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約定的日子。
這天傍晚,夢華宗外,一道遁光破空而來,正是白清若。
她在半空中遠遠望去,只見三三兩兩的遁光從不同方向飛馳而來,最終都落在夢華宗的山門外。
這些人來自各門各派,衣着打扮各不相同,但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凌萱就站在宗門門口。
她帶着一幫弟子在宗外迎接,和相熟之人一一打過招呼,並且派人把他們引到山上去。
看到這一幕,白清若放鬆了不少,在心中暗暗忖道:
“原來,凌宗主不只是邀請了我一個人,各門各派的修士都有參加……想必今天是夢華宗最喜慶的日子,凌宗主也是一番好意,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這裡,白清若微感羞愧,從半空中按落了遁光。
凌萱遠遠就看見了她,立刻迎了過來:“好姐姐,你怎麼纔來,賞花大會都已經開始了。”
白清若露出一絲歉意之色:“師門創立在即,有許多瑣碎之事,因此耽擱了時間。現在……還不算太晚吧?”
“不晚不晚。”凌萱呵呵一笑。
她注意到,白清若的態度有所改變,不再像之前那般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個轉變,讓凌萱有點意外之喜,對於今天的佈局更有信心了。
“靈夢花海馬上就要開啓了,姐姐隨我上山吧。”
凌萱說着,拉住了白清若的手,帶她往山上走去。
這一次,白清若沒有掙脫。
要說這凌萱,也的確能洞悉人心,三言兩語就拉近了和白清若之間的關係。
短短的一段山路,兩人從剛開始的禮貌客套,到最後有說有笑,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隔閡了。
“……原來姐姐以前生活的地方全是女子啊,這還真是稀奇哩。”
凌萱掩嘴而笑,隨後又道:“我雖是一宗之主,但很少離開雲夢山脈呢,這東韻靈州廣闊無邊,沒想到還有姐姐這樣的奇女子。”
“凌宗主過獎了。”白清若淺淺一笑。
談笑之間,兩人轉過一個角落,忽有香風撲面而來。
白清若放眼望去,只見前面出現了一片汪洋大海。
海上有一朵朵奇妙之花漂浮在半空,形如仙袂飄展,花瓣層層迭迭,似輕舞的薄紗,又若靈動的羽翼。
花色如夢幻紫霞,飄忽不定,淡雅中又透着神秘……
“這就是‘靈夢幽曇’?”
白清若雙眼一亮,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其實不用凌萱回答,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此花果然是世間少有的美妙,怪不得會有這麼多人趕來夢華宗……”白清若喃喃自語道。
她素有愛美之心,對美妙的事物極有好感,此時見到這片汪洋花海,心中不禁感嘆,對凌萱也親近了不少。
“我怎麼可能欺瞞姐姐呢?”
凌萱笑得燦爛,挽住白清若的胳膊,同時用手一指。
只見海面波紋盪漾,片刻後,從海底浮上來一艘小船。
這小船甚是奇特,形似荷花,鮮翠欲滴,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打造而成。
“姐姐,今日時間尚早,不如與我泛舟於花海之中,一同觀賞這美景?”凌萱向她發出了邀請。
“也好。”
白清若欣然答應,與凌萱一同登上了小船。
兩女泛舟而遊,但見花海無垠,繽紛絢爛,無數朵“靈夢幽曇”漂浮在海面,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花牆”。
這些“花牆”將海面分割,神識都被阻隔,好似一座龐大的海上迷宮。
當然,以白清若的神識想要穿透這些“花牆”並非難事,但此時此刻,她的心神已經陶醉於此,也懶得將神識擴散出去了。
