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明月高懸,清輝如練。
皎潔的月光下,映照出一位青衣劍客。
樑言懸浮在半空,環顧四周,只見夜幕濃郁,萬籟俱靜,根本沒有一點氣息波動。
“有意思!”
樑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劍隱之術的確玄妙,居然可以當着他的面隱去身形,聖人之下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也只有劍隱一脈了……
正思忖間,背後夜幕忽然撕裂開來,一道淡藍色的劍光猶如秋水橫波,匹練似地向他刷了過來。
“呵。”
樑言早有準備,回身一劍,格擋住了對手的劍光。
卻在此時,周圍虛空變化,一道道詭異的劍氣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
每一縷劍氣都不盡相同,彼此互相配合,儼然形成了一個玄妙的劍陣,將他困在中間。
“咦?”
樑言定睛細看,似乎發現了什麼,口中喃喃自語道:“這是……九宮?”
不等他仔細揣摩,這鋪天蓋地的劍氣已經蜂擁而來,樑言只能催動“靈鹿劍”向上沖天而起,試圖從這劍陣中脫身出來。
然而,對方似乎早就算到了他行動的方向。
就在樑言騰空而起的一瞬間,周圍劍氣緊隨其後,猶如無數只遊動的魚兒,將他死死困住,不讓脫身。
“坎宮秘水,變化無形!”
樑言雖然是第一次見識對方的劍術,但他眼界極高,一眼就看出,這蘇小蝶是把《九宮》之學融入自己的劍道之中了。
“看來燕一舟說得沒錯,若能把九宮之學融入自己的道法,的確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他心中暗讚了一聲,手上法訣卻是不停。
“靈鹿劍”隨心而動,施展出天劍勢和地劍勢,攻守轉換,如臂指使。
兩人在月光下鬥劍,樑言雖然被佔先機,但《三才劍》本來就不是先聲奪人的劍法,天地人三才轉換,生生不息,源源不絕才是這套劍法的奧妙之處。
蘇小蝶靠偷襲佔了先機,卻始終贏不了樑言。
就這樣鬥了百餘招,樑言眼中忽然精光一閃,看向了黑夜中的某處。
“玩了這麼久,也該結束了吧?”
他呵呵一笑,身前劍光猛然暴漲,瞬間盪開周圍的層層劍氣,從蘇小蝶的劍陣中殺出了一條通道來。
刷!
遁光破空,速度極快。
樑言轉眼就到了剛纔目光所視之處,緊接着用手一指,靈鹿劍奔騰而出,刺向面前虛空。
噗嗤……
只聽一聲脆響,虛空撕裂,顯露出一個苗條的身影。
正是消失許久的蘇小蝶!
但奇怪的是,她明明被迫顯露身形,看起來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哈哈,鹿玄機,你中計了!”
話音剛落,就見她身前劍氣猛然迸發,一根根青絲纏繞在樑言的身上,把他全身上下都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這是……劍氣所化之絲?”
樑言的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
凝劍成絲,自己在南極仙洲悟到的神通,沒想到對方也有這種手段。
只不過,這劍絲的威力遠不如自己,不像是用來進攻,倒像是用來封鎖敵人的行動。
果然,樑言很快就感覺到,有一股封印之力施加在自己身上,使得行動速度和法力運行都緩慢了許多。
“僞君子,讓你看看我的‘化蝶飛’!”
蘇小蝶笑容絢爛,雙手展開,從袖中飛出成千上萬只蝴蝶。
這些蝴蝶色彩斑斕,精美至極!只一瞬間,寂靜的黑夜就被各色霞光照亮,猶如百花盛開,豔麗奪目!
只可惜,如此美麗的景色,卻是致命的……
每一隻蝴蝶,都由蘇小蝶的劍氣所化,洋洋灑灑,鋪天蓋地,襲向了樑言。
“還不趕緊認輸!”蘇小蝶洋洋得意道。
“認輸?”樑言呵呵一笑:“你怕是搞錯了什麼?”
