵殿下似受傷了？”
“不會是道心反噬吧……”
“諸位莫慌,炎宵殿下無事,那點力量還傷不了多少。”
瓊陽仙子輕車熟路安撫,心中煩惱不已——自己成地仙一萬載,有多少年沒於過這種低端活計了？
還道心反噬……
對下層的施政,總是會漸漸作用高層,凡間‘人人如龍,、‘道心琉璃,的宣傳洗腦久了,最後不僅凡人深信不疑,連仙人有許多相信了,至少真仙這一層大半都已陷了進去,少部存疑但不敢違抗大流。
只有她這樣中層交流際並不諱言統治本質。
她環視四周,不時勸說一句,突半途笑了一笑,其實真仙原本並非這樣僵硬固化,要知道戰爭是使死水變成活水的最直接有效法門,一次次磨礪和鮮血滋養能讓整個世界變成兇猛虎狼。
不需要熟讀歷史,所有戰爭經驗就記錄在每個真仙的骨髓中,知道不同世界有不同的規則,明確進入敵人客場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而絕不會問出這愚蠢的道心反噬問題。
可惜的是前不久遭遇史所未有大挫敗,母域重創沉墜以來七八次天劫,長達三千五百年的墜落途中幾乎就沒再遇到別的小世界,僅有百年前一個九香門小世界權當杯水車薪,但對熊熊燃燒的內戰火焰來說已太晚了。
凡間軍事力量十年不經戰爭磨礪就換了個樣,仙道長生原本無此憂,外域的真仙許多都還保留有三十萬年前的戰爭經驗,生疏些也能迅速恢復上手,甚至新仙人閒情逸致,還喜歡研究歷史……
但本域這樣五百年一度的天劫洗牌就不一樣了,強烈的生存緊迫感壓得所有仙人都在狂奔,沒有停下來喘息的時間。
舊的一批小仙門如昨日黃花雨打風吹去,新一批小仙門雨後春筍茁壯而起,這樣連續七八次洗牌,除少數晉升地仙得免,剩下真仙別說換湯,藥都換光了。
新真仙的興起自有着優勝於前輩之處,人人如龍一往無前,使他們當炮灰很是適宜,有些新研發的道法體系講究節能降耗,這也是世界本能的調整——符合這天意道心的仙人都更容易渡過量劫,不符合就一次次提高難度,但真仙批量生產道心模式,能真正突破的有幾個？
在瓊陽仙子看來,甚至殘酷一點說,世界母體就是要回收這些仙人,就自然界懷孕的兔子在遇到饑荒缺糧時,會內部消化掉胎兒,同樣在人類社會裡沒有出生的胎兒就沒有人權,沒有踏出界膜探索虛空的真仙也沒有天權,除非聖人氣運庇護的嫡傳,其餘等閒抗衡不了天命的改易。
這五百年一輪頻繁洗牌對世界是好,但對仙道戰爭來說麻煩大了,前次有對外征戰經驗的真仙大批折損在內耗中,新真仙客場作戰經驗不足,又不喜歡研究歷史,纔會出現這種種問題。
在這批部下成熟起來前,她只能例行安撫工作,聲音平緩淡定,儘量壓下部衆疑慮：“敵人已耗去了殺手鐗,接下來的戰事遠未結束,我等各安職守就是。”
大敵當前,主帥都這樣發話了,衆仙知道好歹,紛紛點首：“願效死命”
不得不說本輪來這裡的真仙有**成都屬於小仙門,組織性遠勝散仙,又大力宣傳道心深入骨髓,一個個以聖人傳承自居而藐視散仙跑路黨,到目前都沒出現一戰敗就哄散的烏合鬧劇,這樣的底子才能輕鬆安撫下……也算是有失有得,有弊有利。
氣氛是鼓動起來了,但瓊陽仙子瞧得出他們心底還是有些打鼓,和炎宵神識交流時便說：“師叔小心,這一批不比您前次遠征所率部下,整合後就參戰太匆忙了,缺少一個磨合過程,客場作戰容易出問題。”
“你告訴他們,我自有安排就是。”
炎宵回首望一眼,見青帝分身已經消失並未追來,就脫離艦隊當先飛回第三片天幕處,他要抓緊時間汲取地下本源靈氣恢復實力,並反省這次圖謀失敗原因……這魏王提前暴露殺手鐗是爲謀知本源定位和七殺陣玄機,漢王又是爲什麼？
按理說會退一步,卻寧願消耗東荒根本龍氣都不退,豈有這般大公無私拿自己家財補貼公家？
那一定是……自己忽略了某些關鍵。