“靈夢幽曇,如夢似幻……這裡就好像夢中的景象,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美景。”白清若由衷說道。
凌萱微微一笑:“這‘靈夢幽曇’可是我夢華宗的特產,百年纔開花一次!到了夜間,月華落在花蕾上,還能生出一種名爲‘百年夢’的花蜜,用此花蜜所釀之仙酒,姐姐只要嘗上一口就忘不了了。”
“那我可要試上一試。”白清若嫣然笑道。
交談之間,輕舟搖曳,已經入了花海深處。
只見微風拂過,花瓣飄落,海面上雲霧繚繞,偶爾有人乘舟而過,見到凌萱,都笑着點頭致意。
“這些都是各門各派的長老或者精英弟子。”
凌萱向白清若介紹了這些人的來歷,隨後又補充道:“你們無雙劍宗想要在雲夢山脈立宗,得想方設法和這些宗門交好才行,否則是寸步難行的。”
白清若聽後,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凌萱見她毫不在意的模樣,心中暗罵了一聲,表面卻依舊熱情。
“白姐姐,你別怪我多嘴,我知道你老師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只是這百萬裡雲夢山脈,高手如雲啊!像夢華宗這樣的宗門他當然可以不放在眼裡,但還有很多宗門都是有化劫老祖坐鎮的,行事不可太張揚,須得低調些纔好。”
白清若聽後,淡淡道:“多謝凌宗主好意提醒,我老師自有分寸,不需要我這個做弟子的來置喙。”
凌萱呵呵一笑:“也是,妹妹失言了,今日我們只賞花,不談其它。”
白清若微笑點頭。
兩女繼續泛舟而遊,漸漸到了花海深處……不知道從何時起,周圍的“花牆”越來越多,彷彿進入到一條狹窄的河流。
談笑之間,荷葉舟穿過了一堵花牆。
卻在此時,另一艘荷葉舟從對面駛來,雙方不期而遇,小舟前端輕輕碰撞在一起。
“咦?”
白清若有些驚訝,擡眼望去。
只見對面的小舟上坐了一名年輕男子,雙眉如墨,俊朗非凡,身着一襲素色長袍,打扮得十分樸素。
他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明顯也是個劍修,引得白清若又多看了幾眼。
凌萱在暗中觀察白清若的反應,同時又看了看對面的男子,笑道:“原來是雁道友啊,你怎麼在花海中橫衝直撞,無故擾了我和姐姐的雅興。”
那男子彬彬有禮,起身向二女拱手道:“小生被‘靈夢幽曇’的美景所迷,索性任由小舟在海面上飄蕩……沒想到因此而唐突了佳人,心中實感抱歉。”
“原來如此。”不等白清若開口,凌萱便笑道:“沒想到雁道友是個如此隨性之人,咱們在此處不期而遇,也算是一場緣分吧。”
“不知這位仙子是……”那男子看向了白清若。
“白清若,雲夢山以外的修士,半個月前才抵達這裡。”
凌萱說完,又向白清若介紹道:“他叫雁歸人,是個散修,以劍證道,同樣是雲夢山外面的修士,三年前遊歷到此處,在這裡建造了洞府。”
“雁道友,幸會。”白清若向對方點頭致意。
她對此人的第一印象不錯,尤其是“散修”這個身份,讓她聯想到了樑言。
劍修之道何等艱難?若無人指導,只靠自己摸索,不知道會走多少彎路,很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觸及劍丸境,更別說後面的劍嬰境、劍心境……
所以,“散修劍仙”這個身份,讓白清若對此人多了幾分好感。
雁歸人微微一笑,用清澈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白清若,忽然問道:“請恕小生冒昧,白仙子似乎也是一位劍修?”
白清若臉色淡然:“仙子不敢當,喚我一聲道友即可。至於你剛纔的問題……不錯,我也是一名劍修。”
“太好了。”
雁歸人的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吾輩劍道修士大都踽踽獨行,今日好不容易遇見一位同道,小生能否邀請道友一同賞花,共論劍道?”
“當然可以!”
不等白清若說話,凌萱便搶着說道:“正好我準備了幾壇‘百年夢’,咱們找個地方飲酒、賞花、論道,豈不美哉?”