“哼,死鴨子嘴硬!等下我非要狠狠抽你幾鞭,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蘇小蝶話還沒說完,雙眼卻忽然瞪大。
只見鹿玄機身上的氣息猛然暴漲,整個人猶如出欄猛虎,將那些纏繞在手臂和腰上的劍絲根根崩斷,緊接着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可能?!”
蘇小蝶的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她這招“封塵劍”可封印對手的法力,限制對手的行動,別說區區一個渡六難的修士了,就算是大部分亞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突破封印。
但現在事實如此,對方已經到了面前,容不得她多想。
心念電轉之間,蘇小蝶法訣急掐,再次施展“封塵劍”,只不過這次封印的是對手的劍丸。
只見層層疊疊的劍氣猶如一個蠶蛹,將靈鹿劍封印在內部。
與此同時,蘇小蝶在原地把身一轉,猶如蝴蝶起舞,劍氣環繞於周身,向樑言身上的諸多要害刺去。
樑言在半空中哈哈一笑:“都說玫瑰帶刺,果不其然!”
面對蘇小蝶的層層劍氣,他居然不閃不避,甚至連自己的劍丸都懶得解封,就這麼欺身而上。
那無數劍氣來到他的身前,就好像弓箭射到了銅鐘之上,只發出“嗡嗡”的悶響,隨後火星四濺,全都被彈開百丈。
如果說之前的一幕已經讓蘇小蝶驚訝,那現在這一幕,卻是讓她駭然了!
“你,你……你是怪物麼?”
蘇小蝶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但樑言此時已經撞開了迎面而來的所有劍氣,欺身來到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三尺不到。
“等等!”
蘇小蝶心中一驚,大叫道:“這不公平,我封印了一半……”
樑言呵呵一笑,根本不等她把話說完,一拳猛地打出,正中對方胸口。
砰!
只聽一聲悶響,蘇小蝶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向後倒飛出去,直到撞在遠處山谷的石壁上才堪堪停下。
“承讓了。”樑言懸浮於半空,朝着石壁上的坑洞拱手笑道。
砰!
坑洞中炸響,滾出幾顆巨大的石塊,隨後一個苗條少女從內部鑽了出來。
“鹿玄機,你無恥!對我一個弱女子竟然下此重手,我看你根本就不適合我們儒盟。”蘇小蝶忿忿道。
樑言臉色淡然,笑道:“閣下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你是劍隱一脈的最強者,這點程度的攻擊只怕給你撓癢都不夠。”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在下到底是僥倖勝了半招,道友可要信守承諾,將劍隱之術傳授一二啊。”
“沒門!”
蘇小蝶想都沒想就拒絕,冷冷道:“你這僞君子,故意隱藏實力,沒想到你也是劍心境,害我自封一半法力,着了你的道!這不是公平賭鬥,賭約不算數!”
“願賭服輸,閣下如此做派實在有失風度,傳出去未免讓人恥笑。”樑言淡淡道。
蘇小蝶聽後,臉色微微漲紅,看起來的確有些糾結。
但她只糾結了片刻,很快就一跺腳,恨恨道:“我本來就是小女子,要什麼風度?有本事你就說出去,我最多是被人看不起罷了,你可是要被那些老頭子盤查的!”
說完,把手一招,將夢璃抱在懷裡,隨後身形一閃,就這麼消失在黑夜之中……
看着此女離去的背影,樑言不禁有些好笑。
他並沒有上前阻攔,因爲他早就料到,以此女的性格肯定會賴賬。
不過也的確如對方所說,他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畢竟這種賭鬥只能在私下裡進行,上不得檯面,否則就會引起各方關注了。
別看這蘇小蝶性格衝動,其實內心細膩,早就看透了樑言的心思。
“呵呵,無妨。”
樑言收了靈鹿劍,從夜空中落下,暗暗忖道:“今日一戰,只是想讓她自認理虧罷了,反正我已經知道了夢璃身上的秘密,想要學得劍隱之術,還得從這頭靈獸入手……”
想到這裡,樑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今日這一戰,讓他對劍隱之術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
這套劍法的確厲害,最後還是仗着自己的劍靈之身才強行破解,倘若蘇小蝶沒有自封一半法力,這場賭鬥的勝負還很難說……
“變化無形,隱入微塵……原來此女也是劍心境,就不知道她的劍心是什麼?”