雖說在自己最深沉的戰略中,自己這塊大陸本是拖延時間轉移視線所用,別的六塊大陸才能進一步整頓消化,成核心基地,但是自己終不願意,僅僅這樣罷了。
大陸西部的港口出發,信風迴環呼嘯送行,帶來溫暖洋流的溼氣,尚殘留水漬的兩行鐵軌穿山而過,列車鋼輪嗚嗚轟鳴,載着大批漢軍將士和重裝備,蔓延向遠處一處蔥蘢平原……這速度在高空看去,似是爬蟲般緩慢,卻有種無法形容的穩定和不可阻擋。
火車前方又分叉出兩條支線,一條支線通往北方羣山方向,聽說是青侯地盤,一條支線筆直不變,那片平原中心的一座白石城,就是目的地峨侯城,峨侯的地盤,再往南就是友軍黑脈一路,目前正沿大河逆流進展,都是通過河底下的水路直接運輸,不需要鐵路。
隨着火車靠近峨侯城,遠遠看去這城主體是晶瑩白色,似乎某種特殊的靈石構造而成,城池周邊還沒有劃分出田野,沒有農莊,沒有附屬集鎮,甚至沒有建城時施工場地的遺留痕跡,就似乎憑空出現一般。
在莽莽翠碧的原始叢林中屹立起這座軍事大城,其越高聳龐大,越顯不可思議,反常於人們的認知。
“這城鎮真是新立的？”
列車上許多人不顧違規地伸出到窗外,看着越來越近的這座大城。
這城初看,規模不下於歷史悠久州城,但細看就會發覺城頭上的磚石都是簇新,城腳法陣靈紋都沒有多少啓用痕跡,這是……新城？
到了城裡月臺後,幾個將領下來,一個個肩章都是輜重營標示,清點了軍列上士兵總數爲三千數目,就開始卸下重裝備——大型陣盤、雷弩炮、集束火雷、新型地爆彈和雲爆彈之類,反正都是和地脈清理有關。
“來來來,按照制度分配裝備……”
“盯着點周圍”
“眼睛都給我放亮了,峨侯城是第一片天幕最前沿,第二片天幕據說還在和敵方天仙交戰,這裡已可以算的前線了”有將領沿車一路高喝着,真人們紛紛升起空中,加入到大城防禦體系,在前方勝利或者失敗消息傳來前,所有諸侯麾下的真人都是集羣列陣使用,不是這樣的話,這大城防禦在敵艦面前就是兒戲。
“哎哎,小心點別碰到那個保險栓說你呢這兩種新型火雷很危險……”
術師緊張監督着卸貨,又對照手中的清單驗車後,就和各家諸侯派來的使者進行交割：“峨侯取第一到第六車廂,桑侯取第七、第八車廂,吉侯取……”
仙侯和凡間諸侯領取重裝備的數量上就是三倍差別,但沒有哪家使者有意見,而實際他們還知道,之前已過來第一列軍車,那上面全都是漢王麾下的軍資……
力量差別的鴻溝,越來越在各方面都顯出待遇區別,落後者唯有迎頭趕上隊伍纔有生機,否則就只會被漸漸邊緣化、附庸化。
士兵想不到這麼遠,但也有自己的一番視角認識,此時他們一邊於活一邊同時觀察打量周圍環境,更是確定了自己之前判斷。
城裡的許多區域建築物也都還沒人入住,倒四處軍營和校場林立,主街光潔的青石板上都顯得光可鑑人,這確是一座新立沒有幾日的新城,顯示着仙人造物的超凡效率。
“果真是仙人造城……”
到這時新來的漢軍將士們也都再無懷疑,實際想想沿路的鐵道鋪設,雖鋼軌、枕木、銜接材料都是自東荒漢國採購齊備,但用勞工的話再快也得幾個月,哪有半個月不到就鋪好,無疑也是仙人出手,這種簡單拼裝不是大規模煉器那樣消耗仙力,純粹舉手之勞,不說是分分鐘的事情,花幾個晚上總沒問題。
“拔苗助長計劃終開始正式推行了……”
“可惜不是首選咱們東荒……”
“發發戰爭財也是一樣,你瞧這批重裝備,要不是通了鐵路根本運不到這裡,也不會有各家諸侯揮舞着錢鈔採購了,大家說是不是？”
“是”幾乎所有人都喊着應着。
“哈哈,這也是,總不能好處都讓咱們漢人佔了,各家都要分點……”有人哈哈笑着說,手頭上的活計半點沒有耽擱,雖是以後勤輜重兵身份來到這裡,但都練氣層實力的道兵,只是沒有達到練氣大圓滿,進不了一線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