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無心的聲音,樑言漸漸冷靜了下來。
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無雙城對自己也很重要,背叛無雙城,意味着背信棄義,這已經觸犯了自己的底線。
而且神農扈許諾給自己只是一個機會而已,就算背叛無雙城,加入神農山,如果不能通過初代神農的考覈,也一樣無法得到《神農帝經》。
樑言暗中觀察了三位長老的表情,發現他們在聽到“考覈”兩個字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提出抗議。
由此可見,這個“考覈”絕對不會簡單。
靜心思考了一會之後,樑言已經做出決定,看了一眼神農扈,緩緩開口道:“多謝山主美意,只是樑某已經加入無雙城,實在不想做那背信棄義之事,恕我無法留在神農山。”
神農扈沒想到他會給出這個答案,驚訝道:“爲什麼?難道無雙城對你如此重要嗎?要知道普天之下,唯有《神農帝經》可以治好你身上的大道之傷,如果你放棄這個機會,劍道之路將會終身止步於此!”
“抱歉,做人有些底線是不能越過的。”
樑言臉色平靜,但眼神卻十分堅定:“令狐城主於我有大恩,我不可能背叛於他。至於我體內的大道之傷.我相信總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神農扈聽後,臉色變了又變,目光凝視着樑言的雙眼.
許久之後,這位神農山的山主嘆息一聲,臉上露出了感慨之色,徐徐道:“閣下之風骨,令人敬佩;令狐前輩之風采,亦讓人神往!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強,《神農帝經》雖然不能給你看,但只要你用心指導箐箐的劍術,我會盡量滿足你修煉所需的資源。”
“如此,就多謝山主了。”
樑言向神農扈拱手行了一禮。
這次拜訪,雖然沒能解決大道之傷的問題,但至少也沒有和神農扈產生矛盾,至於如何破解這個難題,只有回去之後再從長計議了。
樑言想到這裡,向神農扈告辭一聲,正準備帶着無心離開神農殿,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就有一個年輕男子走入了竹林之中。
來者正是邱向榮。
他的腳步很急促,看上去風塵僕僕,應該是剛從外面趕回來的。見到樑言在這裡,也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把目光看向了神農扈。
“稟報山主,琅嬛百族那邊有新動向了!”
“哦?”
神農扈有些意外,環顧左右道:“我正與三位長老商議此事,他們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他們.”邱向榮看了一眼樑言,欲言又止。
“無妨,樑道友也是我們自己人,你只管彙報。”神農扈擺了擺手道。
“是。”
邱向榮再次開口道:“琅嬛百族的修士在很短的時間內集結到一起,成立了一個日月盟,並且已經推舉出一位盟主。如今他們在這位盟主的帶領下,正浩浩蕩蕩地往神農山趕來,預計三天左右就能到達神農山的山腳了。”
“日月盟?”神農扈眉頭一皺,口中喃喃道:“這是要‘改日月,換新天’的意思嗎?”
此言一出,三位長老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琅嬛百族的祖先與我們有香火之情,他們在這裡世代繁衍,早就已經習慣了琅嬛大陸的生活,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纔對.此必是有人在幕後挑撥,山主請慎重處理,萬不可斷了我們的香火之情。”紫袍老者緩緩說道。
“嗯,我自然知曉其中利害。”
神農扈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邱向榮,開口問道:“這個日月盟推舉出的盟主是誰?”
“是一個名叫‘李天涯’的男子。”邱向榮回答道。
“李天涯?我怎麼沒印象,他是哪個部族的?”
“根據我的調查,此人似乎是‘神木族’的修士,此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卻在日月盟成立的那一天力壓了十幾個競爭對手,最後成功坐上盟主的位置。”
“李天涯”
神農扈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他站起身來,在林中空地上來回踱了幾步,又問道:“琅嬛百族如此多人往我們神農山趕來,路上可曾放出過什麼消息?”
“他們.他們”邱向榮的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似乎並不想再說下去。
“沒事,不用有所顧忌,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神農扈淡淡道。
“是他們說神農山濫殺無辜,倒行逆施,要我們交出兇手,並且要山主親自親自去給那些死去的同胞下跪守靈。”
“豈有此理!”
不等神農扈開口,三位長老同時暴喝一聲。
剛纔他們還在勸神農扈謹慎行事,可聽到這裡,即便是他們也忍不住,大聲呵斥道:“該死!這幫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神農氏保護他們這麼多年,不知感恩就罷了,竟然還如此侮辱山主!”
其中那紫衣老者更是上前一步,向神農扈請命道:“山主,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吧!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神農山的威嚴了。”
“艾老勿急。”神農扈擺了擺手,面露沉吟之色。
半晌之後,這位神農山的山主又緩緩開口道:“你們應該知道,百族修士其實是我們琅嬛大陸的根基所在,他們修行‘鈞天’背上的圖騰,冥冥中也會產生一種信仰之力,這種力量能夠回饋給‘鈞天’本身,讓它能夠安穩修行。所以說,百族修士和神龜‘鈞天’其實是共生共存的關係.一旦琅嬛百族的修士出現了意外,那我們整個琅嬛大陸也會被顛覆的。”
“這”
聽了神農扈的一番話,三位長老同時陷入了沉默。
而不遠處的樑言聽後,臉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那天在白勝族的“地靈大會”上,他曾經親眼看到,有許多白勝族的修士在參悟圖騰的時候,身上飄出了若有若無的煙霞。
這些煙霞並沒有飄上半空,反而全都沉入了地底,如今想來,這些煙霞應該就是神農扈口中的信仰之力,也是琅嬛百族修士給神龜“鈞天”的一種回饋。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妥善處理的話,很可能會引發爭鬥。到時候血流成河,死傷無數,那就正合了夜明教的心意。”神農扈緩緩道。
三位長老聽到這裡,也全都冷靜下來。
“既然如此,山主打算如何處理?”
