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翌日,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彷彿即將要下大雨一般,山上人跡不見,禁衛們經過一夜的搜救,未果,早已返回營地。
冷煜第二次來到瀑布下面時,便看到了那孑然而立的身影。
是商慕炎。
他正負手立在瀑布的下面,微微仰着臉,凝着那飛流直下的水簾,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麼,面色清冷沉靜?”“?。
默了片刻,冷煜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的男人緩緩回過頭,睇了他一眼,眸光清冷寡淡沒有一絲波瀾,只一眼,又將目光收回,揚落在瀑布的水簾之上。
相對於昨日的狼狽,今日的他除了腿上依舊打着繃帶,鼻子、下顎還帶着微微紅腫的淤青外,倒也看不出其他異樣妲。
男人脣角輕輕彎了彎,“還想打架嗎?”
冷煜在他的身後站定。
“如果揍你,她能回來,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男人身子微微一震,轉眸看向他,凝了片刻,又輕輕垂下眉眼。
許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瀑布的聲音很大,讓靜默的兩個人也不至於覺得尷尬。
最後,冷煜突然開了口。
“商慕炎,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你傷她!你就看着吧,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一定要找到她,到時候,我絕對不會再放手!”
冷煜的聲音低沉篤定,話音落下,他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休想!
商慕炎身子一晃,頓時只覺得腳下的傷口如同火燎一般疼痛起來,幾乎讓他有些站立不穩,他咬牙低笑,森冷地低笑。
“你休想!”
誰都休想!
瀑布水聲震天,白霧繚繞,傾瀉而下的水流撞起水花亂濺,溼了人的衣衫,溼了人的髮絲,也溼了人的眼睫……
他忽然放聲而笑。
冷煜說得對,是他,是他一直在傷她。
就連這一次,也都是他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生生逼死。
她不知道,只要他不開口說殺,就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他渡眼色給張安,他跟商慕展說,他就是想要心慈手軟,他跟她說別胡鬧,說到底,他就沒有想過要殺她,從來沒有。
但是,一句“蘇月,算是我高看了你!”,一句“不可理喻的女人,住手!”徹底將她逼到了絕望。
她怎麼可能傷害洋兒?她不會傷害任何人,他知道,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啊!
所以,甚至,當她將洋兒挾制住作爲人質的時候,他竟然有些隱隱的激動。
他想,她可以離開了,洋兒在她手中,商慕毅定然不會輕舉妄動,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受危險放她離開。
他不怕誰,也無需看誰的臉色,但是,他有他的擔子,他有他的責任,他是領頭者,商慕毅說得沒錯,他也有他的無奈和顧及。
所以,挾持洋兒離開,是最好的途徑,只要過了今夜,後面的事,他就一定有辦法擺平。
可是這個女人,哪裡有離開的意思?她一點一滴地細數自己曾經受過的傷害,商慕寒給她的,商慕炎給她的。
彷彿有人拿着利刃在他的心頭深攪,一下一下,他也終於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痛得有濃烈,她當時的心,就痛得有多絕望。
他痛、他惱、他怒她怎麼還不走?
他開始拿重話傷她。
終於,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灰敗,終於,他聽到她說,她只想活着,只想離開。
終於,她是要走了。
沒有一個人去阻止。
可是,後來,她又說了什麼?
她說,“今夜,這句話我再跟你說一遍吧,商慕炎,就這樣吧,我們兩訖!”
她說,“只願今生我們不要見面,來世我們也不要再見!”
她說,“只願你和思洋姑娘長相知、不相疑、白首不相離!”
他聽到自己心中天崩地裂的聲音,他有一個認知,就算今夜讓她離開了,就算後面的事他也擺平了,他也回不到她心裡的位置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沒有人知道,當他看到,她戴着商慕寒的面具,說着商慕寒的聲音時他的心情,那種心膽俱震、神魂俱裂、驚痛到極致、慌亂到極致的心情。
他知道她要做什麼?
他知道這個傻女人要做什麼?
那般決絕地縱身一躍。
她用犧牲自己這種殘忍的方式,換來了所有人的生。
而他竟然大意到沒有發現,沒有發現她其實一直就在求死啊。
之前的各種逞口舌之快、無謂糾纏,不過是想逼他動手,之後戴着商慕寒的面具、用商慕寒的聲音開口,也不過是逼商慕展動手。
如果,他在想,如果……
如果他再純粹一點,如果他再堅決一點,如果他果斷掐掉那幾人的殺念;
如果他清楚明白地跟幾人說,這個女人,誰也不許動她;
如果他後面沒有說那些傷害她的話和做那些傷害她的舉措;
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
可是,沒有如果。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張安來到瀑布下面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情景,男人卷着褲管、挽着袖管,彎腰在瀑布下面的水裡面一寸一寸、一點一點摸索找尋着什麼。
男人腳上多處都是新傷,雖都打了繃帶,可是如此這樣在水裡面一泡,腳四周的水早已被侵染成了一泓殷紅。
張安大驚,連忙上前,“爺做什麼泡在水裡面?爺快起來,要尋什麼東西,讓屬下來,爺腳上的傷怎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御醫說,恐落下後遺症,讓這段時間走路都不要走,可是這個男人根本不聽話,哪有一刻消停?
