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如昔,清如除了不時去給太后皇后請安以外,偶爾也去其他妃子處串串門,除此之外便再無動作,對於已在永和宮自立門戶的子佩她既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只是冷眼旁觀,偶有人當着她面說起,也只是一笑置之,似乎是準備生生嚥了這口氣,這可讓一些等着看她與子佩鬥個你死我活的人失瞭望。
既是當事人不願去追究,其他人一時間也無法可施,至於一手促成此事的日夕對清如這般反應也是意外的很,她知清如不可能真的善罷干休,卻沒想到她竟能忍下這口氣,看來她還是小覷了這個好姐姐,日夕站在窗裡看向外面的的景緻,伸手摘了一朵延伸到窗口的紫紅色小花放到鼻尖,花雖不起眼卻有一種不同於名花的清雅幽香鑽入鼻中,但下一刻那花已在她青蔥如玉的指下成爲殘渣,日夕冷眼望着手中的敗花,野花雖香但終登不得大雅之堂,子佩這枚棋子,不知能走到什麼地步!
花開,花落,是世間永不改變的定律,唯一不同的不過是花期長短,而她,烏雅日夕所要做的,就是將她們的花期壓到最短,只有這樣,她才能踩着她們往上走,一步一步,如登雲梯!
想到這兒日夕冷卻的臉上漸漸開始回溫,是的,她要權勢,她要成爲後宮最有權勢的女人,讓她烏雅氏一門成爲朝堂上最鼎盛的家族,這是她入宮的唯一目的!
遠在重華宮的清如並沒有意識到有一張精心編織的網正向她罩來,子佩的事在她的刻意淡對下如一葉小舟,在還沒引起太多人注目時就已經歸入後宮這潭深不見底的池水中!
而福臨說的政事繁忙也是真的,這些日子他很少涉足後宮,多半晚上都是在乾清宮與衆大臣商議國事或批改奏章中度過的,看來三蕃之事確實讓他很爲難。另外經過一段時間的整理,乾清宮已經恢復了原樣,而福臨也從養心殿搬了過去,畢竟那裡纔是皇帝的寢宮。
彼時天氣還不怎麼熱,正是春夏交接的涼爽之時,皇上事忙,清如也樂得偷閒,她叫人在庭院所栽的樹上做了個鞦韆,較一般的鞦韆寬大一些,幾乎可以橫躺半個身子。
這日閒着無事,她便端了杯清酒坐在鞦韆上輕輕地搖着,淡看浮雲遠去,笑對清風拂面,與夢中的情景何其相像,只是不見那滿眼的杏花罷了。
不遠處是幾個丫頭和太監混在一起踢着毽子,不時有笑聲傳來,這樣的重華宮比以往輕鬆了不少,清如低頭飲了一口杯中的清酒,淡淡的酒意在口中蔓延,回見在一旁替她搖鞦韆的子矜一臉羨慕地瞧着玩耍的幾人,清如笑道“你也去和他們一起玩吧!”
子矜雖然心裡很想,但想着小姐身邊不能沒人伺候,便搖頭道“奴婢還是不去了,在這裡陪小姐!”
清如失笑道“陪什麼,我又沒什麼事,去吧,你們玩的高興,我看着也開心,去吧!”
子矜略略遲疑了一下,便高興地應了,跑過去與綿意他們一塊踢起了毽子,以前她們在府裡時經常踢,子矜一下場便做了幾個比較難的動作,把其他人看的一陣眼花,接着便拍手喝彩,氣氛更見熱鬧。
正瞧着,小福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清如面前垂首道“見過主子!”
“恩!”清如應了聲,一口飲盡杯中剩下的酒“我叫你打探的事怎麼樣了?”
