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爲人作嫁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晚風沁涼,由骨入心。宛衣城外,十里桃林。
一頂軟轎穿梭於桃林中,引得落英翩翩。月色婆娑,星影嫋娜,襯出桃下喜轎妃色嫣然。轎中坐着蘇家愛女蘇錦,她身着霞帔卻依舊難掩面色蒼白,喜服下,一雙無骨纖手糾纏,細看卻是一段紅線密密的纏繞在她的纖指上,指骨瑩白線色紅羞。
“小念…我要下去走走。”撩起轎簾,望着無盡桃花,心生寂寥,輕輕地喚了聲自己的婢女,便斂下美眸,流離着盈盈淺笑,似想起世間最美的事情一般。
夜痕,這次就讓錦兒幫你吧,讓錦兒隨了你的心願。
蘇念塞給轎伕幾兩碎銀子,告訴他們自家小姐要下轎休憩,便撩開轎門簾,徐徐的將蘇錦攙扶出轎。
冶豔紅妝,盈盈體態,傾世美貌,霎時間竟將這嬌美若仙的十里桃花給比了下去。轎伕也看的癡了,沉溺於才貌無雙的蘇家幺女。
輕挪腳步,步步生蓮。蘇錦伸手撫上一朵桃花,卻不肯折下,美眸朦朧,望向無盡的遠方。
桃林三裡處的風雨涼亭,夜痕對月飲茶,手中緊緊攥着的赫然是一段月老祠的紅線。線纏密密,情意蜜蜜。
人寂茶涼,夜痕輕緩的將紅線放入懷中,卻不想碰觸到了胸口的傷,身形陡然一震,動作卻沒有半分停止。擡眸望着盈盈月色,伸手取來茶杯,將留有的最後一絲想念飲盡。這是她留下的最後幾片親手曬乾的桃花瓣,而這傷…
“你…你說什麼?”蘇錦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自己深愛許久的男子,步步後退,直到腰撞上了身後的桌子。
“我要你嫁給荊輝皇帝。”夜痕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語調毫不在意,像是賣掉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只是,他指骨的蒼白沒被心碎的她察覺。
“呵呵,夜痕,你可真是無情呢。”晶瑩淚珠從眼眶滑落,蘇錦抽出腰間的軟劍,朝夜痕的胸口刺去。那一劍讓她花容失色,卻也讓他知曉自己傷她多深。
血流如注,她漠然凝視夜痕的傷口,輕啓櫻脣,“夜痕,至此,我們互不相欠。”轉去盈盈體態,留下漠然的背影,這樣強裝出來的漠視只是想維護自己最後一點殘留的自尊。淚已悄然落下,似一汪清泉,不斷涌出。
錦兒,對不起…
……
桃花雨下
折枝弄花
風雨涼亭
劍起弦發
不知情爲何物
笑看花敗花開
夜痕啼碎
蘇錦難繡
十里桃林
紅線定情
不解愛爲誰癡
只道生死相許
……
悠悠歌聲,懾人心魄。夜痕不敢置信的望向歌聲的出處。夜痕啼碎,蘇錦難繡,這莫不是她在呼喚他?
腳尖輕點,墨裝翩飛,再見已是身處桃花深處。
鳳目緊緊盯着身着喜服的人兒,心中洶涌着如狂的思念。
錦兒,隨我回去了吧。他多想這麼告訴她,可是話到嘴邊卻嚥下,他身負着部族的使命,他不能因這兒女私情而棄自己族落衆人的生死於不顧。攥緊拳頭,狠着心,偏過頭去,待轉身,身後卻傳來急急的呼喚。
“小姐,小姐…”蘇念扶着昏倒的蘇錦,心生猶豫,自己是否該將小姐送入皇都?可若不送,小姐也是斷然不會快樂的!心下矛盾,卻見蘇錦面色越發蒼白,怕送治晚了會有生命之悠。只好催動內力,將她送回軟轎,催促着轎伕趕快到下一個城鎮,好幫蘇錦看病。
夜痕久久凝望着離開的軟轎,心中疼痛不堪,卻不得不什麼都不做。
錦兒,你會原諒我的吧,會原諒我的自私的吧?你一向是最懂我的那個人啊!
也是…被自己傷的最重的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