樑言倒背雙手,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此後一夜無事。
第二天,樑言還是照常去上早課,之後便在書院羣山之間遊歷,陸續結識了不少修士,對宗門的瞭解又更深了一步。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申時,樑言準時出現在霜劍峰的山腳下。
遠遠看去,只見章鬆早就等候在這裡。
他今天的穿着比較正式,穿了一套儒生袍,頭戴綸巾,打扮整齊。
“章兄,久等了。”樑言快步上前,呵呵笑道。
“哪裡,我也是剛剛纔到。”
章鬆上下打量了樑言一眼,忽然正色道:“鹿兄,今天我們要去見的洪阿三,是藏劍書院爲數不多的保守派,你我最好都要着正裝,免得鬧出不愉快。”
“原來如此。”
樑言點了點頭,手中法訣一掐,身上立刻換了一套裝扮,正是入門時領取的儒生袍。
“我這裡還有一顆‘禦寒丹’,雖然品質不高,但多少也能抵禦霜劍峰的寒冷,道友拿去吧。”
章鬆說着,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粒丹藥,用手一指,凌空送到樑言面前。
樑言奇道:“怎麼還需要‘禦寒丹’?”
章鬆微微一笑:“道友有所不知,這霜劍鋒可是藏劍書院最冷的地方,據說很多年前,一位儒門劍聖悟道之時從虛空中斬出劍光,將此處生機滅絕,多少萬年過去了,這裡依舊是萬年不化的寒冰,正所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說的就是這裡了。”
樑言聽後,心中更加驚訝:“那爲什麼會選擇在這種地方講課?”
“因爲劍指一脈首重肉身,洪阿三選擇在此處授課,很明顯也是爲了鍛鍊衆人的肉身之力。”
“竟然要修煉肉身?”
樑言心中一動,不由得對這“劍指”秘術有了幾分好奇。
“具體我也不是很瞭解,只聽我父親大概說過,今天我也是第一次來學習,咱們邊走邊聊吧。”
“好。”
樑言微微點頭,伸手接過“禦寒丹”,和章鬆一同踏上了登山之路。
兩人沿着山道一路攀登,剛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可等到了半山腰,周圍溫度驟然降低,寒氣越來越濃,幾乎要侵入體內。
以章鬆的修爲,即便服用了“禦寒丹”,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臉色看起來凝重了許多。
相比之下,樑言依舊是生龍活虎,看不出半點變化。
“道友的肉身之力還真是強大啊!”章鬆感嘆道。
“呵呵,我當年在秘境中得到過機緣,錘鍊了肉身,因此比一般的劍修強大些。”樑言隨口應付道。
這霜劍峰的確是寒冷,但他是劍靈之體,即便是亞聖境的體修也不一定比得過他,面對這種冰寒之氣,即便不服用“禦寒丹”也不會有什麼不適。
“原來如此……道友福源深厚,怪不得能在招賢考覈中脫穎而出了。”
章鬆笑了笑,又道:“說起來,我們今天要去見的洪阿三也是一位傳奇人物,據說他生在凡人之家,因爲家境貧困,很小就被賣到富商家做奴隸。從那以後他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連名字都沒有,只記得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三,便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洪阿三’。”
“哦?”
樑言心中一動,隱隱對這洪阿三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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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名最底層的奴隸,到現在藏劍書院“劍指”一脈的最強者,這中間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洪阿三的人生經歷,一定足夠精彩!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登上了霜劍峰的峰頂。
到這裡,寒氣冰冷到了極點,樑言倒還沒什麼,身旁的章鬆已經祭出了護體靈光。
但即便如此,他的身體還是在微微打顫,眉毛和嘴脣上都是冰晶。
“好冷啊……”章鬆顫巍巍地說道。
樑言點了點頭,目光掃去,只見山頂有一條冰河,冰河兩側漂浮着數個蒲團,每個蒲團上都盤膝坐着一名修士。
這些修士的修爲不高,大都在渡二難和渡四難之間。
但他們沒有一人祭出護體靈光,都在蒲團上打坐冥想,任憑風雪加身也沒有絲毫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