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
何青剛剛拔下針筒,突然被身後的怒吼震動,嚇得手一哆嗦,趕緊回頭看去。
咦?
粗濃的眉毛,微蹙的眉頭,還有一雙憤怒的要噴火的眼睛……是那天那個帥軍官?
何青身後,大黑和兩隻黃狗看到飯票有麻煩,立刻脊背微弓,四肢掌地,慢慢做出進攻的姿勢,從喉嚨口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顧平本來以爲這個奇怪的女生是準備對流浪狗有什麼不好,結果反而三隻狗都護着她,他怔愣一下,立刻就反應過來:“抱歉,我誤會了。”
說完話,突然發現對面的女孩仍舊看着他的右下側,不止是她,包括這個女學生身後的三隻狗,視線有志一同的,都在看他身邊右下側。
右下側……
顧平抿抿嘴,左手不由自主的撫摸上右手腕上纏繞的皮帶。
“你在看什麼?”
他問道,聲音磁性又低沉,帶着不可抗拒的懷疑。
這低音炮……
何青立刻回過神來,趕緊擡頭:“沒沒沒,沒看什麼。”
十分有默契的,身後的大黑和兩隻大黃狗也都立刻換成坐姿,十分正經。
這下更惹人懷疑了。
顧平晃動了一下右手,又問了一遍:“你們,到底在看什麼?”
何青不由苦着臉,一時大意,這個教官怎麼這麼執着啊!
她咬死不承認:“沒有,什麼都沒看。”
顧平的右手猛一握拳,他低聲喊了一句:“長安!”
何青的視線中,那隻威風凜凜,體格高大的黑背犬正微微伏身,對她做出進攻的姿勢,放開嗓門大聲叫道:“汪!”
凶神惡煞,烈性十足。
何青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倒退半步,發出短促的驚呼。
“啊!”
一直盯着她的顧平瞬間瞳孔緊縮,他看向自己的右腿處,隨即面容嚴肅,再次質問何青:“你究竟看到什麼了?!!”
到底,是不是長安?!
他面容嚴肅,此時厲聲喝問,瞬間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見過血的人,一旦氣場全開,是十分嚇人的。大黑等三隻狗不約而同的“汪嗚”一聲,齊齊夾起了尾巴。
何青臉色蒼白,權衡利弊,支支吾吾說了實話:“就,就一隻狗。”
“什麼狗?什麼樣子的?”
顧平眼睛亮的驚人,他步步緊逼,半點希望也不肯錯過。
何青放緩呼吸:“就一隻黑背,耳朵大大的,眼睛特別亮,脖子上還有個皮帶頸圈,不過掛頸圈的是細鐵鏈。”細鐵鏈的盡頭,是面前這個男人的右手衣袖處。
顧平深吸一口氣,他微微一笑,對何青伸出了手:“謝謝。我是顧平,請問你怎麼稱呼?能不能抽空,我們一起聊一聊?”
聊一聊?還是撩一撩?
低音炮,大長腿,還有一張又帥又man的臉,以及板正服帖的制服……
嗷!
何青漲紅了臉蛋,立刻忘了所有,忙不迭點頭。
顧平默默一笑,側身示意她先走。
何青暈暈乎乎的跟了兩步,立刻又清醒過來:啊!我的狗血!
她漲紅一張臉,趕緊又跑兩步折回去,把地上的酒精棉針筒之類的收拾好,一邊揉了揉大黑的頭:“哥們,今天我先撤了,晚上老地方見,我給你們帶燉豬肉。”
說完,小跑兩步湊到顧平身邊,羞答答一笑。
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顧平此刻心中百般糾結,實在不能理會到這小女生心中的盪漾。
他太過焦急,所以這個“聊一聊”,就真的是在學校樹林邊的長椅上,聊一聊。
“你能看到長安?我是說,那隻黑背。”
顧平努力深呼吸,壓抑住自己激動跳躍的心臟。
何青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我從小,就能見鬼的。”
顧平的雙眼立刻漲紅,他眨眨眼,努力把眼淚憋回去:“那長安呢?他現在,有沒有很討厭我?”
“沒有啊,他一直跟在你身邊,特別依戀你。你,不是還牽着他嗎?我以爲,你自己知道的。”何青半是好奇,半是鬱悶的講。
牽着他?
顧平把右手腕露出來,上面,纏繞着兩圈牛皮帶,看環扣,明顯是寵物用的。皮帶正中間,還有方方正正的兩個漢字——
長安。
何青仔細對比了一下,跟他說:“就是這個,那隻黑背長安的脖子上,戴的就是這一樣的頸圈。”
顧平突然淚如泉涌,再也抑制不了心中澎湃的情感。
他在部隊裡是個關係戶。
生平憊懶,毫無責任心,這才被家裡人扔到部隊裡打磨的。
結果進去了就作天作地,連續犯了好多錯誤,隊長爲了給他個教訓,把他給弄到養豬場幹活了。
在部隊裡,養豬也是有紀律的,他長這麼大,還頭一回見着真豬。其實豬挺乾淨的,皮膚白白粉粉的,見到人了就知道要吃的……但那個時候,他實在忍受不了,幾經輾轉,又調去喂狗了。
喂的是一隻軍犬後代,黑背幼崽。
他接受過培訓,基礎的幼犬訓練都能做,日常吃喝拉撒都跟狗在一起,時間久了,也多少有點感情了。
年少的顧平摟着小小的軍犬lucky,心中很是不忿:“臭老頭子,這破地方鳥不拉屎,幹嘛要我待在這裡?!還有你!”
他瞪着懷中懵懂的小狗:“嘖!還起個洋名,難聽死了。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嗎?說出去你都沒聽過,帝都!在帝都,古代叫長安的。乾脆你也別叫什麼lucky了,叫長安好了。舉目見日,不見長安的長安!”
從那以後,這隻黑背就只認“長安”這一個名字了。
後來,顧平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每天跟着狗一起傻樂,彷彿自己也變傻了。
慢慢的,他也開始成長了。
立功,晉升,慢慢向上走,這是他們這種人家必經之路。
兩個月前,他被臨時借調去查一樁毒,品走私案。
目標嫌犯有兩人,但是都全副武裝,包裹的很嚴密。顧平帶着長安,在小縣城的火車站盯住了他們。
他半蹲下來,摸摸長安的頭:“乖孩子,看好他們,跟緊,別讓他們跑了。”長安嗚咽一聲,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僞裝成普通的交通警犬。
同時盯梢的人有很多,顧平也只是囑咐一聲罷了。他說完,就接着去安排別的事了,畢竟以他們掌握的情況來看,嫌犯選擇火車站只是爲了掩人耳目,事情沒辦完,他們是不會走的。
他太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