小福子壓低了聲道“回主子,奴才查到佩答應這些日子與內務府的李公公走的比較近,至於其他人倒沒什麼接觸,不過這幾日佩答應不時借送宵夜點心之名往乾清宮跑,勤快得很,不過皇上多半不讓她進去!”言詞中多有不屑之意,他們這些人中沒一個看的起子佩的,都認爲她是忘恩負義之徒。
“李公公?可是從先皇后宮中出來的李全?”清如對這句話特別上心,至於後面的倒不是太在意,她早想到子佩會對皇上大獻殷勤,又有何奇之有。
小福子恭聲道“主子說的沒錯,正是李全,奴才暗中瞧着他與佩答應似乎很是熟悉,應該是認識有些日子了。”
“李全?”清如暗自皺了眉,自上次水吟與她講了以後,她一直懷疑先皇后的暴斃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李全應該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在他背後極可能隱藏着一個極不簡單的人。
想到這兒,清如對小福子道“這個人你給我留點心,多注意着他的動向,一有什麼發現就來告訴我!”想釣這條大魚出來,就要從李全這裡入手。
小福子應了一聲,然後垂手退下,清如腳尖在地上一點,本已停下的鞦韆重又蕩了起來,一下一下,清如倚在上面半閉了眼,然心卻怎麼也鬆快不起來,心煩之下乾脆跳下了鞦韆,也不叫人,獨自踱回了房裡,這一夜對她來說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幾日後,福臨的事似乎告一段落,不再似先前那麼忙,也有了時間踏足後宮,先是在清如這裡歇了幾夜,隨後才逐漸傳召其他妃子。
是夜,清如坐在鏡前執木梳緩緩梳着及腰的青絲,鏡中的她美麗依舊,只是不時露出一絲鋒芒,竟不似以前那般平和了,唉,不論做什麼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正想得入神,子矜從外面進來了,行禮後垂首輕聲道“小姐,皇上今夜翻了佩答應的牌子。”
清如冷哼一聲捏緊了手裡的梳子“這丫頭還真有辦法,竟讓皇上翻了牌子!”除了惱怒以外,對福臨亦有一絲失望在裡面,她原以爲如福臨當日所說,只是一時神迷,過後除了封個虛銜外,不會再有臨幸,現在看來他說的也不盡然是實話,否則亦不會再次召幸。
子矜見清如不悅,猛然跪倒在地含淚道“小姐,奴婢對不起你,奴婢沒能看好子佩,讓她做出這種事,更辜負了小姐的一片心意,奴婢對不起你!”她一邊說一邊叩首。
“你去見過子佩?”清如沒有立即叫她起來,而是側目問道,聲音一片淡然,聽不出是喜是怒。
“是!”子矜囁囁地應了“奴婢氣不過她,想去和她理論,哪知她根本聽不進去,還說她這做根本就沒錯,奴婢怎麼也沒想不能她爲什麼會變成今天的模樣。”她心痛地說着。
清如低眉嘆了一聲,將梳子放在臺上,伸手扶起了子矜和顏悅色地道“這事原怪不得你,是她自己心胸陝隘,也怪我以前對她太過縱容纔會出現今日的局面,你去勸她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以後不要再去,既然她要和我鬥,那我便會會她,讓她知道後宮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地方!”說到後來神情逐漸冷下,語氣更如結了冰一般。
“小姐,你會對付子佩嗎?”子矜憂心地問,雖說這件事子佩做的大不對,但她還是不願見小姐與子佩爭鬥的情景。
“人若不犯我便罷,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清如緩緩地說着,眼中一片陰寒,她沒想到不久前剛和太后說過的話,這麼快就成了真。
聽到這裡子矜知道事情再無迴轉的餘地,雖早已想到會是這樣,但真聽了還是忍不住黯然垂淚,清如不語只握了她的手,兩隻手一樣的冰,其實在清如心裡又何嘗願意,可現實已將她逼的不得不如此。
神傷了一陣,清如先恢復了過來,她揚起頭道“好了,別想這些了,過來替我更衣。”
“小姐這麼早就睡了?”雖知皇上不會來,但小姐這麼早睡還是有些出乎子矜的意料,要知現在才酉時三刻,往常都是要戌時才睡。
清如側頭淺淺一笑,以一種很軟很柔的嗓音道“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去向皇后請安啊!”
望着小姐異常柔美的樣子,子矜突然明白了她爲何說明天要去給皇后請安,因爲今天晚上是子佩侍寢,按規矩,所以侍寢的妃子第二天都要去向皇后請安,以謝其恩澤。而小姐必是衝着這一點去的,她終於決定要去會會子佩了,明天……該是怎樣的一副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