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孕之後餘念就沒再碰過白大褂，今天晚上終於又披上了。
小喬已經哭了一場，跟在餘念身後嗓子沙啞道，“嫂子你小心點肚子，跑慢點。”
餘念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肚子，她從接到林驍的電話之後，就沒停下過疾步如飛的腿。
她匆忙看了片子就進了急診室，心裡七上八下。
林然從那麼高的地上掉下來，又是頭着重着地，所有傷害都是腦袋承受，其後果可想而知。
要是換做別人，這樣的手術對餘念來說算不了什麼，可這次是林然，她生怕出一點差錯，拿着手術刀的手都很虛，不一會汗水就打溼了帽子裡的頭髮。
林驍坐在手術室外，低垂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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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拳頭上面還有已經乾涸的血，無力的擱在膝蓋上。
對面站着渾身都掛了彩的方臨，剛纔林驍一怒之下在醫院和他幹架，招招都打要害，可他一次都沒還手，就像一個沙包，任憑林驍怎麼樣。
可是林驍除了越打越生氣之外，沒有絲毫好處。
醫院的人不敢攔着，小喬在旁邊看着他們打，別說勸架，要是有刀他會毫不猶豫給林驍遞過去。
方臨雙目無神看了手術室的燈良久，纔對林驍說，“去把手上的傷處理一下。”
林驍的眼睛紅得嚇人，冰冷道，“麻煩你，現在馬上滾出這裡。”
方臨淡定道，“林然手術成功之後我自己會走，不需要你提醒。”
林驍沒有說話，他看着地面，渾身彷彿置入冰窖。
方臨說，“是我對不起林然，我會……”
“不用。”林驍頭也沒擡道，“林然這都是自找的，和你沒關係，是我教導無方，你放心，她從今以後都不會再來煩你了，你落個清淨。”
方臨瞳孔一縮，竟然回不了話。
他心說，也好。
手術很成功，餘念戴着口罩從裡面出來，一大波人跟隨着林然的病牀去了病牀，外面只剩林驍還在等候。
餘念看見林驍，所有的堅強都潰不成軍，撲進了他的懷裡。
林驍吻着她的頭髮，“辛苦了。”
餘念搖搖頭，吸吸鼻子，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索性就不說。
林然身上和鼻子都插着管子，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
小喬守在牀邊，不停地用紙巾擦鼻涕眼淚，生怕林然這一睡就不會醒來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喬熬成了熊貓眼，雙手合十不停禱告，終於等來林然睜開眼睛。
餘念剛剛有一點睡意就被吵醒，林驍親了她一口，“繼續睡，我去看看。”
餘念毫無睡意，坐起來道，“沒關係，我也得去。”
林然看見餘念，眼淚不停地流，“嫂嫂……嫂嫂……”
她一直叫嫂嫂，叫得餘念心疼無比，也跟着哽咽道，“嫂嫂在這呢寶貝兒，別哭，哪裡痛告訴嫂嫂。”
林然想動一動，餘念立刻抓緊她的手，“你現在頭上有傷，不能亂動哦，辛苦一下，過幾天就可以動了。”
林然果真不敢亂動了，可是眼淚止不住，迷迷糊糊的視線裡看見林驍進來，她受傷之前是偷偷跑出去的，所以現在看見林驍有點害怕，哭都不敢哭太大聲。
林驍太過心疼，所以臉色不太好看。
林然再次睡過去，她缺乏安全感，小喬就一直握着她的手，稍微動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
林驍從林然的病房出來，發現餘念不在休息室，一路問過去才知道她在教授辦公室。
那個教授林驍見過，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禿了半邊頭，看起來像個老猥瑣。
所以林驍去找餘念門都沒敲，直接開門。
門居然是反鎖的。
林驍頓時皺起雙眉，大力扭動門把，片刻後門才從裡面開了。
來開門的是餘念，她看見怒得面容扭曲的林驍，問，“怎麼了？”
林驍不顧教授在場，不高興道，“你們談什麼，還需要鎖起門來聊？”
餘念將散下來的頭髮撥開，“哦，就是討論一下林然的傷，順手就把門關了。”
“順手關門還能把門鎖了？”
餘念覺得心累，“你想表達什麼？你是覺得我撒謊咯？那你覺得我和他在裡面能幹什麼？”
林驍抿緊脣，眼裡彷彿要迸發出火花來。
這是餘念以前工作的地方，鬧起事來不好看，林驍抓住餘唸的手，“不談了，現在就跟我走。”
餘念直接掙脫，冷漠道，“還沒談完，要走你自己先走。”
林驍咬牙切齒，“你非要我來硬的是不是？”
“林驍，我心裡煩，我他媽不想跟你吵架！”
他們很久很久沒有吵過架了。
林驍愣了一下，隨即鬆了手，轉身真的走了。
餘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後捂住嘴巴哭了出來。
