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靜的天,萬里無雲,一望無際的大海,波瀾起伏。
景色是一樣的景色,但同樣的東西連續看了幾十天后,也變成了無聊,單調的日子,過得人心煩。
不說允和允,就算是我,也感覺煩躁漸生。前世去英國,也不過坐上飛機十一個小時就到了,哪用得着像現在這樣漂在海上動輒好幾個月?
現在的海船可不像後世,有什麼冰箱、微波爐,食物異常簡陋,以不會壞爲第一考量,品種就不用說了。吃了一個多月的船上食物,味覺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殘,尤其是兩位錦衣玉食的皇子,更是難以下嚥。剛開始幾乎吃不下東西,後來知道不吃只有死路一條,勉強自己吃下去,倒也勉強能夠進食。這樣的情形是我沒有料到的,畢竟我也沒試過乘船長途旅行,但看來效果卻是不錯的,對鍛鍊一個人的精神,磨掉他們身上的那種驕縱之氣非常有好處。
在海上漂泊了一個多月,經常在甲板上走動,海上的陽光更是毒辣,不久兩個人的皮膚就被曬黑了一圈,看上去反而有了一種精幹彪悍的味道,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男人氣。而船上那些五大三粗的船員,原本是不被他們看上眼的,不過是要身分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的洋毛子罷了,怎麼能跟皇室貴胄相比?現在卻發現他們在如此艱苦環境中尚能悠遊自在的強橫實力,不屑變成了驚訝,再轉變成佩服,現在他們和船員們已經相處得不錯了。就算是不懂英語的允,在允的幫助下,也能夠跟他們進行簡單的交流了。
我和允都抓緊時間學習荷蘭語,來自後世的我明白多一門語言就多一條路,只是允卻死活不肯學,說什麼自己是大清皇子,不能辱沒了國體——天知道學外語怎麼會跟國體扯上關係?後世的那些國家圓首們哪個不是多少通曉一點外語的?那是爲了方便溝通。更好地爲自己國家謀利益!
不過現在我多說也沒用。在船上因爲有我和允這兩個翻譯在,活動範圍又不大,沒什麼事做,對外語的需求並不強烈。但等到上了岸,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到時候怕是不用我說,他也會自動去學。否則將寸步難行。
日子就在這樣無聊而單調的生活中緩緩流逝。
進入印度洋之後,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經好望角繞過非洲到達歐洲,二是從地中海經黑海到達歐洲,布里奇特和喬特意因此而徵詢了我地意見。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選擇第二條路線,因爲正好可以路徑埃及。我對埃及的喜愛由來已久,尤其喜歡那裡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以前因爲資金和時間的原因始終無法成行,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想去遊覽一番的。
於是我們向着地中海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都還算平靜。以前在小說電視上看到地什麼暴風雨、颱風、海嘯之類。一個都沒碰上。風平浪靜就像行駛在內海。我禁不住暗自竊喜。然而還沒等我得意完。禍事就上門了。
這天。我正在努力學習荷蘭語。忽然聽到外面甲板上人聲鼎沸。無數地腳步聲跑來跑去。船員們大叫着。不時傳來布里奇特地喊聲。
出了什麼事了?
我鑽出倉來。第一時間擡頭望了望天——晴朗依舊。沒問題啊!
一轉頭。看到從旁邊跑出來地允和允。還有一臉煞白地瑞安娜。允一眼便看到了她。立刻抓住她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算是我們四個人中最有航海經驗地一個了。好歹已經在海上走了一次。但此時卻也是茫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啊!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我只好放棄了向她詢問的打算,開始四下尋找着喬。別人不知道。他總該知道吧?
誰料喬也找不到,我們正在面面相覷間,忽然,一聲“轟隆”巨響傳來,緊接着是濺起巨大的浪花,直衝到了甲板上。
我們的臉色一變。雖然是第一次來海上,但這種聲音卻並不陌生,清軍也是有大炮地,而允久在軍中。我也陪康熙多次巡視軍營。允雖不是正式冊封的皇子,好歹也有着皇子之實。這點眼界也還是有的。我們三人一聽就知道,這分明就是火炮發出地聲音!
海上怎麼會有火炮?!
允和允對視一眼,我卻是心裡一沉。在海上出現炮聲,唯一的解釋就是有攻擊了!只是我們攻擊別人還是別人攻擊我們,還有待查清。不過看着浪花的架勢,多半是我們被攻擊的份!