如今還…….
脫了軟靴,他直接下了水。
男人擡起頭,黑眸晶亮,如秋日湖面上蒼茫的波光,瀲灩熒熒,他說,“張安,本王覺得她沒死。”
這是自昨夜以來,張安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眼中看到光亮。
“真的,她肯定沒死,沒有任何一點她留下的東西,什麼都沒有,她肯定是被誰救走了……”
這個認知讓他一時欣喜若狂,只要她活着,只要她還活着……
驀地耳邊又響起冷煜的話來,“你就看着吧,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一定要找到她,到時候,我絕對不會再放手!”
不,不行!
她是他的女人!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商慕炎的女人!
他絕對不可以讓冷煜比他先找到那個女人,絕對不可以!
“張安!速速派一些人秘密到這附近的村子裡去找找看…….”
蘇月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瞼,視線一點一點清明,她望着頭頂嶄新潔白的帳頂,有些恍惚。
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活着,還是死了,又身在什麼地方?
她只記得,她戴着商慕寒的面具從瀑布上跳了下來。
後來……
後來,好像在下墜的過程中,側臉劃到了瀑布的堅巖上,現在還在火辣辣的疼…….
再後來,在還沒有跌落在地之前,她好像被誰接住了…….
對,肯定是被誰接住了,她記得很清楚,當時,有人影飛向瀑布,她被裹擁入懷,她想看清楚是誰,卻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切就像做夢一般不真實。
她沒死?
她沒死,是嗎?
那她的孩子呢?
本能地伸手撫向自己的小腹,她也不知道,裡面的小傢伙是否安然無恙?
緩緩撐起身子坐起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
是一間陌生的廂房。
廂房很新,裡面的傢俱擺件也都是嶄新的,甚至還能聞見空氣中朱漆未乾的淡淡香氣,但是,看其設計和擺設,無不彰顯着主人的奢華和品味。
這是哪裡?
心中疑惑,她起身下牀。
外面陽光正好,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櫺投進來,打在屋裡嶄新的硃紅楠木傢俱上,有些刺目晃眼。
她眯眼看着那斜鋪進來的陽光,一片橙黃金燦裡,有微塵在翩翩起舞。
蘇月看着看着,竟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到底是誰救了她?
穿了軟履,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出了門。
同樣是個嶄新的庭院,有水榭亭臺,有魚池假山,有各種不知名的花草,有翠綠翠綠的矮樹,甚是清幽雅緻。
遠遠地,一個婢女手端銅盤走過來,見到她,一驚一喜,“姑娘醒了?”
蘇月疑惑地看着她,點頭,“請問我這是在哪裡?”
婢女微微一笑,“林府啊!”
“林府?”蘇月微攏了秀眉。
“嗯!”婢女點頭,笑道:“就是皇上御賜給當今新科狀元林公子的狀元府,林府。”
新科狀元?林公子?
狀元府應該都是在京師的,那說明她已經從柳溪鎮回來了?
她到底昏迷了幾日?
她是被這位林公子所救嗎?
“林公子人呢?”
“哦,今日是林公子狀元及第遊街之日,公子他正騎着高頭大馬在遊街呢。”
“遊街?”蘇月難掩心中好奇,“可以去看看嗎?”
“這……”婢女面色微微遲疑,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那姑娘稍微等奴婢一下,奴婢去將姑娘的披風取來,順便給姑娘取一方面紗。”
面紗?
蘇月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多想,只以爲對方思慮周全,怕她被人識出,而故意爲之,便也任由了她去。
站在抄手遊廊等待的空檔,蘇月驟然聽到外面鑼鼓震天、人聲鼎沸,還有孩童齊聲喊着,“狀元郎、狀元郎、狀元郎…….”
蘇月一愣,這遊街還游到自家門口了。
也顧不上等婢女取披風和麪紗回來,她便徑直一人出了門。
門前遊街的隊伍剛剛走過,蘇月透過敲鑼打鼓的衆人望過去,就看到了騎着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那人。
男人一身大紅狀元袍,似火似霞,頭頂狀元帽,腦後墨發輕垂,身姿俊秀挺拔,就這樣坐在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驚才絕豔。
不知爲何,蘇月竟覺得這背影似乎有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抿了抿脣,突然對着那一抹背影朗聲喊道:“林公子!”
孩紙們猜猜看,狀元郎會是誰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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