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衣收回目光,卻並無責怪亢正的意思。恆淵大陸,五洲十國,紛繁複雜,有神神秘組織神龍不見尾,就算是亢正手頭有那些人的腰牌和武器,看這些人仍然敢一次又一次冒出來刺殺,就知道這些人肆無忌憚。
又或者,這所謂的腰牌和所謂的武器上的紋飾,都是這些人捏造的也未可知。
秦無衣隔壁的隔壁的那間屋子裡,始終亮着燈,卻未曾有人開門出來過。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燭光裡分外顯眼。此人的身影映在門上,肩膀寬闊,手中一把長劍,看起來十分威武。
兩捋微發散在他額前,被門縫裡吹進的一縷西風揚了揚。他的左手向後微探,青筋輕暴,一個隨時往後拔劍的姿勢。
然而隨着對面房間平靜下來,他手上的青筋漸漸平靜下來。他的手漸漸離開長劍,向身邊兩側放去。而後他的身影,漸漸離開房門。
忽地一暗,燭火滅了。
而他左手邊的房間裡,也一直亮着燈火。不多時,一條黑色的小影子從另一頭的窗戶溜了進去,端端正正地立在黎湛面前,嘟着嘴,好像又有誰惹他生氣了。
黎湛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暈黃的燭光下,平整的桌案前,擺着一張微黃的牛皮地圖,攤開來看正是恆淵大陸五洲十國的地形圖,上頭已經在多出插了些小旗子。
如果任廣白現在在場的話,就會驚奇得發現,黎湛此刻所擺下的這些小旗子,正是當日黎湛在同他對弈的時候所落下的位置,看起來雜亂無章,實則運籌帷幄,暗藏乾坤。
而在天黎、南楚、秦泱三國交界的一個地方,名叫青城的,被黎湛用紅線劃了個大大的圈子。
說到青城,也是這五洲十國最爲神秘的所在,雖然夾在這三個大國中間,卻半分沒有落入這三國的權柄之下。其中原因十分複雜,但不外乎這三國誰都不讓誰,僵持不下之間漁翁得利--這個漁翁,就是恆淵大陸幾百年來屹立不倒的第一劍莊,天羅。
寅生站在原地等了許久,見黎湛還是沒有半分想要理睬自己,或是關心一下問個怎麼了的意思,頓時心裡更加憋屈。
他腳步重重地走到黎湛面前,聲音裡滿滿的控訴:“她差點受傷了!”言外之意,你還坐在這裡,這麼坦然!
黎湛依舊端正如他,天青色的袍子如同無風的海水,透着淡淡的儒雅和冰涼,好像冬天翩然已至。他的眉眼,半分都沒有變化,而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星辰變幻的神秘。
隨即不緊不慢地道:“差一點,也就是沒有。”
“黎哥哥你……”寅生皺着鼻子都快氣得冒煙兒了,“這麼說話!一點都不關心她!”
黎湛終於擡起頭來,語氣裡有些輕笑:“以她的身手,就這兩個小嘍囉,壓根兒就不需要我出手,何況她就在我眼皮底下,比你躲在房頂還要快得多了……說吧,到底怎麼了?”
他這個可愛的寅生,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突然這樣發脾氣的。但這回不一樣,寅生的脾氣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秦無衣的身手他和寅生都是知道的,雖然凌霄心法秦無衣不過才練到第三層,但那可是師傅從來不外傳的密門心法,怎麼可能會讓些小孩子傷了去。
“他跟來了!”寅生一屁股坐下,嘴巴嘟得老高。
黎湛卻面不改色:“我知道啊。”
寅生一下子又站起來:“不告訴我!”
“還以爲你早就知道呢。”黎湛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如果寅生仔細靠近聞的話,就能聞到黎湛滿是沉靜茉莉花香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夜風的味道。
儘管了黎湛對秦無衣的功夫信心滿滿,也並不把那些刺殺的小嘍囉放在眼裡,但他還是不放心地出了門,守在暗處,甚至在秦無衣在屋頂上看星星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外頭了。而且說人家躲在屋頂,他若不出去,怎麼會知道人家在屋頂?
只是……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對寅生說呢?他只好擺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這才能符合他……嗯,一向高冷的性格。
至於那個隔壁的他……黎湛眼中閃過一絲暗芒,在那個三國交界的地方插上一面小旗。
“哼!”寅生重重地用鼻子哼了黎湛一下。
而隔壁的院子裡,也悄然亮着盞燈。秦綠蘿斜斜地倚在牀榻裡,乳白色的睡衣將她豐腴的身材掩得一忽兒嚴一忽兒實的,只怕這時候如果有個男人在這兒,都得流出鼻血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雪竹一臉焦灼地進了來,到了秦綠蘿牀前,還未說話,秦綠蘿便彷彿猜出什麼來得道:“怎麼?秦無衣還沒死成?!”
那陰陽怪氣的味道,讓雪竹都有些發顫--事實上自從綠蘿公主上回被秦王關起來以後,她就覺得綠蘿公主十分十分十分不對勁了。從前,綠蘿公主那麼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雖然這麼說有些不恭敬,但她可是連只螞蟻都不敢殺的。
--要說當初真的對誰狠過,那就是小伍不小心打破呂芳呂侍衛送的一隻琉璃盞,公主發狠說要杖斃了他。可後來不沒狠下心來麼?否則只憑秦無衣那幾句話,怎麼能真放了小伍?
只是後來當真要殺小琴,要殺小伍,那時候,就已經不對了。
“沒……沒有。”雪竹面對這樣的秦綠蘿,莫明地有些害怕。特別是秦綠蘿此刻眼中散發出來的那種彷彿一眼就能刺人個透心涼的狠意,讓她心裡毛毛的。哪怕是秦無衣那晚傷了她的手,她都沒有比現在還要害怕。
因爲秦無衣的眼神,是恨,是要爲小琴討回公道,背後並不是真要趕盡殺絕……雪竹摸了摸手上的傷口,無衣公主下手狠戾,但其實並沒有傷到內在,哪怕現在,也沒有留下疤痕。
可秦綠蘿此刻的眼神,卻好像時刻都想把人凌遲,好像別人時時刻刻都想着對她不利,時時刻刻都把人摁在懷疑的砧板上。
“沒有就給本公主下去!”秦綠蘿忽地伸腳,猛地踢在雪竹的胸口,雪竹踉蹌了一下,趕緊捂着胸口下去,出門前還咳嗽了兩聲,皺緊了眉頭。