我的臉色不由得又暗沉了幾分,轉身對允肅然道:“你去把喬叔叔找來!自己小心安全!”
他應了一聲,衝向了來回奔跑着的水手。
我知道自己這小身板,跑也不夠別人跑得快,靈活也不如別人靈活,還是不要在這兒自討沒趣的好,當下招了招手,讓瑞安娜來到我身邊,同時對允說道:“到我房裡來,不要亂走。”
他有些不忿,但還是沒有違揹我的話,乖乖地跟着瑞安娜走進我的房間。
進了門,我讓瑟瑟發抖地瑞安娜靠在我懷裡。可憐的小姑娘,怕是從未經歷過這種陣仗,剛纔那聲炮響可把她嚇得不輕。
允守在門口,眼定定地看着門外,神情緊張。
我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允,不是我不讓你去,可你跟他們語言不通,去了又怎樣呢?再說,我們兩個弱女子,總也需要個男人守在身邊才安全吧?”
他一愣,隨即泛起一絲懊惱,我知道他必然是在後悔抵制學習外語的事情了。
不過我現在可沒心情去管這些事情。等了一會兒,只聽得炮聲越來越密,忽近忽遠,應該是展開還擊了吧?
不一會兒。跑步聲迅速接近我們的房間,允神色一凝,一把匕首已經拿在了手上,全神皆備。不過轉眼間,他又放鬆了身體,下一刻。允和喬衝了進來。
“父親!”反應最快的是瑞安娜,一見到喬,就像遇溺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繩子,飛快撲進了他的懷裡,渾身發抖。
“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顧不得其他,直截了當問道。
喬安慰了一下女兒,隨即看着我苦笑道:“我們遇上英國船了。”
“英國船?”我愣了一下,“軍艦?”
他搖搖頭:“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怎麼會有軍艦?是商船!”
我更加奇怪了:“難道布里奇特又想打劫人家?”
他還是搖頭:“是他們先攻擊我們的,布里奇特不會在船上還有客人的情況下去打劫別人。”
我心中一動,有點明白了:“難道對方是我們地仇人?”
他又是苦笑了一下:“不是我們的仇人。是布里奇特地仇人。瑞安娜跟你說過他的故事吧?他曾經搶劫過一艘英國商船,後來又被那艘船的主人報復,雙方於是結成了死仇,每次碰到都要打一架,很不幸我們今天就撞上了。”
我一陣無語。
這應該算是無妄之災了吧?
難怪看到那些水手,雖然動作匆忙,神情專注,卻並沒有驚慌失措的感覺。我原以爲是他們海上的戰鬥多了,早已習慣。卻沒想到是更深一層的,兩家打得多了,習以爲常了!
“那我們勝利地機會有多少?”允插嘴問道。
我一凜。果然這就是帶兵地和不帶兵地區別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爲什麼打仗,而是打不打得贏地問題吧?我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習慣了帶兵打仗的允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喬臉上的神色頗不自然,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他說起來,似乎以前的戰鬥中,他勝利的次數多一些。”
真是個不確定地答案。不過能有這麼個消息總比聽到我們這方勝算少好!
瑞安娜緊緊抓住了父親的衣衫,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說道:“父親。您不要出去了!外面好可怕,您陪着瑞安娜好不好?”
喬露出寬慰的笑容,拍了拍她地背,柔聲說道:“好,我不出去了,就在這裡陪着你。”又擡起頭來看着我,無奈地說,“我也沒怎麼打過仗,在外面也沒什麼用。”
我理解地點點頭。誰叫我們都是商人。而不是戰士呢?
不過……
我瞟了一眼允。只見他握緊了雙拳。臉上有着躍躍欲試的表情,緊盯着外面。眼睛一眨不眨。
深深嘆了口氣,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本來就長期帶兵打仗,早已成了職業習慣了!
不過不論怎麼說,我是不會放他出去的,我帶他出來是爲了更好的明天,可不是讓他在不熟悉的海戰中丟了性命的!
默默坐了一陣,誰也沒有說話的興致,只聽到外面炮聲隆隆,水手們的喊叫聲越來越大,濺起的浪花越來越高。
好像很不妙地樣子啊!
我和喬對視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詫。
這時,門忽然又被撞開,布里奇特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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