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很特殊，大清短期內不會大規模針對，但是做些前期準備還是有必要的。”老四面色嚴肅，渾身驟然涌出一股凜然之氣。
“要開戰？”我挑眉，從他的話中，似有此意。
“或許吧。”老四斂眉，“或許在下一代，也或許在下下代，誰知道呢？”
“通過店鋪建立收集消息的聯絡點，極力削弱日本的財力，同時降低他們的軍隊戰鬥力，這些只要給我時間，慢慢都可以做到，只是……這其中關鍵的*，或者說罌粟來自何處？”我敲着桌子道。
冊子中所言，是讓我在日本將涉及衣食住行的各種店鋪全部開個遍，賺日本人的錢的同時，還要達到不少的目的。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關於食這一塊，要加點料進去，*這東西前些年查處過，其作用我也知道，老實說，這個法子……真的很陰損！
“你可以去找找老十四。”他冷笑着建議。
我頓時瞭然，看來前些年老四力主查處的那些*，都是老十四的東西了。
“憑你的本事，讓人抓不住把柄吧？”老四斜睨我道。
“哼，你說呢？”我瞥他一眼，政事上我或許比不上他、比不上八哥，但這些手段我卻不弱於他們，更何況有這麼好的事做，我怎麼可能不盡心？
“那就好，大清會給你支持。”老四點點頭又補充道，“讓更多的日本人染上*，不管是權貴還是平民都行，咱們的目的就是削弱他們，無論從哪個方面。”
“遲早都會被發現的，那時又當如何？”我靠在椅子上，眯眼問。日本人也不是傻子，染*的人多了，自然會引起注意，屆時是撤回來呢還是怎麼樣，總得有個章程。
“朕這邊自有消息來源，如果發現了，會提前通知你撤回，儘量減小損失。”老四表情未變，並不意外我提出的疑問，隨即又道，“所以，你開店的時候，要避免露出破綻，等到了那一天……”
“還可以嫁禍他國？”我來了精神，這招夠陰啊，畢竟誰都知道，歐洲人最喜歡賣類似的東西到其他地方，有了前科，說是他們做的自然更讓人信服。
老四點頭，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果然這事交給你最合適，老九，日本那邊就交給你了！”
回府進門，我匆匆走向書房，急不可耐地想仔細看看手中這本冊子。
“胤禟，想必滲透日本之事已然完成，即使當初在日本開的店鋪大半都關門了，但人卻已埋到了日本，這對於以後就已足夠了，所以，現在你該爲自己打算了。”
我拿出夾在冊子中的一張紙，這是……她寫給我的一封簡短的信。
很奇怪，明明只是寫在紙上的一個稱呼，我卻有種錯覺，她就站在旁邊喚着我，我心中似雀躍又似不信，很……很複雜很微妙，一剎那間，竟讓我嚐遍了人生百般滋味。
“或許二十年前的你，只是個靠着皇家權勢才能盈利的冒牌商人，可現在的你，卻絕對成了一個精明狡猾的真正商人，不管手段還是眼光，都有足夠的能力，做到這冊中所言。”
我霎時一震，忽然有些明白之前老四給的那份出自她手的冊子，擁有怎樣深到老四都不知道的用意。
“是誰又說稱王稱帝只能治理國家了？胤禟，用你自己的能力，親手建立起一個商業帝國吧！”
久久看着那最後一句話，縱然我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也從內心迸發出無盡的熱情和雄心，沒錯，我確實非治國之才，可誰又規定帝王只有那一種了？用我所長，建立一個商業帝國，不照樣是個帝王嗎？
這天下間，衣食住行，誰又能離得了商道？
我豪情萬丈地挑燈翻閱她留給我東西，邊看邊圈圈寫寫，時而在她所寫的基礎上添加些內容，時而在她寫的地方改一改，我打定主意要將這冊子當作傳家寶，永遠傳下去。
昇平元年後，我上心調養身體，想要活得更久，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她的期許，她說的沒錯，單憑朝廷並不足以威懾四方，或許用經濟手段能更有力地牽制他國，這個商業帝國或許沒有固定的領土和都城，未來卻絕對能讓別人投鼠忌器。
身爲愛新覺羅家的子孫，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守住這片江山，即使皇位上的那個人擁有我討厭的老四的血統，可更是她的血脈啊！
我想要用這種方式表達我的感情，徽音，你可知道？可曾知道？
莫璃，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這個宮女，是在那年的塞外。
四哥家的三格格叫顏顏，是個漂亮出奇的孩子，打從她洗三的時候見過後，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小丫頭，那時我還沒有自己的兒女，再加上素來與四哥親近，把她當成自家的女兒，幾乎是很自然的事。
那年塞外，我就是在找顏顏的時候注意到莫璃的。
彼時顏顏還只是個一歲多的小豆丁，粉雕玉琢的，分外機靈可愛，將將能走穩路，話也說的不夠流利順暢，可偏偏調皮好動，一到草原上，除了睡覺之外就沒有安靜的時候，有時連吃飯都是奴才們在野外準備的。