“呵呵。”神農扈微微一笑道:“既然他們讓我去道歉,那我就親自走一趟!”
“什麼?山主您要親自去見他們?”
“不錯!我非但要見他們,還要當衆戳穿夜明教的陰謀。”神農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笑道:“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翻不起浪花,我倒要看看這個李天涯是何方神聖,能不能擋住老夫‘淨心訣’的神通?只要他中了老夫的絕技,就會乖乖說出夜明教的陰謀,到時候真相大白,一切陰謀都會被公之於衆。”
“原來如此.”
三位長老聽後,都是微微點頭,其中紫袍老者更是笑道:“山主此計不錯,琅嬛百族聚集在一起,對我們來說同樣也是個機會,一個把夜明教的陰謀公之於衆的機會!”
“沒錯,這幫跳樑小醜,哪裡知道我們神農山的厲害?我倒想看看,他們是如何自掘墳墓的!”
竹林之中,神農扈胸有成竹,和三位長老談笑風生,似乎已經找到了解決危機的辦法。
樑言在一旁把事情經過聽了個清楚,卻並沒有像神農扈那麼開心,反而皺了皺眉。
這件事情,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夜明教的人恐怕沒有這麼好對付從龍鼎山一事就能看出,這幫人行事果決,謀劃周密,而且總喜歡留着後手,就算行動中出現了問題,也能及時進行補救。
他們扇動琅嬛百族,如此大張旗鼓地趕往神農山,背後的原因值得深思。
“山主,恕我多嘴。”
樑言本來都要走了,想了想還是轉過身來,向神農扈建議道:“我覺得夜明教此舉必有深意,你是神農山的根基所在,不應該草率地離開這裡,只要你坐鎮山中,這幫鼠輩就沒有可乘之機。”
聽了樑言的建議,神農扈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嗯,樑道友說的也不無道理。只不過琅嬛百族是我們的手足兄弟,老夫不想看神農山修士和他們自相殘殺,這個矛盾總歸是要解決的.這樣吧,爲了慎重起見,老夫就在神農山的山腳下接待百族,到時候無論他們有什麼猜疑,老夫都可以當面解釋清楚。”
聽聞神農扈還是執意要下山,樑言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轉念一想,自己對於神農山而言,終究只是個外人,冒然干預他們高層的決議,這已經是越界了
“既然山主已經做出決定,樑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預祝山主此行順利,成功打消琅嬛百族的猜忌。”樑言最終還是忍住不言,只預祝神農扈一切順利。
“呵呵,那就借道友的吉言了。”神農扈摸了摸下巴,笑道。
接下來,樑言和無心告辭一聲,兩人同時離開了神農殿,往自己的草廬中飛去
半個時辰之後,草廬之中。
無心和樑言各自坐在一個蒲團上,前者臉色淡然,後者憂心忡忡。
“剛纔在神農殿上,你似乎對神農山的決策並不看好?”無心看了看樑言的臉色,輕聲問道。
“嗯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些貓膩。”
“爲何這麼說呢?”無心有些不解,問道:“神農扈可是亞聖境界,他以神農山山主的身份出面,很多誤會都可以迎刃而解,至於那些隱藏在人羣中的夜明教成員,相信也瞞不過他的探查。”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懷疑.這件事情解決得太簡單了!”
樑言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夜明教在暗中挑撥神農山和琅嬛百族的矛盾,這個我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們爲何要如此着急地把百族修士聚集到一起,還連夜趕往神農山。要知道這可是一招險棋,他們本來佔盡優勢,如今卻給了神農山一招翻盤的機會。夜明教的人不該如此愚蠢纔對,我懷疑這裡面還有別的算計”
聽了他的分析,無心微微點頭道:“嗯,你說得有道理,越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越不能掉以輕心。”
“還有一點.那就是時間!”樑言再次開口道:“你不覺得這個時間太巧了嗎?我們纔剛剛抵達神農山沒多久,琅嬛百族就聚集到了一起,如此興師動衆夜明教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的確很巧,難道是因爲我們手裡有他們想要的東西?”無心下意識地說道。
“想要的東西”
無心無意識的一句話,卻好似點醒了樑言,讓後者雙眼一亮,猛地擡起頭來
時光流逝,轉眼之間三天過去。
這三天的時間,樑言和無心一直隱居在山谷之中,除了偶爾指點一下箐箐和古行雲的劍術以外,其他時間都在自己的草廬中閉關打坐,並沒有摻和外面的事情。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整個神農山雖然表面靜悄悄的,實際卻是暗流涌動。
很多神農山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暗中打聽日月盟的動向,而日月盟卻是一路高歌猛進,於半日前抵達了神農山的邊界處。
到了這個時候,神農山和日月盟已經勢同水火,雙方修士見面,差一點就爆發衝突,引起大戰。
好在神農山及時傳來命令,嚴令所有弟子不得生事,並且和日月盟達成協議,各自約束部衆,等第二天一早,雙方首領便要在神農山山腳的“靈道坡”上見面議事。
兩邊人馬暫時偃旗息鼓,如此度過了一個寧靜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
“靈道坡”上錦旗招展,一邊是神農山的弟子,一邊是琅嬛百族的修士,雙方人馬匯聚,隔着一條蜿蜒的河流遙遙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