教授在後面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
實木桌子上，林然的報告顯示打了好幾頁，安靜的躺在那裡。
……
在這個節骨眼上冷戰，不是一個成熟的人該做的事。
林驍走後冷靜了一會，又厚着臉皮回去哄餘念，他當時因爲林然的事心煩意亂，纔會讓餘念不開心。
餘念也沒真的往心裡去，只是心裡憋着事，所以也沒收斂自己的脾氣，林驍不來哄自己，她也會去哄林驍的。
林驍還是忍不住問，“你當時和那個教授在談什麼？”
餘念看着自己的腳尖，“就我懷孕之後一直沒上崗，突然做了一場手術的善後事。”
林驍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他們相濡以沫那麼久，餘唸的每一個表情林驍都看得很透徹，逃不過他的眼睛。
比如剛剛她的回答，林驍知道她是在撒謊。
林驍抱着她道，“餘念，答應我，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承擔，不能一個人去解決。”
餘念閉上眼睛，眼淚從睫毛上滑下來，自嘲道，“沒了你，我能解決什麼事？”
林然的傷很穩定，加上用的都是最好的進口藥，癒合進度很快，沒多久就可以到處走動了。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小喬在照顧她，林然不要穿病號服，小喬就天天給她洗，請多昂貴的醫護他都不願意。
林驍罵小喬就是個傻逼。
“林然壓根不可能喜歡你，你就不能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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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喬酸澀的看着自己的手，“可是我就是喜歡啊，哥你能告訴我怎麼不喜歡嗎？沒有辦法啊。”
林驍也不能拿這個人做什麼，總不能綁起來打一頓。
他心裡也清楚，小喬不可能放棄林然，林然不可能放棄方臨。
媽的方臨。
想起方臨，林驍現在就可以一個打九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林然害成這樣。
方臨要想知道林然的消息，還得從自己買的偵探那裡得知。
偵探把林然的真實情況一字不漏的說給方臨聽，現在林然可以到處走了，每天早上九點半就去花園裡散步。
林然的頭髮被剃光了，餘念叮囑小喬不要拿鏡子進病房，任何反光的東西都別給林然看到。
小喬知道，林然帽子下面，是一條條醜陋猙獰的疤痕。
今天陽光特別好，小喬和林然準時到花園散步，只要不疼了，林然還是挺開心的，一直跟小喬有說有笑。
小喬又懂得怎麼逗林然開心，林然笑個不停，走累了就到椅子上坐一會。
小喬說，“外面椅子涼，要不我們現在回去吧？”
林然看了看天，“不要，我想曬曬太陽。”
小喬看她一撇嘴立刻就說，“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小喬把外套脫下來墊在椅子上，可還是擔心涼到林然的屁股，就拍拍自己的腿說，“要不坐這兒，我這兒可暖和了。”
林然皺皺眉道，“哥哥說要自尊自愛，不能隨便和男孩子摟摟抱抱。”
小喬，“……”
你在我面前倒是把這些記得很牢，你在方臨面前怎麼就跟智障似的。
小喬還是怕林然會不舒服，堅持道，“沒事，小喬哥哥是誰啊，不是隨隨便便的男孩子。”
小喬爲此還挪到了陽光足的地方，誘.惑林然坐下來。
林然思考了一會，坐了上去。
“嘻，好軟。”
小喬第一次這樣抱着林然，頓時少男心被填滿，魂魄都要飄上天了。
天哪林然好輕！身上也香香的！耳根子也好好看！
正自我陶醉，林然突然哎呀了一聲。
小喬嚇了一跳，“怎麼了小然然？”
林然指着不遠處問，“那是方臨嗎？”
小喬一愣，順着看過去，不遠處有個個子很高的男人手裡拿着一束花，正看着他們。
那確實是方臨沒錯。
林然雀躍的從小喬腿上跳下來，“我要去找他，我好久沒看見他啦！”
小喬很不爽的把她拉回來，“看什麼呀，你受傷就是他造成的，他一來就沒好事。”
林然不高興小喬這麼說方臨，嘟了嘟嘴小聲道，“別這麼說，明明是我不小心自己摔到的。”
小喬不准她去，死拉着不鬆手。
結果方臨自己走過來了，小喬看着他越來越近，心裡又生氣，又慫。
方臨看了看小喬緊抓着林然的手，然後看着林然說，“看來恢復得不錯。”
林然沒注意到他語氣裡的不爽，笑得沒心沒肺，“太好了，你終於來了，你前幾天去哪裡了呀？”
方臨沒接話，看了眼小喬。
小喬被這一眼看得後背冒冷汗，但是死撐着要裝得很淡定。
方臨醋意大發，好像泡進了千年大醋缸，“你不是有你的小情哥哥麼，還管我去了哪裡，你又不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