“這……”白清若眉頭微蹙,看起來有些猶豫。
凌萱立刻拉着她的胳膊,笑道:“姐姐,時候尚早,左右無事,不如留下來飲酒賞花,也算不辜負這良辰美景。再說,這位雁公子也是個劍道奇才,與他交流,說不定能有些收穫呢。”
白清若聽後,心中一動。
“來之前就聽老師說,東韻靈州是劍修的發源地,可到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沒見過其他劍修,不如看看此人修煉的是何種劍道,也好做個印證。”
想到這裡,白清若淺淺一笑:“就聽凌宗主的,咱們找個地方,飲酒論道。”
“離此不遠,有一座‘花海小築’,我帶你們前去。”
凌萱微微一笑,帶領白清若、雁歸人向南而行,穿過層層花牆之後,遠遠就看見一個涼亭。
那涼亭懸浮在海面,由白玉雕琢而成,散發出溫潤的光華。
檐角微揚,懸掛了十二串晶瑩剔透的風鈴,隨着海風吹過,那風鈴輕輕搖曳,奏響悠揚而美妙的樂章。
“此處倒是別緻。”雁歸人微微點頭,面露滿意之色。
凌萱抿嘴一笑,把船停靠在外面,帶領兩人進入了“花海小築”。
這裡有一張石桌,幾盤靈果。
凌萱把衣袖一揮,桌上又添了一罈美酒和三個月光琉璃杯。
“請坐。”
三人各自落座。
就聽凌萱笑道:“今夜花好月圓,良辰美景,能與兩位道友在此論道,實乃三生有幸……小女子不才,敬兩位劍仙一杯。”
說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俏臉上露出一絲紅暈,顯得格外動人。
雁歸人笑着舉杯,看了一眼白清若:“仙子,請!”
面對兩人的盛情相邀,白清若也不好拒絕。
她端起酒杯,用神識稍稍查看了一番,並沒發現什麼問題。
“清若不勝酒力,就飲這一杯,以助雅興。”白清若說完,與雁歸人隔空碰杯,仰頭把酒飲盡。
“快哉!”
雁歸人放下酒杯,哈哈笑道:“我自踏上劍道之路以來,經歷了不知多少磨難,很少有今天這樣放鬆的時候。這‘百年夢’果非尋常,入口醇香,回味悠長,真是難得一見的仙酒!”
白清若聽後,卻是正色道:“劍修之路素來多磨難,我輩劍修者,不可貪圖享樂,須得砥礪奮進纔是。”
“嗯,仙子所言極是。”
雁歸人點了點頭,目露讚賞之色:“對了,不知道仙子師出何門,又爲什麼要到這雲夢山脈來?”
白清若稍稍思忖了片刻,回答道:“我乃無雙劍宗弟子,只不過這宗門還未正式創建……至於爲什麼要到雲夢山脈來,可能是因爲老師想把宗門建立在這裡吧。”
“無雙劍宗?”雁歸人眉頭一挑,呵呵笑道:“這名字可真是霸道,想必令師也不是普通人。”
他話雖這麼說,眼神中卻隱藏着一抹譏諷之色,只可惜白清若的洞察力不夠敏銳,並沒有捕捉到他眼神流露出的真實想法。
得到雁歸人的稱讚,白清若心中不免有些高興,微微點頭道:“師尊的劍道自是獨步古今,不過他常言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想見識見識天下豪傑的劍道。”
這番話卻是有些露底了,如果是敏銳之人立刻就會產生懷疑,或許能猜到她老師並非東韻靈州的修士。
但此時此刻,雁歸人的心思都在白清若身上,對於她所謂的“老師”也是不屑一顧,哪裡會注意到這些。
“果然是妙人啊!劍修獨有的清冷和孤傲,再加上那份溫婉之氣,簡直就是渾然天成的美玉!我幻羽劍宗都沒有這般角色美女,更別說雲夢山的那些胭脂俗粉了……”
想到這裡,雁歸人心中更加火熱,恨不得立刻就把白清若據爲己有。
但他也沉得住氣,尤其享受這中間的過程。
“白仙子說得不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今日我們有緣在此相會,不如看看彼此的劍道,印證各自所學,如何?”雁歸人一邊說,一邊把摺扇輕搖,看起來風度翩翩。
“也好。”
白清若點了點頭,其實她之所答應來飲酒,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雁歸人微微一笑,把摺扇一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白仙子,凌宗主,在下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