那一天……天氣很好，我乘着空閒去尋顏顏，平日裡也有藉機嚇嚇小丫頭的時候，所以我並沒有料到，這一靠近會受到攻擊。
“什麼人？”突來一聲嬌喝，緊接着拳影、腿影雙雙逼來，反應慢了半拍的我只能被動地處於躲閃之地，與此同時，我也看清了這個人。
姣好的容貌，說不上絕美傾城，卻也姿色中上，一雙杏眸凌厲而冰冷，明顯能夠感到其中泄漏的殺氣，那時我是震驚的，畢竟看她的服色，當是個有品級的宮女，可問題是宮女能擁有這樣的眼神？
太不可思議了！
“十三叔，莫璃姑姑。”顏顏稚嫩的聲音傳來，我感到這人意欲收手，念頭一轉，就主動纏住了她，哼，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想撤，哪有那麼容易？
抽空看了顏顏一眼，小丫頭大概是說不出連續的話，看着我們打鬥急得轉圈，小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打，自己人，不打！”
我暗地裡悶笑，手下卻不停，同時開始觀察這個宮女的功夫是哪種路數。可奇的是，她的拳腳功夫招招狠厲乾脆，而且多半都是擒拿所用，不像是殺人的手法，最重要的是，我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功夫，古怪卻實用。
許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她那暗含殺氣的眼神完全不見了，連打鬥也偏於抵擋，可見她根本不欲和我動手。
那時大約是少年心性，我心中不滿，便用殺招逼她與我動手，結果……她確實出手了，可我卻在布庫、拳法、腿法齊齊上陣之後，才勉強與之打個平手，若是時間久一些，我定然是要輸的，因爲她在我們停手後也不見呼吸紊亂，那耐力……的確令人詫異。
之後，我找到四哥詢問那宮女的來歷，但得到的答案並不如意。
“她是上三旗包衣蘇拉爾拉氏，原在養心殿當差，前年被貴額娘賜到了我府上。”四哥看了我一眼，沉聲道。
“這些我知道，我要的是她的真正身份，還有那身古怪的功夫是怎麼回事？”我追問，四哥所說的這些表面資料，我早就查到了，如果是知道這些，我何必來這一趟呢？
聽完我的話，四哥表情未變，眼神卻閃了一下，良久他道：“十三弟，我勸你不要再查了，莫璃……在皇阿瑪那兒備案了，而且她現在是在你小四嫂身邊，這裡面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沉默了。
儘管尚不清楚小四嫂是怎麼回事，但那年大哥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就是出自小四嫂之手，聽四哥的意思是他也很忌諱與小四嫂相關的一切，想來也正常，皇阿瑪緊盯着的人，我們這些阿哥不止不能探查，更要避開。
如此明晃晃的禁區都涉足，那不是明擺着讓皇阿瑪注意嗎？
所以，那年我不得不放棄探查莫璃的一切，又因爲她時常與小四嫂同進同出，爲了避嫌，我越發不容易見到她，更別說與之說話接觸了。
直到……康熙四十七年。
塞外行圍，太子鞭笞了平郡王納爾蘇，此前朝中風聲本就很緊，太子一脈時常被打壓，這不僅有大哥的功勞，也有三哥、八哥的功勞，甚至也有我的功勞，所有的兄弟，都在使勁拽太子下來。
我額娘去的早，兩個妹妹全部被嫁到了蒙古，皇阿瑪最寵的是太子，接下來就是我，爲何我就不能爭上一爭？那年我不過十六歲，不是照樣代祭泰山嗎？那種一覽衆山小的滋味，誰人又能拒絕？
所以，乘着塞外各方齊動的時候，我也出手了，誰料……最後還是失敗了，反而被老十四算計陷害，給推到了風口浪尖。
皇阿瑪怒斥後，將我關了起來，那一刻我就明白，此生完了！
和太子軟禁於帳中不同，我被關在了馬廄那裡，從前得寵的十三阿哥，一朝失勢竟連個普通囚犯都不如，至少他們還有個牢房，而我卻……
奴才們的作踐，兄弟們的悉落，只有從前關係不錯的幾個侍衛偷偷送了些吃食，皇家無情，我從未有那時感觸深刻。想到還在京城盼我歸去的妻兒，我纔開始後悔不迭，然而……悔之晚矣！
從塞外到京城，皇阿瑪對我徹底不聞不問，一到京城就將我關了起來，和其他被關起來的兄弟們不同，我被關在了養蜂夾道，而非宗人府。
禁所中環境糟糕，我渾噩度日，徹底放棄了希望，唯獨擔憂沒了我的府裡該如何是好。
大約過了數月，四哥獨自一人來看我，守衛不準奴才進來，他就自己抗起那些給我帶來的東西，吃力地挪到禁所，眼見我住的地方不好，他竟是比我還要生氣惱怒。
“十三弟，你府上不用擔心，我囑咐你四嫂幫襯着呢！”四哥拉着我的手坐下，從那大包袱裡挖出虎皮給我偎上，又取出貂皮毯子蓋到我腿上，心疼得恨不能把他拿來的東西全部給我套上，“皇阿瑪正在氣頭上，等消氣了就好了，你可萬不能灰心，記下了？”
我點頭不語，心思卻集中到了手掌上，只因四哥一邊說着勸慰的話，一邊在我手心寫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