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風想着那瞬間一空的家,再無一人可在他身邊,再無一人可讓他依賴,除了她,這一生唯她可與他共同描摹下半輩子的風景。
韓墨風長嘆一口氣,揮袖往後宮走去,只是他從未料到過,此去便是長辭,再無退路。
影素將雲鬢之上的步搖摘下,垂掛在雙耳上剔透的翡翠玉也摘去,擦去脣上的胭脂,僅以一身素白紗衣裹身,好一枚弱柳扶風,嬌喘百媚的病美人。
蘭汐爲九龍香籠點完薰香之後,一擡頭,便是這般惹人憐的美女子,只可惜她雙眼的鋒利未曾抹去,與這般裝束倒是有些不相稱。
“娘娘,您這是?”蘭汐當然曉得秦冰若這一番刻意地打扮,根本不該是冊封典禮上的莊嚴尊貴,她也不過是照例一問,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不知爲妙,至少也要裝的無知。
影素擡頭看了一眼蘭汐,嘴角微揚,“本宮的蘭汐果然聰明,既然如此,接下來本宮要你做的事情,可得給本宮做的絲毫不差才行。”
蘭汐眉角一跳,面上泰然自若:“請娘娘吩咐,蘭汐不敢不從,定爲娘娘辦妥。”
影素冰冷的肌膚貼上蘭汐的面容,眉眼下斂,蒼白地嘴脣吐出的確如蛇語絲絲:“本宮的好蘭汐,你去告訴皇上,本宮今晚……要私奔。”
“貴妃娘娘!”蘭汐嚇得腿一軟,撲倒在地,“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蘭汐怎敢隨便亂說!”
影素瞟了一眼匍匐腳下的蘭汐,攏好素色白衣,“本宮讓你說的是實話。”
“娘娘您菩薩心腸!您這不是讓蘭汐去送死麼?”人的本性,最怕死,蘭汐也不例外,就算在宮裡經歷了風雨,但心底仍是擺脫不了對死亡的恐懼,就像是現在的蘭汐,早已沒有了淡定的風度,只剩下一張慘白的臉。
“本宮的蘭汐這麼聽話,本宮怎麼捨得讓你去送死呢?恩?”影素憐惜地蹲下身子,滿面哀容,聞者動容。
“娘娘……娘娘叫蘭汐做別的事情就好了。”
“蘭汐,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本宮叫你做的事情,你竟然有膽反抗。”話音剛落,蘭汐的臉上狠狠地捱了一巴掌!
“啊!”蘭汐因這一巴掌而痛呼出聲,身子跌倒在地,可見影素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怎麼樣?還要不要反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蘭汐連連磕頭,“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都會做好,”蘭汐的額頭早已紅了一塊。
“識時務者爲俊傑。本宮要用到蘭汐的地方可多了,這樣說來,本宮可是要討好你纔對。”說着,影素邊伸出手,將蘭汐扶起,“奴婢不敢。”
“今晚,本宮要演一場好戲,需要蘭汐你的幫忙。”
“娘娘儘管吩咐。”
“蘭汐啊~”影素靠近蘭汐的耳側,悄聲訴說,只見蘭汐的臉色一變再變。
與此同時,韓墨風迎着夜裡徹骨的寒風,往宮牆靠近,卻在宮門外被攔下。
“來者何人?”宮門外左右駐守的御林軍,將韓墨風阻攔在外。
韓墨風昂首,讓面容在燈火照耀下顯露,橫眉冷眼,說出口的話,氣勢磅礴:“吾乃韓墨風,此
次前來事出有因,關於邊關急報,爾等速速放行。”
正當此時,在二人身後走來一個頭目的官兵,將二人揮下,“原來是韓大將軍。還不快放將軍進去!”
韓墨風抿着脣,一言不發,這讓那領頭的官兵好不丟臉,只能訕笑着退開路來,放了行。
韓墨風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之後,那攔住韓墨風的小兵靠近頭目,虛心求教:“這韓大將軍好威風啊!”
“韓大將軍爲聖上立下汗馬功勞,那自然是威風!不過……”那領頭官兵話鋒一轉,冷冷一笑,“只怕這好日子也快要到頭了。”
“哦?此話怎講?”
“古往今來,帝王從來忌諱獨權大者,尤其是這手握重兵的人。這韓墨風越是出風頭,他就離死期越近。”官兵頭頭是道地給小兵傳授知識,好不自豪。
站在身旁的小兵則是抱着敬仰的神情,果然當過官的都懂得多,雖然只是一個守門的小兵頭領。
一語成瀸,大概說的就是韓墨風這樣的人吧。
一進宮門,韓墨風便從寶馬上下來,直奔後宮,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場風雨即將而來,不久之後,他就要在這高牆內院之中,長眠。
韓墨風知道今天就是皇上要冊封影素的日子,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在冊封典禮開始之前,帶影素離開,去過他們逍遙快活的日子。
影素囑咐完蘭汐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她所居住的寢殿大門被打開,來人風塵僕僕,疾風吹亂了他滿頭的青絲,卻吹不散他眉眼間的情愫。
影素的胸口一滯,她這麼做,對得起這個以真心相待的男子麼?
