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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征菜場的洋槐和楝樹都開花了。洋槐開花真是好有氣勢,滿樹的瑩白,像銀鏈,像玉串,累累掛掛,濃郁的馨香飄滿整條小街,讓人迷醉。楝樹淡紫色的小花,像櫻花一樣爛漫美麗。蜜蜂跟着就來了,嚶嚶嗡嗡唱着歡快的歌。我的小百貨攤擺在兩棵花樹之間,那些排列整齊的貨品顯得珠光寶氣,格外地惹人喜歡。我端坐在攤子後面,親切地看着來往的路人,熱情地招呼着我的顧客。麻雀和白頭翁撒歡似的在花枝間穿來穿去,細屑的花瓣掉落在我的頭上、肩背上,我卻渾然不覺。這世界讓我產生着從來沒有過的新鮮體味,什麼都能讓我感動;我的鼻腔裡總是不由自主地哼着同一個旋律;我如同吃了薄酒,時常莫名其妙地莞爾而笑,行止誇張,身體輕飄,彷彿能化爲仙人隨風飛昇。

五月下旬的那個周未晚上,我預先託辭沒去水果店。我請銀鳳去工人文化宮看電影。開演前的等待時間裡,我領着銀鳳在花園小徑上溜達。我們踏着軟軟的草地,來到一棵碩大無朋的羅漢松下,面對面站着,彼此凝視着對方。揚州金店鐘樓上的霓虹燈光透過樹罅照在銀鳳的俏臉上,她的雙眸在松枝下面熠熠閃亮,充滿了熱切和期待。一句話終於從我嘴邊溜了出來:“銀鳳,我想跟你好。”

“金龍,我也想跟你好。”銀鳳輕輕地說,頭低下了。

我們沒有對號入座。我們坐在放映機筆直射出的光柱下面,倒數第三排的當中間。這一排就我們兩個人。很長時間內我們的手都攥在一起。後來,她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她的頭髮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