“影素。”在他闖進殿門的那一刻,她就坐在梳妝檯前,素衣薄脂,只見她回首笑望,應了他這一聲。
“墨風。”只那一聲將他此生壓上,魂飛魄散,在所不惜。
這頭自影素寢殿飛奔而出的蘭汐直奔御花園,皇上身着一襲明黃,又坐在衆人的最高位,蘭汐很快就發現了目標,跌跌撞撞地往高位走去。
“你這丫頭,從哪兒來的?知道這是哪兒不?還不趕緊退下!”駐守着皇上的兩位太監,將蘭汐拉到一邊,就要帶走。
只聽見蘭汐一聲喊叫:“皇上!貴妃娘娘她……”
隔着幾步遠的皇上在衆人喧鬧的慶祝聲中隱約聽見蘭汐的呼喊,命人帶上來:“你是哪個宮裡的宮女?”
蘭汐氣還沒有喘直,一開口就是破音,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圍觀,“奴婢是貴妃娘娘的貼身丫頭。皇上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方纔韓將軍突然闖進寢殿,拉扯着娘娘就要走,娘娘自然是誓死不從,哪料到韓將軍如此心狠,拔出劍架到我家娘娘的脖子上,說如果娘娘不和他走,就立刻殺了娘娘!皇上,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蘭汐不喘一口氣將話說完,兩眼早就被淚水給淹了,唰唰地直掉淚珠子。
明黃袖子一抖,皇上一掌拍在椅凳的扶手上,“韓墨風,你真是好大的狗膽啊!”說罷,一揮龍袖,起身離座,惹得在座的大臣驚恐不已,無人知龍顏大怒爲那般?紛紛從座位上起身他,天子不坐,作爲臣子的豈敢悠然而坐?
各位大臣也開始交頭接耳,
對眼前這莫名其妙的一幕,着實猜不透,就當他們想要跟上前一探究竟的時候,卻被御林軍攔下,“皇上的吩咐,沒有他的允許,在座的大人,不能輕易離座。”
韓墨風快走幾步,向着影素而來,影素自椅凳上站起,撲進韓墨風的懷裡。
“墨風,你終於來了。”帶着哭腔的影素,眼中含淚,含情脈脈,“你怎麼纔來?”
然而,秦冰若的心裡此刻卻是很難受的,這個男人,他真的來了,這不正是自己一直都希望看見的結果嗎?可是如今,她的心裡好像有些難受,真的要讓這個男人無辜地捲入自己的復仇計劃之中嗎?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唉,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秦冰若無奈地想着這些。
韓墨風心中一痛,自皇上下旨封妃之後,影素定是整天提心吊膽,終日鬱鬱寡歡。他雖從旁人的言語中得知她的近況,但是卻無法在她身邊,爲她分擔一點點痛苦,只能隔着紅磚綠瓦,低訴衷腸。
“墨風來遲了,是墨風的錯。再不會有下一次了,墨風此生有影素足夠,再不奢求更多。”綿綿情話敲響耳邊,更在影素的心裡敲下一顆顆冰雹,格外的寒冷,卻又無法溫暖起來。
“墨風,如果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你還能原諒我嗎?”影素埋在韓墨風的胸懷裡,低聲問着。
韓墨風將影素的臉從自己的懷裡托起,撫摸她溼潤的眼角,“影素不會做錯,只要是影素想要做的,墨風奉陪到底,絕不退縮。”
女人對於男人的甜言蜜語總是容易心軟,更何況影素知曉韓墨風的脾性,這些話他能夠說與她聽,定是在心中反覆咀嚼了許久,纔敢說出來。無論是哪一句,無論是哪一字,都是發自韓墨風的肺腑。
“墨風,你真傻。我影素沒有你想的那般好。”影素哀傷地摸上韓墨風的臉頰。
“在我的眼裡,影素只有好,太過美好,讓我不敢想象,此刻的你在我懷裡,更不敢想象你是屬於我的,萬萬想不到你即將和我離開這深宮內院,自此二人不受拘束。”想着即將開啓的新生活,韓墨風的臉上露出孩童般地笑容,柔和了他歷經沙場而剛硬的臉龐,只有心愛的人才能讓他綻放此等笑容,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傻,瞧你笑的那個樣子,簡直傻透了。”
韓墨風抓起影素的手,蓋在自己的臉側,“墨風這輩子只對影素傻笑。”
“影素,我們快走,離開這是非之地。”韓墨風拉起影素的素手,便要往殿門外逃跑,卻沒有料到影素從他的手掌掙脫開,“影素,怎麼了?”
“墨風,我……”
“影素,我們要快點走,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韓墨風有些着急,事到臨頭,萬一影素不願走了,怎麼辦?
“墨風,你聽我說……”韓墨風不聽影素再多廢話,拽緊影素的手,便要往殿外闖去。
“要去哪兒?都不需要和朕說一聲的嗎?”突兀其來的雄厚低沉的嗓音打斷二人的談話,只見明黃龍袍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如同一條巨龍勃怒而飛,而這禍源便是韓墨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